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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曾趴在他的背上，像一只短尾熊一样巴着他，她咬他的耳朵，狠狠地，说：“好了，你已经有我的印记了，你不许去找别的女生了。你是我一个人的。”三七就呼呼直叫，背着她在拼命地转圈，转圈。

>>>田亚妮就觉得好像是小时候玩的落地烟花，呼呼地转，转出了美丽的火花。

>>>他们那里管那种落地烟花叫“小蜜蜂”。

田亚妮走出别墅，饶有意味地打量着清晓。她刚才在摄像屏幕里看到了事情发生的全过程，但是直觉告诉她，这个女生不是她的粉丝。

“丫头，你进来。”田亚妮扭着细细的腰，对清晓说了一句，就转身走进房里。清晓刚走进屋里，田亚妮就对她下了个命令：“把门关上。”

田亚妮坐到餐桌边，示意清晓也坐下。

“你是谁？”田亚妮的眼神不再慵懒，变得凌厉起来。

“我叫许清晓，是盛大的学生。”

“哦。”田亚妮的神情稍稍松懈了下来，打量着清晓。及腰的长发，普通的五官，说不上漂亮，就像田地里的小菜花，有种质朴的气息，尤其是那双眼睛，有着好看的眼眸，清澈见底。眼睛是最骗不了人的，这女生应该不是记者。“你来这里干什么？”

“我来请你说出真相。”

“哦，什么真相？”田亚妮用妩媚的眼神盯着许清晓，自己点了根细细长长的烟，烟盒子上写着个好听的名字，叫more。

田亚妮朝许清晓吐了一口香烟，清晓随即碎碎地咳了起来。

“你凭什么让我说出真相，你是米苏什么人？据我所知，米苏的女朋友好像是个做房地产有钱人的女儿，叫什么左莱。”田亚妮嘲笑地打击着清晓，清晓的脸上白一阵，青一阵。

“我喜欢米苏，所以我来找你。”

田亚妮笑得非常讽刺，又一个仗着青春名义花痴的女孩。

“我喜欢米苏，所以我来找你。”清晓认真地再强调了一次，眼神同样有着不可抗拒的威力。

田亚妮微微怔了一下，好像风平浪静的花园里，一朵瘦弱的小花，就这么在一阵不知名的小风吹拂下，微微颤动了下。很快，田亚妮平静了下来。她稍微一怔不是因为清晓来请她说出真相，而是清晓的眼神是那么清澈，却又不容抗拒，身上有种让人难以抗拒的质朴、简单，像天使一样纯洁。

这样的人，她已经很久没看到了。

而她也永远成为不了这样的人，在17岁的分叉口，她选择了纸醉金迷，选择了功成名就，选择了拿自己的所有跟魔鬼做了交易。这是大人们口中说的——付出，或说是——代价。

“你回去吧。”田亚妮抽了一口烟，眼神飘离开清晓，“这个圈子，你不适合，也不要跟我们这种人牵扯在一起。”

“我来请你说出真相，我知道那些话其实你也不愿意说。你的本性是善良的，不是吗？”清晓觉得，田亚妮，一个17岁的小女生，本性不可能坏到哪里去。只不过那些成名的东西像一张无形的网，层层将她包围，使她成了一个按照指令做动作的娃娃。

“我说了，你走吧。你太单纯了，很多事情都看得太简单，也太容易相信人。我告诉你，米苏，确实和我发生关系了……我说的都是实话，只不过加了些修饰的语言进去……所以你要我说的我都已经说了，我没什么真相好说。”

“不可能的……”清晓喃喃自语，压低了声音，米苏不可能是这样的人。田亚妮的一番话好像一张黑色的幕布，就这么劈头盖下，什么天翻地覆，大抵就是如此吧。高洁的信仰，像《西游记》里漂亮单纯的女娃儿，瞬间就变成奇丑无比的妖精，张牙舞爪，一下子就精神起来了。

清晓还是不愿意相信这个事实，不愿意否定她的青春岁月里的信仰、爱情和米苏。

“我不相信。米苏不会这样做的。”

“哦？”田亚妮摇了摇头，表示拿清晓没办法，“米苏喝醉了。”

“我相信米苏，因为我喜欢他。”这是她一个人的坚持，喜欢一个人就应该像一头倔驴，哪怕撞到头破血流，也微笑地说这是爱情甜蜜带来的苦涩。

田亚妮看着倔强的清晓，偏开了头。

她什么时候也有这样的倔强呢？好像青春期的少女都有倔强的通病。

“这就是你的爱情？”

田亚妮淡淡地抽了一口烟，又吐了出来，烟雾弥漫，她好像看到了那个叫三七的男生。

三七的出场是在一个寒冷的冬天，她来例假，疼得天翻地覆，动也动不了，索性蹲在校门口，眼神一直装酷。三七从对面马路走来，瞅了她一眼，像看着无家可归的流浪猫咪。她倔强地看了回去，三七笑了笑，阳光顿时灿烂。他从身后变出了魔术，是一杯热豆浆，塞到了她手里，暖暖的，她的爱情注定在劫难逃。她冲着他喊，问他叫什么名字。他说：三七。

那是个药名，但是听在她心里，却觉得倍感亲切，三七，三七。

她和他是注定在一起的，从那杯豆浆开始。后来，她曾趴在他的背上，像一只短尾熊一样巴着他，她咬他的耳朵，狠狠地，狠狠地，说：“好了，你已经有我的印记了，你不许去找别的女生了。你是我一个人的。”三七就呼呼直叫，背着她拼命地转圈，转圈，田亚妮就觉得好像是小时候玩的落地烟花，呼呼地转，转出了美丽的火花，他们那里管那种落地烟花叫“小蜜蜂”。每次，她咬三七咬得生疼，三七就说：“老婆，我是上辈子欠你的，这辈子来还债的。”田亚妮呵呵地笑：“三七，你就不该来惹我，就是你那杯豆浆来惹的我，知道不？”三七就一本正经地说：“遵命老婆，我以后不给其他女生送豆浆了。”“那是必定的肯定。”田亚妮说着，头仰得老高老高，三七说像只骄傲的母鸡。

“是，全世界都可以不相信他，就我不可以。”清晓定定地看着田亚妮。

田亚妮也说过同样的话，但是已经烟消云散了。

他们都说三七是混蛋，是个很混蛋的人，可她当他如珠宝，细细在手中心疼着，在爱情里宝贝着。每次，别人说三七是混蛋的时候，她就抽烟，一根接一根。青春期的爱情注定是不被理解的。

三七抢去田亚妮手里的烟，又变戏法似的从袖口里整出了一包香烟，绿色的壳子，抽出来的烟细细的，长长的，像个妖娆的女子。三七说，女孩应该抽“more”，“更多”，表示你想要很多很多的东西，包括爱情。Love More，多浪漫啊。

你瞧瞧，如果说混蛋，那么她的三七是个很高级的混蛋。他从来不会忘记和她在一起的每个日子，比如说第一次豆浆纪念日、第一次牵手日、第一次接吻日等等，每每都找借口和她缠绵。他带她去高级餐厅吃牛排，送她妈妈一直不给买的高跟鞋，把她变成一个女人，会抽more的女人。她的三七从没跟她要过一分钱，真的没有。他带她去山顶看月光，还带了大把的蚊香。她的三七真的不是混蛋。

呛了几口烟，田亚妮眼泪就差那么点飙了出来。

“不要觉得你的爱情多么高尚，我告诉你这世界从来没有高尚的爱情，那压根就是一个童话。”田亚妮恢复了一贯的凌厉。爱情从来都是一件面目全非的东西，至少，对她来说是东西。

她一次一次地咬三七的耳朵，把他咬得生疼，一次一次地告诫他，他是她的。他还是说好好好，然后哄她：“我的好老婆，我下次不敢了。”

可她还是每次在抽more的时候，在烟雾缭绕中看着他亲密地在不同女生的耳朵边撕咬。她不是没闹过，他每次都说：“我没给第二个女生送过豆浆，你是唯一的。”然后，她像被爱情扇了个大嘴巴，怎么也说不出话来。

她的三七跟她说，世界上有一种鸟，需要不断地飞翔，如果停下来，那只鸟就死了。他就是这种鸟，需要不断地在不同的树杈间飞来飞去，但是他永远不会忘记她这棵大树。她是不一样的，他说。

你瞧瞧，她的三七怎么可能是个混蛋，他说的话多有哲理啊，简直就是个高级的流氓啊。

他们都说三七是个混蛋，离他远点。真的，他们嫉妒她和三七的爱情，诅咒成功了，三七终于遂了人们的心愿，以一种混蛋的姿态死了。

故事很俗气，据说，三七又玩弄了一个女生，那个女生的家庭很有背景，就找一帮人把三七给乱棍打死了，死在初春的一个小巷子里。死的时候，身边没有一个人可以交代几句再走，很孤独。三七死后的第二天，凶手也落网了，是个替罪羊，整个事件就这么尘埃落定……一个人的离开，仿佛是多么简单的一件事，只需几秒。

清晓看得出来田亚妮也一定曾经这样深深地喜欢过一个人，她的思绪总是走走停停，好像在回忆什么，眼神总是漂浮着。

突然，田亚妮笑了笑，带着些许戏弄的意味，“你叫什么名字？我忘记了。”

“我叫许清晓。”

“哦，清晓，你知道米苏叫什么吗？”田亚妮可是听说米苏的经纪人居然把米苏的学籍里的姓名都给改了，差点上公安局把户口本都给改了。田亚妮相信只要有必要，米苏的经纪人完全有能力这样做。

清晓回答不出来。田亚妮讽刺地笑了笑，“爱情就是这样，你总以为她是这样的时候，其实她从来就是另外一个模样。只不过我们一直不知道罢了。”

清晓傻傻地看着窗外，却发现窗户上都是磨砂玻璃，望不穿的未来，田亚妮也是这样吧，傻傻地看着窗户，只看到模模糊糊的一片。

“清晓，你只是活在想象的爱情里头。”

一根more抽完，田亚妮从绿色的壳子里抽出了第二根细细长长的香烟，只有在抽more的时候，田亚妮才觉得跟那个叫三七的男孩有着那么点纠葛。

他跟她说，他叫三七，是个中药的名字。她从来就没怀疑过，三七、三七特亲切地叫唤着。她喜欢三七，喜欢三七这个名字，有时候她给三七加个后缀——三七老公，然后就呵呵他的手，三七老公，傻傻地笑。爱情的甜蜜莫过于傻里傻气地沉浸在里面，一无所知。

她真的以为他就叫三七，也没跟他要过身份证看，就一厢情愿地想三七是这个世界上最独一无二的人，是她最宝贝的宝贝。

可是，最讽刺的一幕还是发生了。他死的时候，一大群女孩拥过去，她只是其中的一员。若干月后，回忆起来，她个子很小，在那群女孩子里，黑压压的，她只是一个小黑点，那么不起眼。记得小时候老师教大家写作文的时候就说，结局很重要，你要写得出乎别人意料，又在情理之中，你的作文就成功了。她不知道那一天她的宝贝被乱棍打死，横尸在小巷子里，那是不是在情理之中的结局，但是意料之外的确实发生了。一群女孩子，或浓妆艳抹，或清纯靓丽，就这么围上去，“乌北”“沙沙”“小楠”“张凯”“东风”“三七”……就这么杂七杂八地叫着，她就一个人兀自站在那里，任凭风呜呜地刮过她满是泪痕的脸。

他究竟叫什么名字，死的时候没有人知道。田亚妮曾可笑地想，贴张告示在小城，把三七泡过的妹妹都给叫过来，一个一个昵称写下来，然后刻在墓碑上，三七死也瞑目了吧。

当然，田亚妮没这样做。她选择以一个妻子的身份，在墓碑上写：爱夫三七。她整整戴了一个月的小白花。

她坐在他的墓碑前说：“过几个月，过几个年头就好了吧。我还会再爱上别人对不对？然后结婚，生子。然后很俗地给他取个名字叫三七，对不对？”

就在她很矫情地悼念着一个不知道是不是叫三七的男生的时候，小时候作文的结局再一次以出人意料的姿态呈现出来。她想这才是结局的开始。

她一个人拿着街道上电线杆的小广告，然后搭着公车来到一个偏僻的小舍，受着别人鄙视的眼神，在一张手术台上敞开双腿，像当初敞开她“扑通扑通”直跳的心门一样。她倔强地睁开眼睛，对那个乡村大夫说不要麻醉，然后咬着唇片，死死地盯着天花板，感受冰冷的器械把她身体掏空的感觉，最后一下，她觉得今生的、余生的爱情都给掏了去，连同那个曾经叫三七的男生。

死后余生，她成了田亚妮，天宇手下的一名艺人。他们告诉她，她可以有好多名贵奢华的化妆品和衣服，她可以在台上光鲜靓丽，她可以有不菲的收入，但是除此之外什么都没有。她觉得够了，余生有这些就够了。

“我们都是没有名字的人。”田亚妮看着清晓，捏了捏清晓的脸颊，他们的世界离她真的好遥远。

她不叫田亚妮，正如她的三七不叫三七，米苏也不是米苏。他们都是一群没有自己名字的人，像游离的孤魂，注定寂寞，也单纯不起来，从不奢望当上天使，只期望着不下地狱就好。

“亚妮，说出真相吧，这样你就不会这么辛苦了。”清晓突然觉得田亚妮有些可悲，很想帮帮她，只是像找不到迷宫的出口，找不到田亚妮的入口。

“真相就是米苏确实和我睡了。”田亚妮恢复一贯的无赖，“这就是真相。”

突然，田亚妮凑近许清晓的脸，说：“你知不知道，刚才我们的对话我录了音……如果把这个发给媒体，是不是可以叫痴心歌迷……”扯开嘴唇左边的弧度，田亚妮仰天哈哈大笑。

清晓突然就慌了神。

强装着镇定，清晓说：“亚妮，说出真相是帮你自己。”清晓真的不知道是什么样的际遇让一个17岁的女生变得这样的扭曲，就像看哈哈镜里的自己，也许她都认不出自己了。

“帮我？”田亚妮哼了哼，“我有什么好帮的……你走。你知道吗？我讨厌你，我讨厌你，从你进门那会，我就讨厌你。”田亚妮揪起了眉头，说得咬牙切齿，她恨不得清晓马上从自己眼前消失。一个清纯的人，她的存在，只是在提醒，反复提醒自己有多么的不洁。

清晓的眼神暗淡了下去。

她永远也不会知道，田亚妮是多么地讨厌她，讨厌她有的自己都失去了。田亚妮嫉妒她，妒忌得快发疯了。

田亚妮转身走上楼，从二楼的落地窗看着清晓在花园里清理脏东西的背影，慢慢地垂下眼帘，心想也许这就是爱情里的女人吧。

“我见到一个女孩了。”田亚妮幽幽地说，口里还是衔着一支more。田亚妮已经离不开more了，吸进，吐出，然后弥漫在香烟里，这是她离爱情最近的地方。

一旁的米苏显然不在意，轻轻抚弄着手里的五线谱，偶尔皱皱眉头。他并不喜欢香烟，这味道让他不舒服。

“谁？”倒是Rita很紧张，他希望左莱不要再给自己增添麻烦了。“左莱？”

“哦？”田亚妮扯开嘴角，讽刺地笑，“那个暴发户的女儿啊。她来找过我。”

Rita的眉头再次纠结在一起。

“她找你麻烦了？”

“说不上麻烦。这年头能找我麻烦的女人不多。你信吗？”田亚妮直勾勾地看着Rita，狐媚地笑了笑，Rita偏过头，田亚妮就哈哈地笑。“那个女的找过我，像只老母鸡，问我有没跟米苏上床。”

田亚妮看看米苏，他还是安静地看着他的五线谱，什么话也不说，好像讨论的人压根就不是他。米苏就像天边的一朵云，很低调，你看他的时候，感觉离你很近，你摸他的时候，感觉离你很远。

“就这样？”Rita觉得这不像左莱的个性。

“差不多吧，还问我要多少钱才可以对媒体说没跟米苏发生过关系。”田亚妮揉了揉额头微微凸出的青筋，那女人的声音真大，现在想想头还真疼，吵死了。

“呵呵，这才是我们左莱的本色。”Rita摇了摇头。

这时候米苏才微微皱眉头。隔离的这段时间，他止不住对清晓的思念，像夏日哗哗的阵雨，噼里啪啦地涌出心口。他想见她，从没如此地想见她。

他才终于明白，原来爱情不是记忆，是正负离子碰撞的感觉。

左莱早已成为过去。

“她没有为难你吧？”米苏淡淡地说。

“没有。我都说了这年头能找我麻烦的女人不多。除了……”田亚妮特地拉长声音，像吊人胃口似的。Rita的胃口早就被吊了起来，倒是米苏真的像个打坐的僧人，超凡脱俗。“除了一个叫许清晓的女孩。”

“啪啪！”米苏的心漏了两拍。

清晓，他的天使，她去找她了吗？带着控诉，带着失望，还是眼泪？

她还是关心他的。也许，她也跟他一样，疯狂地思念着。

“清晓，怎么了？”米苏从角落里走到田亚妮跟前，紧紧地揪住田亚妮的手臂，用力地摇晃。“她怎么了？她找你了吗？说什么了吗？”米苏慌乱着，一时间复杂的面部表情全部涌现出来。这就是田亚妮要的效果。

“没什么，就是找我聊聊天。”田亚妮若无其事地将眼神飘移到窗外，无辜得让人觉得刚才扔下炸弹的人不是她。

“亚妮，求你告诉我，关于清晓的事。我求你。”米苏忧郁地看着田亚妮，她是唯一知道这段时间有关清晓事情的人。她过得好不好？他想知道，疯狂地想知道。

田亚妮看了看墙壁上的挂钟，再看看米苏，哎呀，真的拿帅哥没办法。米苏这么一求她，她整个心都融化了。真不该低估米苏的眼神，那杀伤力可是十二级，这么轻轻一看，好像再怎么坚硬的冰块都可以“呼”一下就给融化了一样。

“她来找我，请我说出真相。”

“哦？”Rita挑了挑眉。

“我说在记者会上说的就是真相。”

米苏的眼睛紧紧地盯着田亚妮，好像不愿意错过她的任何一个表情，这些表情都跟清晓有关。他就像个迫不及待想看到结局的孩子，认真地细细地扫过书本，不愿意漏过任何一个细节。

“她还是求我说出真相。无论我怎么说，她都很坚定地说相信米苏。”田亚妮抽了一口烟，“我觉得这女生很烦，缠人的功夫很烦。结果她说她这样做不只是为了米苏，说是为了我好，说出真相，我就不会辛苦了。这女孩真讨厌。”田亚妮说着，却没有厌恶的神情。

米苏笑了，这就是他的天使，一直都是。

“清晓是个善良的女孩，单纯，认真。”米苏淡淡地笑着，这么多天，他第一次笑了起来，好像在诉说着他的宝贝，一件珍稀的宝贝。

“是啊，拿她没办法呢。这丫头还帮我清理你那些歌迷砸进来的脏东西。”说着，田亚妮就站了起来，“哎呀，清晓眼睛里有着一种单纯的质朴，我们这些人永远都不会有的，真拿她没办法。”

田亚妮的手搭在米苏肩膀上，“我跟你是同类人，她不是，我们都不配拥有爱情。”田亚妮意味深长地看了米苏一眼，米苏逃荒似的避开了田亚妮的眼神。“好了，我该去赶通告了。”

田亚妮踩着高跟鞋妩媚地离开了，这女孩并不像她的外表那样娇弱和无辜。

米苏望着田亚妮离去的背影皱起了眉头，“这样好吗？”

“亚妮跟你不一样，这女孩为了成名豁出去了。她身上有股潜质，非常适合在娱乐圈打滚。这件事一箭双雕，何乐而不为呢？她借你炒作出名了，会有很多节目邀请她的，你呢，通过这件事，那些误会你的歌迷会内疚，在八进六的晋级赛里就会疯狂地给你投票，你可以晋级，这不是皆大欢喜吗？米苏，不要想太多了。”

米苏转过头望着天上的云彩，满满都是许清晓的样子。

田亚妮在经纪人的陪同下召开了记者招待会，澄清和米苏没有发生一夜情，也不存在录像带，这么做完全是希望引起媒体的关注。在记者招待会上，对于记者苛刻的提问，田亚妮通通接受，大有兵来将挡水来土掩的气势，再怎么难堪的话题都回答得从容自若，记者们才看清这个几天前哭得梨花带雨的女孩真的不是那么简单！

田亚妮在记者会上说了一句话，是张爱玲的名句：出名要趁早。不知道张爱玲说的是不是像田亚妮这样的女孩。至少，目前她成功了。骂名也好，不可否认，她成了热门搜索的人物，她的新闻未来几周都会居高不下。

同一时间，左莱也在接到田亚妮召开记者招待会的消息后，握着Rita给自己的证据，也召开了记者招待会。在记者会上，左莱公开了几名歌迷勒索自己是受到“超级男生”选秀歌手黄司司的指使。假歌迷事件危机随即消除，左莱也顺利脱身。

收到公司的解禁令后，米苏像冲出牢笼的鸟儿，他看到阳光灿烂，他看到了许清晓像天使一样在空气中微笑。

米苏带着在街上买来的荷花，淡雅，纯洁，迈着小步往前走，时而跳跳，心情愉悦。米苏沿着校道走，身边路过的盛大的学生都向米苏打招呼，米苏也高兴地回应着。

米苏想见清晓，他知道她在等他，他同样感受到她的渴望。

他知道她会像个小天使一样蹦蹦跳跳出现在他眼前，“蹬蹬蹬蹬”像宣布什么重要奖项一样，从身后掏出一大串香蕉，然后嬉笑着要他把香蕉全部吃掉。

米苏就这么带着喜悦的心情走到文科的天台，这是清晓最喜欢的地方。他看着周围的风景，有些破落，却有着一股颓废的美。米苏不明白为什么清晓喜欢这个地方，清晓一向爽朗，她喜欢的东西应该是欣欣向荣的，跟她一样充满阳光的。反倒是他，第二次来天台，却发现生命里那种深入骨髓的忧郁给激发了出来，他疯狂地喜欢这里的颓败，像一个美女带着绝望的眼神，绽放着像罂粟花一样鬼魅的凄美。

他掏出了随身携带的纸笔，哼哼写写，神情忧伤得明亮透彻，时而扯扯嘴角的笑。很快，在他的笔下，一首忧伤的歌曲已经谱成，他满意地笑了。

他掏出手机，想打给清晓，却望着手机失神。

他想着，说：清晓我喜欢你。

清晓从电话那端传来平静的声音：我知道。

然后，他再说：清晓，我喜欢你。声音比第一次洪亮。

清晓说：我知道。声音也提高了一倍。

米苏再说：清晓，我喜欢你，清晓，我喜欢你，清晓，我喜欢你，我喜欢你。声音是愉悦的。

然后他就可以听到清晓的声音，同样欢快地，像快蹦出来似的：我知道，我知道，我知道。像一首动人的歌曲。

米苏按下了拨出键。

传来清晓的声音：“米苏，我在河边。”

米苏就哀伤得差点流出了眼泪，淡淡地站在原地。他和她真的像太阳和月亮吗？原以为可以很接近，却总是相差一步之遥。

米苏说：“我在文科楼的天台，最接近天堂的地方。”

耳筒里就安静了下来，他可以想象到电话的那边是怎样的一种静默。

许久，米苏什么也没说，后来也只是淡淡地对着手机，哼着刚才的歌曲。

“晋级赛，你来好吗？我只唱给你一个人听。”

米苏盖上手机，望着天空，耳边突然回响起田亚妮的那句话。

“我跟你是同类人，她不是，我们都不配拥有爱情。”

超级男生全国十强“八进六”晋级赛现场。

随着选秀的白热化，全国各地来到现场的歌迷渐渐有些吃不消，车费，旅店住宿费，一些现场的宣传板费用，都像三座大山死死地压在他们身上。追星，是一件劳民伤财的事情。只是，从偶像身上寻到的那种热情，就像火山爆发前那种膨胀欲裂的感觉，是再多的钱都买不来的。

歌迷支持人数最多的是米苏和另外一个叫R的选手，两个派别的歌迷各自为营，都歇斯底里地为自己的偶像呐喊助威。有部分女生喊到喉咙都嘶哑了，往嘴里塞了金嗓子喉宝，继续呐喊。他们太对不起米苏了。他们不是称职的“米粉”，听到米苏跟那个田亚妮发生关系，他们曾动摇过。因为内疚，呐喊得更加歇斯底里了。

而现场稍嫌冷清的是黄司司的歌迷。本来支持黄司司的歌迷就不多，再加上左莱散布的新闻，无疑给黄司司雪上加霜。另外一方面，主办方也决定放弃黄司司，不少内部消息都说黄司司这一轮PK复活赛肯定是被刷下来，永久离开舞台的，所以黄司司为数不多的歌迷被安排在一些角落的位子里，零零散散，显得凄清。偶尔坐在别人的粉丝团里，都觉得自己是个异类。

清晓什么都没带，没有荧光棒，没有支持米苏的牌子，就安静地坐在一个角落里。清晓出现在全国晋级赛的现场，心情非常复杂。她从不是个追星的狂热者。她会支持米苏，完全是米苏身上散发出来的质朴和忧郁的气息。她喜欢他说两条鱼的故事。清晓曾跟关瑜说，她喜欢简单、感人的故事，喜欢两条鱼的故事，如果有一个男生也同样喜欢这个故事，她就会爱上他，奋不顾身地，像两条鱼的故事一样。

她终于遇见了另外一条鱼的他，只是彼时，他身边有着另外一个守候的人；只是彼时，他光芒四射，不是尘埃如她可以仰望的；只是彼时，他偏偏找上她，像玩笑的命运以不可抗拒的方式相逢了。

米苏抽到的签是第一个出场。

现场的气氛沸腾起来，米粉们整齐地高喊着：“米苏，米苏，米苏。”

橙黄的彩灯下，米苏的头发闪现出好看的暗红色，缕缕发丝柔顺地贴着他俊美的脸庞，坚挺的鼻翼上黏着一颗小钻，宝红色，闪闪发亮，和头发的颜色相映衬。一向走柔情路线的米苏，今天设计师特地给他粘上鼻翼的小红钻，衬托得米苏有些狂野，略带忧郁的气质也被宝红色的小钻衬托到了极致。衣服是有些模仿日式的和服，浅白色带着银边暗纹的宽松衣身，在腰部束上黑色的腰带，衣袖随着台上的气流摇曳着，整个落魄的侠骨气息带动了全场的疯狂。无疑，今天的设计师史无前例地成功，还没开唱，早已胜券在握。

清晓倒吸了一口气，米苏身上的忧郁在这套造型的衬托下显得格外俊美，像草原里的侠士，孤寂而骄傲。

清晓看着米苏迷离的眼神，她知道他在找寻她。清晓没有举起双手，只是静静地等待着，她相信如果他是她的良人，她的城门早已打开，他会到来。

果然，米苏在黑压压的人群里发现了清晓。他看着她，静谧地，然后像黑夜里的红莲花，他绽开了笑脸，眼睛直直地看着她。

看到米苏的笑，全场的歌迷再度站了起来，欢腾着。他们的米苏是独一无二的，是最帅的。帅到令人窒息，忧郁到令人揪心。但是他们心甘情愿就这么臣服着，在他的世界里仰望着。

台下的左莱垂下眼帘，她知道他看的不是她。她的心阴沉了一大片。在比赛之前，米苏已经提出了和平分手。只是她并没有接受。他问她之前比赛花了多少钱，他要还给她。她叫嚣着，她不要他还，她要他像之前一样心安理得地接受，然后欠着她，一辈子也还不清。

左莱依旧以米苏女朋友的身份出席各式的社交场合，享受着米苏带来的虚荣。米苏一直都是她的，从在小河边哭泣的那刻，他牵起她的手，她就不容许他再放开。

她没办法忘记与米苏在一起的日子，仿佛生活镀上了荣光，去到哪里都是艳羡的目光。她知道她们都羡慕她，嫉妒她，因为她有米苏这样帅气的男朋友。她喜欢这样的感觉，在别人恨得牙痒痒的目光里，得意地昂着头。这是她左莱一贯的姿态。

她无法想象，如果媒体报道米苏和她分手，只是为了跟一只丑小鸭在一起，她情何以堪。

场上的音乐响起，米苏紧握着话筒，眼神从未离开过清晓。

他悠扬地低吟……

有人曾告诉我天使不会迷恋凡人的美丽

我却悄悄地爱上天使

他们说这是个悲剧的开端

不会有喜剧的结局

我却在原地里等待着你的慈悲

就像太阳恋上月亮的美

爱却被遗弃了半个地球

天使说残缺才美

他的歌声像是在诉说对她的心事，对她的爱怜，对她的迷恋……

他从未有过地满足，心满满的。

一曲终了，歌迷纷纷和米苏拥抱，献上了鲜花、公仔。

左莱也上了台，大束的玫瑰火辣辣地刺痛了清晓的眼，她笑得像天台那夜一样灿烂，周遭都黯然失色。她投入他的怀抱，笑得眼角都皱了起来，俨然一个幸福的小女人。

他就这么看着她，心里一点一滴慢慢凉去。

清晓也这么看着他，感觉千山万水。

他们不是没有爱情，只是阻隔着万水千山。

后来，主持人分开了左莱和米苏，宣布米苏顺利晋级。清晓看不到米苏的笑容，她的心也一样阴沉起来。

粉丝们疯狂呐喊着，比赛毫无悬念地进行着，原本看好的选手继续晋级，像米苏和R男生；原本不看好的也没变成黑马，比如黄司司。面对他对舞台的迷恋和哀求的眼神，评委面无表情地全票通过，黄司司复活PK赛晋级失败，永远离开“超级男生”的舞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