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art.04 爱情的宿命
>>>一切就像一场秀。
>>>米苏看着左莱饱含泪光的眼,想起那年衣裙飘飞的那条河流,那是他青春的祭奠。他捧起了左莱的脸,吻了下去,忘情地。他仿佛看到那年河岸边,那个无措的女孩,那段难忘的记忆。
医院里。
米苏半躺在病床上,白皙的脸上血色尽失,眼睛微微凹陷下去,长翘的睫毛诉说着主人心事重重。
米苏的朋友并不多,因为他不善于交际,不会说很多很多的话。有时候,有新朋友来跟他打招呼,跟他说不到三句,米苏就没话说,总给人很冷的尴尬。于是,越来越少人愿意主动靠近米苏。在米苏的世界里,安静,寂寞。
黄司司是在选秀比赛中唯一一个肯跟他说话,用很多很多的话去引米苏说话的人。没有人愿意跟米苏同宿舍,都说米苏死板无趣。黄司司就主动跟米苏同住一个房间,说:“你们才死板无趣呢,不识宝。”说完拍了拍米苏的肩膀,搂着米苏的肩膀进房间,连米苏都错愕,自己跟他真的这么好吗?回到房间,黄司司看出了米苏的错愕,就做了个惊恐害怕被轻薄的表情,“这个时候你要说:你,你想怎样?”
黄司司总是那么活泼,那么聒噪,好像永远有说不完的话。只是,没想到这样一个整天逍遥快活的人,也有流眼泪的时候。
米苏在想,如果生活需要伪装才变得如此让人积极,那么他宁可装都懒得去装,就这么地不堪。
很久,米苏才淡淡地说:“Rita,不要让左莱知道我住院的事情。”
“左莱迟早会知道的。只要媒体一报道,左莱就会知道我们在欺骗她。”
“Rita,你能处理的。”Rita向来擅长处理这些事,他是一个可以将媒体玩弄于股掌之中的人。米苏有些烦躁,也许他真的累了,在这个选秀的问题上一直纠结,就像小猫缠毛线一样,越缠越乱。
“是他推你下水的。”很明显Rita说的这句话不是问句,是肯定句。
“Rita,人长大了,是不是变得什么事情都不愿意去相信好的一面,总是做最差劲的定论,开始变得不相信人?”米苏避重就轻地回答。
米苏觉得Rita也好,左莱也好,都是看到最阴暗的一面。他们不像清晓,连最坏的事情都能看到希望,仿佛世间没有糟糕的事情。米苏不得不说,这确实需要一种本领。这种本领叫幸福的能力。只是,他们都丧失了,不是吗?把能简单幸福的抛弃,然后追求人生所谓的功成名就,大抵是历史书看多了吧。
“或许吧。我已经没有装傻和扮天真的能力了。”Rita有时候也痛恨成长,因为天真不起来,所以必须面对现实。
“你先休息吧,我找下医生。”Rita说完转身推开房门,就被跟踪关瑜的清晓看见了。
清晓知道,Rita是米苏的经纪人,她在电视上看过Rita。Rita刚离开的病房,很可能米苏在里面,但是现在的清晓想知道Rita去哪,关瑜到底有没有闹事。清晓什么都不怕,就怕关瑜来找米苏。这么多年的死党,关瑜的个性,清晓太清楚了,关瑜什么事都强出头。
清晓悄悄跟着Rita,看着他从走廊的尽头左拐进了一个教授级医生的房间,还好不是很远,不然清晓觉得凭自己这点跟踪功夫肯定露馅。
从门缝里,清晓看到Rita的后脑勺和一个戴着厚厚眼镜的医生,医生留着像猿人一样的胡子。
“医生,米苏的身体状况可以参加比赛吗?”Rita对这个问题有些紧张,因为八进六的晋级赛筹备时间很短,只有短短两个星期,Rita担心米苏身体吃不消。临近比赛,因为减肥节食啊、疲劳过度啊等等住院退出比赛的选手每年都有一大把,但是Rita不能让米苏因为这个而退出比赛,因为这样意味着他们前期的所有努力、大量的资金投入都白费了。
“Rita,你放心,米苏只是受了点风寒,身体没什么大碍。这点你不用担心。相反,我是担心另外一个问题。”
“什么问题?”希望米苏身上不要还有其他的病才好。
“还记得上次你送米苏来体检吗?我已经跟你说过了,米苏的身体很健康,就是生活态度不够积极,有些忧郁。换成医学上的名词讲就是,米苏有轻度的抑郁症。”
Rita点了点头,“这个我是知道的,你上次让我们多开导米苏,多跟他说说话。怎么了?”天知道歌迷就爱死了米苏的忧郁气质,尤其是那忧郁的眼神,简直就要让歌迷疯狂了。
“我早上跟米苏有过短暂的聊天,初步判断,米苏的抑郁症已经加重了。我可能要开点西药给他。”
“很严重吗?会不会影响比赛?”Rita还是非常在意比赛。
“这个说不好,目前米苏不是很严重,但是有进一步恶化的趋势,所以我要跟你说下这个问题。抑郁症目前在医学上没有一个准确的衡量标准,具体病情有多严重,病人有没自杀的倾向,这个只有病人才最清楚。有些患抑郁症的病人会跟医生开玩笑说自己还是很喜欢生活的什么,说的时候还在笑,会说些冷笑话,结果随后悄悄自杀了。因为他知道跟医生说太多医生会阻止他自杀。有些病人反倒会跟医生说很多,比如自己有时候很担心,担心自己的病情加重啊,说自己怕自己会自杀等等,看似病情很严重,但是病人愿意沟通,我们医生就能更好地帮助他们,这些病人往往病愈的几率比较大。”
“你的意思是米苏并不愿意沟通,所以我们也不清楚他到底有多严重?”Rita不是不知道抑郁症,相反他太清楚了,娱乐圈每年都有好几个人因为抑郁症自杀。抑郁症的恐怖,不亚于任何一种绝症。而且,世界上最难治愈的恐怕就是人的心病。
“是这样的,所以我希望在参加比赛的时候你们能多陪陪他,多鼓励他。多接触阳光,按时吃药,还有吃一些对治疗抑郁症有帮助的水果,比如香蕉之类。还有,最重要的一点是,按时带米苏来医院。”
“好的,医生,我会的。”
Rita向医生点了点头,就转身离开。就在这个时候,他看见了身手不敏捷的清晓。
Rita不认识清晓,于是上下打量了她一番,非常警惕,像田地里的老鹰看着猎物一样。这个女孩有着清澈的眼睛,好像一眼就能望穿一样,淡淡的五官,穿着白色的裙子,像个邻家的小女孩。应该不是什么记者!
这么多年跟媒体打交道,这点眼力,Rita还是有的。
“你是……”
“我叫……叫……许清晓,是米苏的歌迷,我想见一见他。”清晓看到Rita有种老鼠见到猫的小惊慌,可能因为自己本来就不够光明正大。
Rita极力在脑海里思考,这个女孩是米苏的歌迷,可是眼神还是跟普通歌迷不一样,除了关切,好像多出了一种淡淡的爱。这种爱不像左莱的张牙舞爪,倒是像一股汩汩的清泉,缓缓的,清澈而绵长。
但是,这个女孩在门外究竟站了多久?他和医生的对话,她到底听到了多少?Rita还是很担心。
“走吧,去看看米苏……”Rita只能带着清晓去米苏的病房,试探下清晓到底知道多少事情。
清晓低着头,跟在Rita身后,走近米苏的病房,就听到大吵的声音。
这声音不是别人,是关瑜。
“姓米的……我告诉你……别再来欺负清晓,否则我跟你没完!”关瑜踹开房门那一刻,扭到了脚,很不爽,于是把所有的火都往米苏身上撒。
米苏皱了皱眉。姓米的?他本来就不姓米,米苏只是艺名。第一次被女生这样指责,心里不是滋味。
“同学,清晓发生了什么事吗?”听到清晓,米苏的心也揪了起来,像捏皱的台布,难以平复。其实,他只想清晓陪在自己身边当知己,对她好,关心她,不让她受到伤害。他真的做错了吗?清晓真的因为他受到伤害了吗?
“你离开她就会好。”关瑜狠狠地说。
“我做不到,我不想离开清晓。她就像晴天娃娃一样。”米苏淡淡地说,心让他离不开她,就像屋檐挂着的晴天娃娃,即使刮大风,下大雨,晴天娃娃摇啊摇啊,还是微笑着。
“你不想离开她,又跟你女朋友在一起!姓米的,你这个花心王八蛋!”关瑜气得直跳脚。关瑜就这个性,再怎么生气也不敢动手,然后在原地直跳脚,旁人看来,好像一头要冲出笼的猛兽,被脖子上的链子拴住了。只可惜,关瑜脖子上没有链子,所以这个时候的关瑜看起来特别的好笑,连米苏都“扑哧”地笑出来。
天啊,这个忧郁王子笑的时候还真不是普通的好看,怪不得一大帮女生为他疯狂。
不对,她是来踩点,挑衅,警告的。一急,什么黑道的名词,就“哗啦啦啦”地从关瑜的脑袋里蹦了出来。
“我会对清晓好的。”这确实是米苏的真心话。
“你拿什么对她好?你什么身份!就光嘴上说说,然后你女朋友喜欢就去骂骂清晓,不喜欢就去殴打清晓?”关瑜就没见过说话这么不经大脑的人。
“什么?”难得一向平静淡然的米苏有大的表情,“左莱去找了清晓?还打了她?”
“我什么都没说,是你自己猜出来的。”关瑜生平最讨厌嚼舌根的女生,所以耍了个小聪明,天知道她说“殴打”的时候口气是多么的严重,呵呵,上天作证她只是用词不当,绝无搬弄是非的坏心眼。
“瑜,你不要说了!”清晓夺门而进,看到米苏有些尴尬。
米苏死死地盯着清晓,想看看她身上到底有没有受伤。
“看什么看,你以为你的眼睛是透视镜啊。”关瑜白了米苏一眼,这年头怎么恋爱的人智商都这么低啊。
这话不说还好,一说大家都想歪了,米苏红着脸,清晓低着头,Rita想笑但强忍着把头偏向窗外。
“瑜……”清晓低声抗议。
“我说得有错吗?你们真是一个梁山伯一个祝英台,一个说只是想对他好,什么名分都不要,一个说只是想关心她,当她是知己,还真是郎才女貌呢,哼!”关瑜越来越不理解这两个人。
“我……”
清晓和米苏都欲言又止。他们能说什么呢,事实他们想的就是这样,希望对方好,默默为对方付出,这样不对吗?
“你们觉得这样很伟大对不对?屁啊,什么都不是。”在她说“屁”的时候,Rita惊讶地张大了嘴巴,连自己都不说的粗话,这个娃娃头竟然就这么轻易说出口。
“如果真的跟你们说的那样,那左莱是什么?你们这样只不过给自己劈腿找借口罢了。你们什么身份啊,凭什么对对方那么好啊?你们这是在劈腿!在劈腿!你也别想这小子多好怎么样的,他不过是拿自己的忧郁做文章。扮个什么忧郁小生,什么都不用做,什么都不用选择,就有女生为他疯狂为他付出,这样你和左莱,他就什么都不用选择……”
“娃娃头,你越说越过分了。”Rita觉得这个娃娃头再说下去可能会刺激米苏的抑郁症发作,于是决定亲手把这个聒噪的家伙拧出病房。
其实听到这里,Rita已经大概清楚是怎么回事了,如果他没有估计错的话,米苏这段时间的改变完全是因为这个叫清晓的女生,而且米苏已经爱上了这个叫清晓的女孩。
Rita拎着关瑜就往外走,毫不费力,就像提一只小猫咪,眼前这个看起来非常健康的娃娃头丝毫引不起他怜香惜玉的念头。
关瑜哪受过这等气啊,怎么说她也是盛大的学生会主席,中文系的风云人物,风光无限。关瑜拼了命挣扎,可是还是挣扎不了,像被抓进网里的鱼,再怎么费劲也是徒劳。
Rita就这么拽着关瑜,走廊上惹来许多人的注目,关瑜都想找个洞钻下去了。
直到到了医院外的草坪,Rita才放开了关瑜。
刚被释放的关瑜,立刻就蠢蠢欲动,只听到筋骨“吱吱吱”的声音,就是迟迟未动手。没办法啊,关瑜有动手综合征,无论多生气,就只是在原地跺脚,动不了手。因为从小到大,关瑜的奶奶就吓关瑜,说他们家被人诅咒了,只要女孩子一动手打人,就一定会嫁不出去。所以生性冲动的关瑜每次想动手就原地跺脚,久而久之什么也干不了,更别提打人了。

这个时候关瑜才近距离地看Rita,天啊,这个人好美,眼光下他的睫毛有种暗蓝的光彩,褐色的眼眸乍一看有些灰蓝灰蓝,鼻子像一把好看的弯钩,“挺”和“勾”都恰到好处,饱满的唇片,非常性感。更过分的是,他身上散发着一种混血的美和魔鬼般的邪魅。如果说米苏是那种林黛玉式的忧郁美,那么Rita一定是恶魔般的美。
“喂,娃娃头,你看够了没?”又一个花痴。Rita还真不习惯,这个娃娃头原本一副正义凛然的样子,怎么在关键时刻跟普通花痴没两样。他还是比较喜欢原来那个泼辣的娃娃头。
“没有。”关瑜倒是很坦白,好像看不够似的,伸着手在Rita脸上摸了摸,又掐又捏,好像在验证这张脸怎么可以长得这么好看。“哇!没毛孔耶。哇哇,没黑头啊!你怎么可以长得这么好看。”关瑜很不争气地惊呼。
“喂,娃娃头,你验尸啊!”没办法,天生的。他生下来皮肤就细腻得看不到毛孔,不油腻也不干燥。
“扑哧!”关瑜笑了出来,哪有人说自己是尸体的,这个白痴。
“不过你这张脸还是蛮好看的嘛。”关瑜蹦出个结论性的句子。
Rita无奈地白了她一眼,“又一个花痴。”
“喂,刺猬头,这个不是花痴不花痴的问题。赞美你,是因为你确实好看。看到美的东西,多看几眼怎么了?好看就是好看,我没有说违心的话,我这叫坦白。”
呵,这个女孩倒是非常直率,直率得吓人。“什么叫没有说违心的话,那你干吗叫我刺猬头,这个头哪里像刺猬了?”这可是贵族理发屋最出名的造型师杰里设计的发型耶。要不是他出名,自己怎么会冒着被他轻薄的危险去弄这个发型,还有这发胶全部是日本资生堂原装进口,贵得离谱。突然,Rita发现自己竟然跟一个小女生闹别扭,说是反驳,怎么听着像撒娇。
“谁让你叫我娃娃头啊。对哇,我不叫娃娃头,这是今年最流行的复古清纯造型。”关瑜得意地说。这个造型她自己是很满意的,因为看起来又清纯、又干练。
“你不适合。”Rita也下了个结论。
“那我应该剪什么样的造型?”关瑜瞪大了眼睛等Rita的答复。这个娱乐圈的人对潮流的动向应该了如指掌,而且对做造型应该很有经验才是。关瑜像挖到宝,哈哈。
“刺猬头。”Rita一本正经地说,“你生气的时候,刺猬头全部竖起来,一下子气势就上来了。”
说完,Rita自己哈哈大笑起来,看着关瑜刚才认真的模样,他忍不住地大笑起来。笑后,自己又怔了一怔,自己好像没这样大笑过,随即收了口。
关瑜今天是遇到克星了,看讨不到好处,转身就要走。既然赢不了,就灰溜溜地走好了。
出其意料的,Rita抓住了关瑜的手,往她手里塞了一张名片。“你不要再去找米苏了,不要去刺激他,米苏的身体不能受刺激,有什么事情找我,上面有我的电话。”
关瑜狠狠地瞪了他一眼,“嗯!”
Rita看着关瑜离开的背影,忍不住又笑了出来,“娃娃头……”
恐怕,这是他出社会这两年在半个小时内笑得最多的一次吧。真的不容易啊,娃娃头。
Rita回到米苏病房的时候,清晓已经离开。
推开门,只看到清晨的阳光,有些柔弱,有些阴冷。米苏淡漠地看着窗外,灵魂好像飘到了很远很远的地方,是那么的忧郁,那么的抗拒别人走近他的世界。
米苏的忧郁仿佛是天生的,深入骨髓,任再多的熊熊烈火也拯救不了这个忧伤的灵魂。
他是注定歌唱的,歌唱那些忧伤的灵魂,抚慰那些空灵的心。只是谁来拯救他呢?
“米苏……”Rita轻唤着他。
“那个女生没说错,我总是扮着忧郁,等别人去帮我作决定。在左莱和清晓之间左右摇摆,是对她们两个人的伤害。我原以为别的事也许我做不好,但是我有个交往了六年的女朋友,感情分我一定修得很好。结果还是这么惨败。”
“米苏,感情这事谁也说不清。”Rita也开始担忧,看来米苏越来越严重了。“左莱,在你的生命里代表了过去的信仰,其实你早就知道你们之间出现问题了,只是你一直在逃避,你一直用过去年少的纯真来作为你的信仰。那个女孩对你来说,代表将来,但是你不愿意舍弃过去,所以也抓不住将来,你一直停留在原处,等着过去和将来向你靠近。”
“是啊,纵使左莱有千般的不是,但是我还是忘不了那年在河边我对她的承诺。我要娶她,要一辈子照顾她……”米苏陷入了迷茫,像在杂草丛生的郊外,一路狂欢,却忘记了来时的路。
“可你爱上了别人,不是吗?”
爱吗?不知道,只是单纯地想,自私地想跟这么一个人在一起。
“我想出去走走。”
“你的身体……”
“我没事,我只是想出去走走,我想去找一样东西。”米苏缓缓地从病床上下来,把手搭在Rita肩上,“我没事。不用担心我。”
他只是想去寻找一朵荷花。小时候,乡下的外婆告诉他,最好的花其实是荷花,荷花白洁,散发着清幽的香味,淡淡而不张扬,送给女孩子最好。荷花还可以泡水清热解毒,多好啊。外婆搂着这个不怎么爱说话的外孙,摇啊摇啊,“乖孩子,记得把荷花送给最心爱的女孩。”
以前在乡下的时候,满眼望去都是零零碎碎的小池,种着各式各样的荷花,白白净净的,散发着沁人的幽香。孩童时,他似懂非懂地点了点头。
米苏在新浪的博客上写着,“寻找一朵荷花和一个相爱一生的女孩”,博文的内容大致是寻找一朵荷花,并把高洁的荷花送给一个他深爱的女孩。博文写得很朦胧,认识米苏的人都未必看得懂。这是作为一个艺人的潜规则,什么能说,什么不能说,要有分寸。观众喜欢的,你就说,观众不喜欢的,你就是打死也不能说。还好这点米苏很擅长,倒不是擅长说好话,而是米苏本来就是个不愿意对外人透露太多的人。在这个层面上,米苏很适合娱乐圈。
博文自然是很多人看到。米粉们觉得米苏是个浪漫的好好男生,懂得疼爱自己的女朋友,要找一朵荷花送给交往六年的女朋友。在满满的跟帖下面,都是祝福米苏和左莱的留言。
左莱看到这个帖子的时候,早已经没了底气。那个叫清晓的女生曾为他准备了一朵荷花,现在他也在寻找荷花,是巧合,还是默契,是爱情,抑或都不是?她都觉得这朵荷花米苏是不会送给自己的。至少,左莱还没乐观到这个程度,只是她不甘心,不甘心六年的感情就这么输给一个只见了几次面的丫头。
骄傲的左莱可以允许一个天皇巨星抢走米苏,可绝不能容忍一只丑小鸭占有米苏。因为这样她觉得丢脸。她说过,要剥夺她身上的荣光就像剥夺一条鱼的鱼鳞,她会死去。
而清晓看到的时候,她没想过他会不会送荷花给她,但是她知道米苏终于下了决心,对于她和左莱都是公平的,在这场爱情的规则里,谁拿到荷花,另外一个势必被淘汰出局。
原来,爱情还是挤不了三个人。
米苏愉快地寻找着荷花的时候,清晓也在超市里哼着小曲找香蕉。医生说,米苏多吃香蕉,对治疗抑郁症有好处。清晓就觉得香蕉是世界上最好最可爱的水果了,怎么看都觉得今天的香蕉特别地诱人,选了几根香蕉又买了点汤料,就回宿舍咕噜咕噜地煮起来。恋爱中的女生,总是有着妈妈的情结。
清晓给米苏发了短信,号码还是从关瑜那要来的呢。清晓说:“米苏,我在学校西南门的大榕树下给你种了一根香蕉,就会生出好多香蕉和一锅汤,你快来收获吧。”
发完,合上手机,心里比吃了蜜还甜。
伸了伸舌头,不知道米苏找到荷花了没,这样约米苏算不算作弊?
上天作证,清晓只是想帮米苏走出抑郁症,没有别的意思。话虽然是这么说,但是如果米苏把荷花送给自己,那么自己一定会是世上最幸福的人。
清晓仿佛看到盛大的榕树下,缕缕垂丝都在欢悦地摇摆,阳光穿越茂密细碎的榕树冠顶,泻下点点星星,好似华美舞台的灯。这里,将会有个王子翩然而至,带着忧郁的眼神,翩飞的衣衫,持着一朵圣洁的荷花,在他的周围围绕着一层又一层白湿的雾气。
清晓轻手接过那朵荷花,然后被米苏拥入怀里。
她就温柔地推开他,告诉他不要压坏了她怀里的花朵,这是他送给她的第一朵花。
然后,他也轻声笑了,露出皓白的牙齿,忧郁的眼神在阳光底下如雾气般消失。他刮了刮她的鼻子,说:清晓,你就像荷花,是个单纯的天使。她也呵呵呵地笑了。
恋爱的女生总是容易幻想,而美丽的幻想总能给人带来甜蜜。
收到清晓的短信,米苏正像小偷一样在西区的小池里寻找那朵荷花。米苏想,他一定很爱这个女子,不然怎么会为了她做这样疯狂的事情。
奶奶的话还在耳边回响,温蔼而布满皱纹的笑容仿佛出现在自己眼前,乖孩子,记得送心爱女孩就送荷花。
米苏,喜欢这样的质朴。
摘到边上最美的荷花,米苏心里跟这朵花一样美,清绿的花瓣洇染着淡淡的粉红,粉红粉红,似开未开,似含已绽。
此时,米苏已经知道把荷花送给谁了。送给跟他一样热爱质朴的女生。
往上走,顺着台阶,愉悦地,把左莱迎入了自己的怀里,像一头乱撞的小羊。
左莱死死地抱住米苏,仿若三世都不愿意分离。
顿时,闪光灯四起。
“米苏,谢谢你。”左莱死死地拥抱着米苏,眼里闪着泪光。“谢谢你,给了我们爱情一个最高洁的名义。”
一切就像一场秀。
米苏看着左莱饱含泪光的眼,想起那年衣裙飘飞的那条河流,那是他青春的祭奠。他捧起了左莱的脸,吻了下去,忘情地。他仿佛看到那年河岸边,那个无措的女孩,那段难忘的记忆。
闪光灯四起。
粉丝们捂着嘴哭泣,为了感人的爱情,为这场浪漫的爱情流泪。米苏实在是世界上最浪漫的王子了。
怀抱着左莱,米苏看着周围满满的盛大的学生,这些都是他的粉丝。粉丝们高举着牌子,上面写着:我们自愿替米苏受罚。原来,在荷花池的旁边竖着一块牌子:擅自摘荷花荷叶者,罚站五个小时。
就在顷刻间,米苏很害怕看到人群里有着清晓清澈见底的眼神,她举着牌子:我愿意替你罚站。然后就这么简单地举着牌子,罚站着,单纯地看着他,无怨无悔。

“我跟大家一起站。”
现场的粉丝欢呼起来。
米苏站到了粉丝的阵列中,就这么迎着炽热的阳光,流下了眼泪。
他不知道这些粉丝是怎么自发地来到这里,他不知道媒体怎么把时间拿捏得如此准确,他不知道左莱是带着一种什么样的感情扑到他的怀里,他只知道,在这场秀里,他只是个临时演员,一个身不由己的临时演员。他没有发挥,只能照本宣科。
于是,他只能惩罚自己,罚站着,将自己对清晓的愧疚一并摊在阳光下曝晒,希望能减轻些,再减轻些。
五个小时过去了,左莱扶着有些中暑的米苏回到了寓所。
左莱想,明天各大媒体的头条应该是:情比金坚,偶像新星米苏坚信女友,赠荷花表情洁。
应该可以安然度过这一劫。一切都会好的,左莱是这样想的,度过了这一劫之后便是荣华和富贵,日子都闪着金灿灿的光芒,像钻石一样夺目。
背靠着沙发,米苏一言不发,看着天花板,眼珠子透明得有些淡漠。此时,那张精美的脸蛋,宛如陈列柜里精致的陶瓷娃娃,美得没有灵魂。
左莱颤抖着,双手紧抓着裸露在空气里的手臂,室内的温度很低,三匹的空调安静地吹着冷风,有些苍凉。
左莱死死咬住嘴唇,有些发白,无力地蜷缩在单独的沙发椅上,脑子闹哄哄的,什么都思考不了。
“米苏……你该看下左莱。”Rita轻唤,他实在是看不下去了。再有机会,他找艺人,一定是要没有情侣的。任何事情碰上感情,注定是牵扯不清。眼下最重要的事情该解决的还是要解决,而不是望着天花板发呆。
米苏从失神中缓过来,看着左莱蜷在沙发上,像一只受伤的刺猬。曾几何时,美丽妆容的左莱会这样花容失色?她的骄傲呢,她的霸气呢,她那不可一世的骄傲和霸气呢?是不是他从来都忽略了她,她也只是个普通的小女生,就像六年前的单纯和无助?
米苏走到左莱身边,蹲了下去,把左莱散落在睫毛上的发丝绕到耳朵后,他轻轻地搂了搂左莱。
“米苏,我该怎么办?怎么办?”左莱眼神慌乱,像只陷入捕兽器的小猎物,完全没有了主意。
“告诉我,发生了什么事?”米苏的语气尽是温柔的,怜爱的。
“他们……他们勒索我。”
“谁?谁勒索你?”米苏听得一头雾水,转头看看Rita眉头深锁。米苏意识到这次的事情很严重。
“我上次请的那些假歌迷。米苏,怎么办,怎么办?我该怎么办?”左莱在米苏怀里死命地摇头,蓬乱的头发显得左莱愈加落魄。“米苏,我只是想帮你,我……我真的没想到会害了你的。我……我真的不想……我就是想帮你,我看不惯黄司司陷害你。”左莱的语气充满了愧疚和恐惧。
米苏搂住了颤抖的左莱,如果当初他没参加这个歌唱比赛,是不是现在的左莱仍是骄傲无敌的呢?是不是她还拿着家里的钱,在那些百货商场里血拼呢?还是在哪个高级的餐厅里,和一群名媛在八卦,日子俗气而安乐呢?
是不是他把她带到了这样糟糕的境地?他总是觉得她骄傲而坚强,气焰凌人,叫嚣着钱可以解决一切事情,而他也一直相信她可以用钱去达到她的目的。只是,他们都太年轻了,她也只是个大二的学生,要面对纷杂的娱乐圈和复杂的成人世界,她败下阵来,理所当然。只是,他忽略了她的感受,他从来只活在自己安静的世界里,任由他们来替他遮风挡雨。
“这个事情……”米苏看了看Rita,似乎Rita知道得更多。
“起初只有一两个歌迷勒索左莱,说左莱在跟他们交易的时候,他们用手机录了像。之后,有人也在网上传了出来,所以越来越多的假歌迷勒索左莱,形成恶性循环。”
米苏叹了一口气,人多了,事情的处理难度就加大了。
“他们要多少?”如果数目不大的话,就当是破财挡灾。
“50万。”
米苏垂下了睫毛,看来这些人是不愿意息事宁人的了。
“有没有办法可以帮到左莱?我不想他们伤害左莱。”
左莱依旧在米苏的怀里抽泣,抖颤的肩膀难以平复,这是她生平第一次感到恐惧。就像一个自以为是的冲浪人,带着华丽的冲浪板,起初得心应手,一个巨浪过来,那种覆灭的感觉劈头过来,才知道什么是不知天高地厚。
“情况很复杂。处理得不好的话,你的前途尽毁。媒体都知道左莱是你的女朋友,左莱做这件事情,公众是不可能认为跟你没关系的。事情一旦进行大炒作,不要说这次的‘超级男生’歌唱比赛,就是你以后做什么都背负着这个污点,做什么都不会得到信任……”
“够了,我只想知道有什么办法可以帮到左莱,你不用分析我的问题。如果召开记者招待会,我主动承认这件事是我做的,他们是不是就会放过左莱?”
Rita摇了摇头,这次的事件比想象中的还要严重。在左莱兴奋地说自己做了那件事时,Rita已经有不祥的预感。左莱太年轻,想事情难免不周到,连交易这样的事情都自己亲自去做。如果当初左莱委托别人去付款的话,也许今天还可以抵赖,说是别人陷害自己,开个记者会哭个梨花带雨的,基本上事情就给忽悠过去了。只是现在……
“没用的,米苏。如果对方真的有录像,录像是左莱在做交易,我们怎么做怎么解释都是没用的。”弃车保帅这个道理,Rita不是不懂,如果行得通的话,Rita第一个舍弃的是左莱。
左莱在米苏的怀里抬起了头,“你会不会不要我?”哭红的鼻子显得格外脆弱。
“不会,我不会让你受到伤害的。”米苏坚定地说。他已经辜负她太多了,他得补回来,以一个男生的名义补偿她。
“现在的问题是,如果这些人勒索左莱是自己的意愿,解决上可能难度会小一点。”
“你是说,勒索左莱的人有可能受到别人的指使?”
“很有可能,如果是黄司司……事情就不好处理。”
米苏叹了一口气,看看怀里的左莱,兴许是哭累了吧,已经睡着了。米苏希望左莱就这样安稳地睡着,等到天亮睁开眼睛的时候,事情已经妥善解决了。
米苏戴着口罩,低着头走在路上。
做艺人,连出趟门都不容易啊,只是,出卖自由,出卖隐私,出卖原则的娱乐圈,还是有许许多多的人前仆后继,大抵贪恋这里风光无限吧。
商店里传来忧伤的音乐,是一首老歌,张信哲的《从开始到现在》。
难道我就这样过我的一生
我的吻注定吻不到最爱的人
为等你从一开始盼到现在
也同样落得不可能
难道爱情可以转交给别人
但命运注定留不住我爱的人
我不能我怎么会愿意承认
你是我不该爱的人
如果再见是为了再分
失去才算是永恒
一次新的记忆为何还要再生
难道我就这样过我的一生
我的吻注定吻不到最爱的人
…………
米苏的脑海里是深情吻住左莱的情景,像一台恶意的机器,反复重播着片段。他不敢去想象现在的清晓是跟左莱一样无助地哭,还是继续给他发小纸条。
但是这么一想,米苏还是心血来潮地冲进网吧,打开博客的邮箱,铺天盖地的小纸条,把邮箱塞得满满的。系统提示邮箱已满。米苏细心地打开,害怕错失清晓的小纸条。一张一张地阅读,最多的主题莫过于说米苏浪漫送荷花给左莱的事情。
虚华的城市,看到的总是浮光的表面,最迷幻。又有谁人知道一场戏里戏子的心情?
米苏一张一张地打开,看到署名不是清晓就删掉,三百多张小纸条删掉后,米苏失望了,他的天使果然离开了。
系统又突然提示有新进未读纸条。大概那是邮箱满了,有些纸条不能传送进来吧。这些该有清晓的了吧。
米苏就像夜航迷失的人,突然看到灯塔的微光,希望又涌了起来。
米苏带着期盼的心情打开了纸条,只是又一次地失望。
清晓什么都没有发给她。米苏给了一个小时的上网费,时间还没到,早早就离开了。
米苏第一次想喝酒,很想很想。
喝酒之前,米苏去看了看清晓的香蕉,他收割不了她的爱情,但是可以收割她的香蕉。米苏来到西南校门的大榕树下,这棵大榕树据说是建校的时候第一任校长亲手种下的,现在已经有一百多年的历史,根粗叶茂,像个捍卫校园的战士。可惜捍卫不了他菲薄的爱情。
米苏在榕树下坐着,想着清晓在这里是什么样的一个场景,带着怎么样的期盼等待他,又是带着怎么样的失望离开这里。他也曾侥幸地想,兴许她是这么考虑,不见不散,于是一直在等在等。如果他看到她的身影,必定会冲上去像个孩子一样搂住她,告诉她:清晓,对不起。但是她没有给他机会,在他到来前,她离开了。
米苏挖出五根香蕉和一个保温瓶,里面的汤还散发着热气,只是他的心怎么也热不起来。
商店的音乐就这么在他耳边响起,左莱扑入他怀里的片段就这么在他脑海里恶意地重播着,他的脑里乱哄哄的,流下的眼泪跟汤一样的滚烫。
米苏拿着清晓埋下的香蕉和汤,离开了,榕树的背后闪出一个女孩的身影。
米苏走到河岸边,没有喝汤,也没有吃香蕉。
他想遇不到清晓,能遇到黄司司也好。如果遇到黄司司,他就求他,求他放过左莱。他愿意退出比赛,只要他不伤害左莱,他就离开舞台,把欠左莱的还给左莱,然后寻找一片质朴的田野,唱给牛羊听,陪着一个质朴的女孩,天荒地老。
只是,他遇不到清晓,也遇不到黄司司。于是,他只能打开啤酒把自己灌醉。米苏没喝过酒,酒量很差。刚开第二罐的时候,已经有点轻飘飘,还没喝光,就扑倒在河边。
黑夜里,那个跟踪米苏的女孩走了出来,嘴角扯开了淡淡的笑意。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