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郭文斌论
1.13.5 相约郭文斌 相约鲁迅文学奖

相约郭文斌 相约鲁迅文学奖

◎刘国龙

星 光

青年作家郭文斌,这个西海固的儿子,在一个月明之夜,在大师鲁迅的故乡,乘着乌篷船,抵达了中国文学的人气场,凭借短篇小说《吉祥如意》,捧得鲁迅文学奖。

这条短短的水巷,让郭文斌从最初的涂鸦,到真正的创作,从走向全国,到闪烁星光,用了16年的时间,以笔为舵,收获安详。

10月28日,这个寻常的日子,在郭文斌的内心,犹如晴朗的夜空,洒满了星光。回想这个夜晚,目光温暖的郭文斌,连说了三个幸福,意味深长。

“乌篷船,我们只在鲁迅的小说里读过,但当真的坐上去的时候,好像有一种时空倒流的感觉。走上红地毯的那一刻,感到很幸福,因为毕竟是第一次;随后,我看到了铁凝主席、金炳华书记,包括一些久仰的大家,很激动,也很亲切;给短篇组颁奖更有意思一些,因为恰恰是鲁迅先生的儿子周海婴和闰土原型的孙子章贵给我们颁奖,所以更有意义,因为鲁迅在我们心中已经是一个偶像级的人物,能够从他的儿子手里接过奖杯,真是觉得很自豪很幸运,而作协又让我代表获奖作家在获奖作家作品展剪彩仪式上发言,就不是一个感动能够表达的了。”

还 乡

2007年12月8日,在宁夏师范学院科技处与人文学院的盛情相邀下,郭文斌回到故乡。他说的第一句话:“我回来了。”乡亲说的第一句话:“你辛苦了。”在简明的一问一答里,郭文斌感到了一种久违的朴实与热情,一种有别于他乡的深厚情感,毕竟,这个地方给了他生命,给了他雨水和食粮,给了他情感和力量。

在这个地方,他呆了两天三夜,以演讲为主的所有活动,弥漫着文学的味道。在郭文斌文学创作报告会上,一批生长于西海固,甚至在全国有些声音的作家集体亮相,为宁夏师范学院的师生带来一道风景。

郭文斌,笑容慈和,眼神执著,言语流畅,饱含玄机,透出禅意。在接踵而来的故事里,让所有的听众,经历了一场沐浴,有关古圣先贤、旷世哲理,有关文学精神、人情大地。

他说:“一个东西,当它看上去非常有力量时,恰恰说明它没有力量。对于圣雄甘地来说,当时的英帝国是有力量的,但是最终,胜利者是圣雄。在我看来,主张非暴力的甘地是有力量的。我一直认为,文字是存在着教科书三种功能之外的第四种功能的。为欲望写作的人肯定不懂得生命的意义是什么。不懂得读者内在的需求是什么,不懂得生命最需要的那眼泉水是什么。欲望肯定不是人的天然渴求。就像一个孩子,在外面玩了一天,很尽兴,但是天黑下来了,一个必须的问题横在眼前。是什么呢?回家啊。”

他说:“我固执地认为,人的成长是一个不断被污染的过程,只不过有些人能够通过污染超越污染,有些人则不能。而写作应该是一个反污染的过程,接近生命本意的过程。中国汉语有一个词叫天性,它是和人性对应的一个词。这些年,人们过于强调人性,却忽略了天性。而我觉得,作家的使命可能就是传达、传承这个‘天性’。只要我们回头去看看那些流传下来的文字,那些像火种一样流传下来的文字,能够让人百读不厌的文字,我们就知道什么叫生命力。”

郭文斌在两个小时的时间里,用一种做文章的真诚,完成了一篇真正意义上的文章,文字与言语,颇为出奇地达成了一致,特别是对故事的叙述,堪称严丝合缝,密不透风。

在8日下午的倾听西海固的文学声音——郭文斌创作研讨会上,一直将触觉集中在西部文学、特别是郭文斌身上的宁夏大学李生滨博士,用一种个性十足、近乎拉家常的讲述、评论作品的同时,道出了一些作品背后的故事。

9日上午,怀揣文学梦想的学生们,在宁夏师范学院的一间教室,以“和文学有个约会”为主题,与郭文斌零距离接触。座谈会上,郭文斌谦和有礼,对每一位同学的提问,都盛意接受坦诚作答,“我有个比喻,人性就像空舟在泊,东引东去、西引西去。人性复杂,所以文学才重要。而且,心灵对真理的追求是不分成人和小孩的,恰恰可能小孩的心灵更接近真理,更接近真善美。我去参加一个文学讨论会,我在会上说要写安详的文字,结果后面大家讨论的主题就从文学变成了怎么获得安详。这说明什么?成年人一样需要安详温暖的文字。”

整个座谈会,由于学生们的热情,结束时间一推再推,郭文斌说:“说句实话,我很惊讶于同学们的每一个问题,而且他们是真正把我的作品读了的。他们提问的质量相当高,尤其是作为一名在校学生,所以,我感怀西海固,感怀于西海固生生不息的文学脉搏。”

影 响

作为获奖作品的短篇小说《吉祥如意》,用洁净的语言,描述了端午时节两个孩童上山采艾的过程,观照成人内心世界的同时,完成了一次传统文化的回归。鲁迅文学奖给它的授奖词是:“优美隽永的笔调描述乡村的优美隽永,净化着我们日益浮躁不安的心灵。”而这里的“乡村”,就是作者生长于斯的“西海固”。这个被历史不断书写的地区,在经济落后的状况之下,铁树开花,用一片博大而充满秘密的土地,培育出了一大批卓有成就的作家。1998年初,在《六盘山》杂志正式打出“西海固文学”的旗号、提出“西海固作家群”概念之后,经过各方大力扶持和关注,随着大量文字走向全国,多次捧获大奖,“西海固文学现象”早已超越了纯文学的意义,成为了西海固社会进步、经济发展、文化繁荣的重要标志。

评论家钟正平通过对二十多年来西海固文学发展特别是小说创作的考察认为,西海固小说的取材可以说都是亲历者对苦难童年所提供的“证言”,是作家对童年生活的文学“复活”。西海固作家对民间文化形态的着迷和民间文化形态对他们的重要性,都几乎是绝对的。他们从民间立场出发,形成了一个以乡土情怀为审美特征的共同民间话语系统。而西海固小说的主题经历了一个由展示苦难生存图景到表现抗争精神再到深入挖掘苦难生存中精神狂欢现象的演变过程,由对抗争意识的表现上升为对生存文化支撑力的探寻,一些作家终于成功地挖掘出了长期被苦难本身所遮蔽了的西海固民间抗衡苦难的精神来源,这就是郭文斌提出来的生存苦难中的“精神狂欢”。郭文斌在存放他生命黄金的故乡,执著寻找着它深藏的宁静和安详,用一面清明的镜子和一缕耀眼的阳光,把大地的温暖与和美,努力照亮。像近年来创作的《大年》《点灯时分》等获奖作品,就是最好的佐证,这次他在国家级文学竞赛中折桂,这本身既是对宁夏作家群的鼓励,更是对西海固文学生态建设成就的认可,并且成为一种不竭的动力,引领敦促西海固文学接捧更多更大的荣誉。

想 象

还记得,当我还是一名高中生的时候,在一个夏天的午后,在固原一中的礼堂,在一个并不靠前的位置,听郭文斌关于《空信封》的讲座。充满了灵动之气的郭文斌,如同讲述一个又一个难以忘怀的爱情故事,一遍又一遍讲述着一些美丽的词句,收获了最为热烈的青春掌声。我想,那个午后,甚至那个夜晚,有很多同学默默温习着《空信封》,温习着郭文斌,把一件有关文学的瓷器,深深地埋藏了下来,他们盼望着,日后的某一天,在这样一个午后,那件昨日的器皿,拂去了尘灰满面,在一束阳光的照射下,泛出迷人华丽的光亮。

如今,从一些美丽的词句书写的回忆,到一些美丽的段落描摹的记忆,一晃八年,满脸慈和的郭文斌,重又坐在了眼前,依然是数年之前的发式,不变的是,惜字如金,变了的是,容颜已逝。一个美丽的讲述,传播着一个人间的道理,如同温暖的水,柔软了我的心。在那个瞬间,随着故事的深入,随着眼神的温和,郭文斌,这个西海固的孩子,把心灵交了出来,一壶乡愁,浓得化不开。

我在想,相约郭文斌,相约鲁迅文学奖,相约的究竟是什么,是一串声音,来自我们的内心,或者一种情怀,源于文学的精神;是一种表达,接近人性的深层,还是一种探寻,回归本真,成就善良。

这时,一场心灵的雪落了下来,郭文斌说,好一场雪啊。

(《现代生活报》《固原日报》2007年12月19日)

刘国龙 记者,现供职于固原日报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