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年》作品研讨会发言(北京)
时 间:2005年6月30日
地 点:北京中国作协会议室
主 持:冯 敏《小说选刊》副主编、评论家
张胜友 中国作协党组成员、中国作家出版集团党委书记
我们刚刚在深圳颁发了第三届鲁迅文学奖,举行了颁奖典礼,在座的很多朋友都出席了这个典礼,那种规模、气势、影响力和社会关注度,让我们参加会议的同志都非常欣慰,说明文学还在我们这个转型社会里发挥着巨大作用。今天我们四家单位在这里为郭文斌先生的小说集举行研讨会,感到很高兴。这本书印制得非常漂亮,印数也不错,说明精品文学、精品小说还是很有影响力的,关键是能不能推出精品。《小说选刊》是中国文坛的一个品牌刊物,无论它推出的作品还是在市场的影响两个方面,在中国文坛都占有举足轻重的地位。这么多评论家来参加会议说明对郭文斌的作品是很重视的。在此对研讨会的召开表示衷心祝贺。
葛笑政 中国作家出版集团党委副书记、《小说选刊》杂志社社长
欢迎远道而来的客人,并向文斌表示祝贺。《小说选刊》复刊十年来,在开研讨会这事情上是非常严肃的,大家可以回忆一下,十年来,以《小说选刊》名义举办的研讨会是很有限的,说明我们在这件事情上是比较严肃认真的。郭文斌的作品能够被《小说选刊》的编辑们认可并联合宁夏方面共同召开这个研讨会,说明他的创作已经达到了一定的水平、高度。在这里预祝研讨会成功。
高 伟 宁夏人民出版社社长、总编辑
十分感谢刚才胜友书记、笑政书记热情洋溢的讲话。尊敬的在京的各位文学家、评论家以及《小说选刊》的各位同仁,我能出席今天的研讨会,心里感到特别高兴。作为宁夏出版业的代表,我特别地深深地感谢中国作协的各位领导,感谢在京的各位文学家、评论家。我做出版工作以后,一直把宁夏文学的繁荣和发展作为我们宁夏人民出版社的一个基本定位。使我感到特别欣慰的是我们宁夏有一批发展后劲、潜力很强的中青年作家,这些同志在中国作协、在《小说选刊》等各方面的提携下,已崭露头角,在中国文坛上形成一些影响、气候。作为出版单位的一个当家人来说,我觉得我更有责任把这些作家的作品进一步推向全国。应该说,近年来,宁夏人民出版社在对文学对宁夏文学作品出版方面做了一些努力,比如金骆驼丛书、新绿丛书,都是比较多地推出宁夏长篇小说的创作。但是以市场书形式出现的,文斌先生的作品还是第一部。回想起十几年前,我们推出了宁夏的一位作家的一系列作品,在武汉书市上,在深圳书市上,这位作家的签名售书都造成一定轰动,那就是我们张贤亮先生的中短篇小说选以及他的其他一些作品。十余年后,我们又在天津书市推出了郭文斌先生的这本书,在开幕式结束以后,新闻出版署的署长来到了我们宁夏展位,他第一个到的就是我们宁夏展位,他特别关注我们宁夏的出版,我向他介绍了我们的特色图书,也特别拿出这本书向署长做了介绍,他也特别高兴,说宁夏的图书这几年精品不少,望我们继续努力。这次研讨会无疑是对我们的肯定和鼓励。
余光慧 宁夏作协副主席
在这里我代表宁夏文联、宁夏作协,同时代表宁夏文联党组书记、主席、评论家杨继国等,对长期关心宁夏文学事业的各界朋友、关心郭文斌创作的文学界同仁表示衷心的感谢。郭文斌作为一位生于宁夏长于宁夏的青年作家,对自己的故乡充满了浓浓的热爱之情。郭文斌是一位勤于思考、善于学习的作家,他的作品字里行间充满了温暖和智慧。因此被多次选入《新华文摘》《人民文学》《小说选刊》等核心期刊,小说《大年》在国内引起持久争鸣。他的小说集《大年》由宁夏人民出版社出版发行,可以说是对他多年来倾心于文学的真情回报。作为宁夏作家协会副主席、银川市文联主席、《黄河文学》主编,郭文斌不仅努力创作作品,同时还做好本职工作,利用各种机会宣传宁夏的文学刊物,积极联系策划有关文学艺术活动。经宁夏作协推荐,郭文斌被授予宁夏“2003年优秀文艺家”称号。所以说他在文学创作上取得如此成绩更为难得。我们希望《大年》对郭文斌仅仅只是一个开始。
艾克拜尔·米吉提 中国作家出版集团管委会副主任
《小说选刊》为西部一个正在成长的青年作家召开这样一个研讨会是非常有眼光的,研讨会对中青年作家的成长发展会起到重要的意义,特别是对西部作家是一个更好的举措。郭文斌不仅代表了自己,在我看来他还代表中国当代中青年作家的一种创作,也代表了西部作家,当然首先代表宁夏。宁夏这几年出现了一批作家,如石舒清、陈继明、漠月、金瓯、了一容、郭文斌等,这些作家中每一个人的作品都很有影响,我去过西海固,那里确实是一方贫瘠的土地,但在那里出现了文学发展的一种新的态势。在大家都忙于经济发展时,那里有一些年轻人在苦心思索文学,进行文学创作。过去宁夏五六十年代几乎没有什么作家,现在成长起来的这批青年作家,几乎都是土生土长的,这值得我们思索和总结。他们作品的文学意义、美学意义另当别论。对郭文斌小说美学意义上的探索有许多文章都有独到的见解,但是我把他作为群体现象来看时,更有一种价值。祝郭文斌在文学道路上迈上一个新台阶,同时感谢《小说选刊》独具慧眼的做法,感谢宁夏人民出版社在今天为我们出版这样一本小说精选集,感谢宁夏文联、作协和晚报社对本地作家的支持。
雷 达 原中国作协创研部主任、评论家
今天的会很有价值,现在的作品研讨会很多,有些有价值,有些价值小一些,而郭文斌的会是非常有价值的。现在有人在批评研讨会,我觉得,如果要开研讨会,就应该开这样的研讨会。郭文斌的作品提供的美学价值,那种罕见的美,尤其是值得我们珍视的。我看完的感想,就像责任编辑哈若蕙女士在“后记”中说的,编辑部的同志看完后不约而同地发出一种声音:没想到还有这么美的短篇小说,所以把书的规格做得很高。我看完后也是这种感觉。这次集中看完郭文斌的作品后,我确实大吃一惊,没想到还有这么美、这么纯粹、这么含蓄、这么隽永、这么润物无声的小说。他的小说你要做些理论上的概括可能不容易,但是你可以被陶醉。我一直在非常感动地看着郭文斌的小说,他的小说感动得我掉泪。我没想到他的短篇达到比较炉火纯青的程度。他用貌似原生态的笔墨,把一种储存在民族民间的正在消失的美好的情感保存下来。那种正在消失和在西部还没完全消失的乡土的记忆、乡土的美感、敦厚的人情、风俗的淳朴、生存的艰辛、人伦的敦厚、人际关系的亲情,通过家庭,通过童年,通过孩子,表达得非常非常富有诗意。我一直在非常感动地看着郭文斌的小说,如《大年》,太感动人了。比如五角钱的细节,糖的细节,等等,这样感人的细节太多了。父亲教育孩子全是润物细无声的。比如把一个对联写坏了,孩子提议给瓜(傻)子家,父亲看了他一眼说,只有小人才欺负瓜子。这些东西是一般的作品里没有的,是从自己的一次性经历中提炼出来的。他写道:“站在山头上,往下看,村子静静地躺在那里,像一个睡着的年。”他把我过去的一些感觉写出来了,比如,吃了好东西只有下咽的一瞬间知道,到肚子里就不知道了,这是我困难时期安慰自己的最好的办法。吃高粱面就下咽时难受,咽下去就不知道了,这是我过去的感觉,被他写出来了,逗极了。他父亲是个哲人,他说,现在的人都图个快嘛。把现在的人一句话概括了。这个短篇是长了一点,但给人的感觉是一首抒情诗。我不懂《大年》为什么会有争鸣,我不知道争鸣什么呢!
那篇《我们心中的雪》我也特别喜欢。我给郭文斌提个建议,可能是我特别喜欢的原因,应该把题目改为《伸向天空的舌头》,这样可能会更好,这只是我个人的感觉,那种感觉写得太好了,我读完这篇文章后有一种读《聊斋志异》的感觉,有种恍惚的几十年的人生沧桑。这篇作品写的东西,不是一句话能够概括的,一切都在无言中。西部山乡的温馨,人生最动情的美丽,都写出来了。比如小时候吃土豆的样子,看雨的细节,写得好极了。还有一些感觉,比如“共产主义就是一双新棉鞋”,多好,因为天很冷啊。他给杏花的孩子给了五十元钱,杏花说不要这样,他的手就尴尬地收回来了。他问杏花的丈夫对她怎么样,杏花的嘴角动了一下,好像要笑,但没有展开。含义很深,其中辛酸的东西很多,一切都在无言中。他写到杏花给他准备了一个礼物包,他说,我总不能给她再送钱吧,没法送。这个短篇我看了非常喜欢,不是一般的喜欢。
让我震撼的还有《剪刀》。《剪刀》这部作品也写得非常好,今年的中国小说排行榜只差一票,我当时没有看,假如我看了,就上榜了。《剪刀》是含泪的微笑,是以乐景写哀,是一个快撑不下去的病妻子和丈夫的斗嘴,其中甚至有许多关于性的游戏对话,听上去完全是说笑话,但其中有非常非常痛苦的东西。我们也别迷信名家,这部作品不比《麦琪的礼物》差。这篇作品不简单。那天早上起来,妻子又给他糖水,又给他打鸡蛋,他不喝,不吃,说给两个孩子吃。妻子说,孩子以后吃的时间长着呢,硬让他吃。吃完后,他要出门时,妻子叫了他一声小名,这么多年,她从来没有叫过他的小名。真是平静至极,悲惨至极。丈夫走了后,妻子就开始打饼子,打了七七四十九张饼子(农村人死后讲究祭奠七七四十九天)。最后,作者写道:“女人是在孩子放学之前动手的,用的就是那把剪刀。”《剪刀》表面上让人笑,背后非常非常沉痛。
相比之下《瑜伽》我并不太满意,这是我个人的感受,但有的人也非常喜欢这篇小说。总体上来说,郭文斌提供给我们的东西是他的别具一格的乡土记忆。他确实写出了一些可以当作精品的短篇小说。郭文斌的小说动人,非常动人。有些名作家可能写出匠气了,而郭文斌是把自己一些最珍贵的东西掏给我们了。
白 烨 中国社会科学院文学研究所研究员、评论家
首先,郭文斌的《大年》由宁夏人民出版社出版是一件非常好的事情。有时出版一部好的小说集,其意义和分量并不亚于出一个好的长篇。第二,我觉得郭文斌现在还是一个新人,他是一个正在形成个人独特风格的新人。我认为郭文斌写得最好的是写乡土的文章,《大年》《剪刀》《开花的牙》等文章写得都很好。尤其是《大年》,可以说是2004年中短篇小说中最重要的收获,尤其是写农村题材的一个难得的上品,他写在物质生活不足中的精神上的富足,乡下孩子在物质生活上很贫困,但他们也有属于自己的快乐。郭文斌在叙事上很有特点,他的作品没有专门的心理描写,但是他把简洁的心理描写融化在叙事过程之中,整个作品显得单纯又丰富、真实又幽默。幽默是一个非常可贵的品质,我看《大年》时多次忍俊不禁,他写两个小孩,明明亮亮用撒尿写字这段非常精彩。《剪刀》也是一部非常好的作品,写丈夫与妻子之间的斗嘴、斗气,但是爱情和亲情就在夫妻之间的打斗中呈现出来,让人看到贫困夫妻在艰难困苦中的那种相濡以沫,妻子以死来完成她对丈夫的爱对孩子的爱,以不拖累他们来完成对他们的爱,作品看起来文字简洁,但充满悲壮的气氛。总体上看,郭文斌的作品和我们从前看到的写乡土题材的作品是不一样的,他提供了一种对乡土的再认识,这种认识不像以前那种简单的道德的情感的判断,而是采用一种客观的、从容的、平和的、达观的态度,他是用一种本真的态度去描写一种本色的生活,这是我们在其他的作品中所看不到的。郭文斌中短篇写得如此出色,他应在这条路上坚持下去。我觉得衡量一个作家的成就,不在于他是否写了长篇,他的中短篇写得好,就应该坚持。希望他每年给大家奉献一部《大年》。
贺绍俊 沈阳师范大学教授、评论家
(详文见48页《天高云淡的意境里阅读郭文斌》相关部分)
牛玉秋 中国作协创研部研究员、评论家
对这本书我的感受有很大的不一样,所以我就马上想到了阅读的局限或者讲是接受的局限,我觉得刚才两位很大的评论家,都让我看出一点阅读的局限,当然了,我这种阅读也是有局限的,我的接受也是有局限的。他们两人的发言重点都在上部分,而且白烨说得非常明确,他说他读写乡土的读出一种暖,而读后面的读出一种冷。我的感受不是这样的。从我个人的阅读经验我并不是十分喜欢《大年》,但是读后面那一部分时,真的是显示出作者的不得了。我这么多年来不看短篇,因为阅读的任务太繁重了,我本身任务看中篇还有很多长篇,所以基本上不看短篇。当我看到郭文斌的作品时特别有一种与人交流的欲望,现在有很多东西看完也就完了,但看完郭文斌的作品确实有一种交流的欲望。我看郭文斌的小说,首先我觉得它是一种有多种可能性的小说,因为我们看小说,好多小说都是这样,它提供的是一种在因果链条上的一种或是两种可能性,而郭文斌的小说有多种可能性,这种多种可能性首先是它来自人性之谜,在这本集子中,不论上下,其实都是一致的。《水随天去》中的父亲,《陪木子李去平凉》中的那玉红等。《瑜伽》结尾的妙处在于它写出了人性的复杂性。王海牙是一个不忠实的丈夫,在妻子面前显露的都是人性或者是男性的丑恶的东西,但是在自己的职责范围内他又是一个尽责守职忠于职守的警察,这一下子就会让我们想到很多很多。《水随天去》中的父亲最后不知所终,而郭文斌用一个儿童的眼光看父亲,父亲的很多举动让人都觉得像谜一样,他为什么会那样,小孩他不理解的,他不去追究那种东西,但是你读者却会想,父亲在不同的阶段为什么会有那样不同的表现,他最后又去了哪里,他和母亲的关系到底又是一个什么样的关系?在这个儿童眼中所见的现象的背后隐藏着许多东西都是引发读者去思考的,以童心童年去看人性时,人性中很多东西都是明亮的,人性的复杂性又通过很多篇章表现出来。当作者把人性之谜和人性的复杂性展现在小说当中,我们就觉得这个小说情节的发展会有多种可能性的,而这引起人的思索也是多种可能性的,我觉得这确实是一个非常明显的特点。另外郭文斌是重写心境、写内心感受的,郭文斌的小说把内心感受作为叙述来写。我所看到的他的小说全都是心理描写,他写的全是一种内心的感受。里面有一些内心感受在我们的人生历程当中有所体会,但是却从来没有把它很确切、精确、精到地用语言描摹出来。这样的一些感受,比如给那玉红寄贺卡的那种心理感受,我当时是那么感动。因为人的一生中总会对于某一个人没有任何物质的或者是目的性的东西,但是它是一种非常美好的内心感受,他把这一点写得非常非常的到位,一下子就可以引起我们的共鸣,他真是沉入到人的内心深处了。现在说这些词,会感觉到说俗了说烂了,但你真正感到作家是真正沉入到你心灵深处的时候,你确实会感到被触动。所以我觉得像这样的小说在今天读起来是有些奢侈的。因为现在社会生活太浮躁了,诱惑也太多了,我们急冲冲地生活着,我们很难静下心来,就像《瑜伽》里写到的像泡茶一样品味生活。我常给人说,我们现代人活得越来越糙,从我们生活的各个层面上都可以感受到这点。所以,我说读郭文斌的小说有些奢侈,可能也只有这样的苦行僧才能给我们提供这样的显得有些奢侈的精神食粮。另外郭文斌的小说是非常重视语言的小说,他对语言方面有相当高的自觉性,作品里面有很多非常有个性的比喻。这些比喻与历史语境有很密切的联系。比如写那玉红的那种美,他说像是一个经过训练的军统特务,我们一下子就会想到我们小时候在几乎无性别的年代里,看到电影中军统女特务给我们的视觉冲击力,感觉全都出来了。最后写那玉红又回到他心里时,他说“就像土匪”。这些比喻都是挺有个性的。还有一些用词很有个性,如“温柔得有些霸道”、“漂亮得有些霸道”等。这些用词本身都是非常具有个性的,所以这样的一个小说从品位上来讲,确实可以够得上我们所说的一种精神食粮。所以说,读郭文斌的小说是需要静下心来,旁边放上一杯茶,慢慢地看,慢慢地品,而且不同的阅读者会有不同的感受。
吴秉杰 中国作协创研部主任、评论家
郭文斌小说上半部分写得非常细腻,非常朴实,非常能够滋润人心,下半部写城市时写得非常飘逸,过程性的东西没有了,上半部分过程性非常强,慢慢地进入你的内心,下半部分写城市时一下子就进入城市里某种情绪里面,完全没有过程。我当时觉得要概括就有难度了,因为这毕竟是一个人的小说。我觉得郭文斌的小说有一种非常独特的风格面貌,但风格面貌的背后是有一种独特的精神上的面貌,要不然他的这种风格面貌是不可能真正有力量的,能打动人心的。前面说过了,他的小说有一种抒情诗风格。这种抒情诗以前汪曾祺说过,他说写民俗就是一个民族的抒情诗。《大年》前面写民俗的部分非常多,这确实有一种生活抒情诗的味道,既温情又酸辛,而且有的作品使人感到震撼,比如说《剪刀》《撒谎的骨头》。郭文斌自己说他写西海固并不全是贫困和黑暗。在他的小说中虽然处处可以看到时代和社会的特征,但他的追求并不是对这个时代和社会进行概括。他实际上是在追求更美好的东西,我自己觉得他追求的是一种善吧。为什么这么说呢,何西来写过一篇文章提到过我们追求的美是以善为终结的,实际上郭文斌也有这意思,我们追求的美要以善为终点。郭文斌在小说里无论写城市也好,写乡村也好,一直以人性中善的美好的感情为依托的,在这一点上是可以滋润人心的。在写城市生活中,他处于一种无以名状的情绪和冲动里,有一篇关于他创作的评论,认为这是都市小说中的一种类型。当然,郭文斌还有一些需要改进的地方。
阎晶明 中国作协办公厅副主任、评论家
我个人对西部文学有一些特殊感情,从青海的杨志军到新疆的董立勃、甘肃的雪漠、宁夏的陈继明等,比较关注他们的创作。在没有读到郭文斌的作品时我感觉作家可能比较简单,但读完《大年》后,感到作家具有多种可能性和多面的色彩。在我印象里,西部文学创作有两种,一种是非常硬,一种是非常软。所谓硬如青海杨志军、甘肃的雪漠创作的作品可作为阳刚文学的一种代表,特别刚硬,有时会觉得刚性太强,有一些令人难以接受的地方。西部文学中也有一些很软的地方能看到男人的眼泪,如石舒清。我读完郭文斌的小说后,感到他属于那种敏感、脆弱、细腻的作家。他确实写了很多以童年视角为主题的小说,表达的儿童感觉很真实,但我们无法把他划为儿童文学的创作,还是作为成人小说来看待。他用一种仰视的眼光,他关注的不是自身,而是成人的生活和言谈举止,他的心理反应是以一种纯洁、简单的儿童心理看待自己看不大懂的成人世界。儿童在看成人时造成心理反差和强烈的戏剧化效果,最典型的是《门》,是不懂的人看我们懂的世界。如看侦探小说,先看到结果,再看过程。这其实是非常难操作的,但他操作得非常好,这是郭文斌小说中不可替代的元素。《大年》我感觉有点慢,表达的东西有点太密。我看到《门》这篇作品时感到这个作家有很高的技巧。他还写城市题材的小说,写的是一种残缺的爱情,对乡间的那种甜蜜饱满转移到城市后消失了,变成了一种对残缺爱情的表现,如《瑜伽》《特定时候的水果刀》《甜根》等。《甜根》这篇写师生恋的小说非常的好,感觉非常到位,这篇文章是我读郭文斌小说中时代感、历史感最强的小说,我能看到这位来自西部的作家对社会时代的认识,尽管我认为他的小说里没有时代感没有历史,但这种历史感缺失是因为作家本人的主动放弃,他更愿意表现一种原始的本色的本真的东西。他没有被浮躁的社会所影响和改变。当然他完全把城市与乡村分开来写,这其实还是有一点缺憾的。作家如果将这两种东西描写融合到一起会更好。总之,郭文斌有非常好的语言功夫,对短篇小说确实很有研究。祝作者今后写出更好的小说。
张水舟 作家出版社副总编、评论家
宁夏人民出版社出版了这样一本好书,值得我们作家社学习。今年我觉得有两部作品值得向大家推荐,一部是我们社出的《乡井》,一部就是《大年》。我并不赞成有些评论家将郭文斌分类,以乡土或城市。这种分类显然很传统、僵化,看窄了郭文斌的审美和小说追求。《大年》整个小说并不是停留在儿童记忆和乡村经验上,他事实是以具象来诠释抽象,用形而下抵达形而上。事实上是一种诗意、禅意、佛意。我这里说的诗意和传统意义上的不一样,其中透出很多哲学上的味道。作者的“序”和“跋”可以作为一把钥匙来打开《大年》。他的“序”和“跋”是很早发在《文艺报》上的。从某种意义上讲,我想象作者的散文应该很不错。他的散文信手拈来,随心所欲。行于当行,止于当止。虽然没有得到《空信封》,但从这两篇可以想象他的散文是很有嚼头的。当然,郭文斌以后还要注意有节制地写死,节制地使用对话。总体讲,郭文斌是一个非常有潜力有追求的青年作家。他的起点非常高,现在就有这么多作品引起媒体和评论家的关注。祝将来写出更多更好的作品。
李敬泽 《人民文学》副主编、评论家
(详文见164页《不“西部”与“不隔”:读〈大年〉》)
张 陵 《文艺报》副总编、评论家
我的观点比较保守,也比较老化。郭文斌的这本小说集有一个非常重要的前提,那就是生存斗争的严峻性。这种前提在乡土小说中是一种常识。在现在这种浮躁的社会这个前提显得特别重要,因为大量泡沫式的城市文学、都市文学覆盖了这种前提。而郭文斌用艺术的手段使这种严峻性变成了一种诗一样的东西,挖掘了严峻性中人性的快乐,人性的真善美。他的这块被忽视了。由于地理、文化、民族命运等因素,中国文学等都是注定要与生存斗争这一主题联系在一起的。有人讲地理决定文学,这样说是有道理的,一个地方的地理环境和气候环境会决定文学的走向的。中国的地理环境与欧洲的地理环境是不一样,欧洲大都是风调雨顺的地理环境,而中国大都是穷山恶水的地方,尤其是西部。所以欧洲的文学与中国的文学品味是不一样的。从宁夏生长出的文学就更都是苦涩的了。像深圳这样非常发达的城市实际上竞争也是非常残酷的,它面对的是时代的竞争,是世界的竞争。现在提出了打工文学,这种提法是对的。我觉得文学的命运就应该定位在小人物身上,文学的命运在于从一个普通的小人物身上你能感觉到一个城市精神的体现。郭文斌总在琢磨一些事情,和城市文学的把玩不一样,他有生存斗争的内涵,小说在塑造一些小人物上是成功的。他很艺术,把小说写得值得玩味的地方很多。如《我们心中的雪》等,这篇小说写得特别好,尤其是短篇小说。他的乡土化进程已经完成,更应该全面把握本色的东西。我不太喜欢他写城市生活,他的城市化进程刚刚开始,城市文学的很多东西他把握不住,给人一种作者仰视城市的感觉。他小说的风格非常安静,这种安静在乡土文学中形成了一种艺术的风格。但在城市文学中这种静就显得很怪,给人一种无力把握城市文学的感觉。如果把郭文斌的小说放在西部文学来考察,显得特别有价值。西部文学原来是一个地理文学的概念,现在正在转化成一种精神的概念,这种精神的概念有别于东部都市文学的美学理想和美学情趣。这种精神概念的建立是靠西部每一个作家的优秀作品作为支撑点来支持的。无数个长篇、中篇、短篇的支持点撑起西部文学这样一个精神的概念,这个概念的转化是需要一个历史过程的。西部文学的精神概念应该形成自己的特色,有别于东部的都市文学。西部文学不应该让时尚的流行的东西所污染,一定要靠这些作家非常纯粹的文学创作支撑起来,保持西部文学的纯粹性。这些作家保护开发西部文学天然纯粹的品质是非常重要的。《大年》这样的小说就支撑起西部文学的纯粹。
胡 平 鲁迅文学院副院长、评论家
我和郭文斌比较熟,他是鲁院的学生。他给我的感觉是在生活中非常之谦逊,好像一个业余作者。但是看了他的作品,你会觉得他非常有实力。再看他小说中的“序”和“跋”,你会感到他非常有想法。所以说生活中的创作中的以及“序”和“跋”中的郭文斌是完全不一样的。我的感觉是他对文学是非常有敬畏感的。第一我觉得他是一个有着哲学和宗教意识的作家。我一直喜欢有宗教意识的作家,他的境界比没有宗教意识的作家要高,因为宗教文化在中国是缺乏的。第二是关于郭文斌小说中体现出来的贫穷和富有的这种辩证的关系。我一直不明白为什么乡土文学小说比城市文学小说好看,更有文学性。看了郭文斌小说集的“序”和“跋”,我才明白是怎么回事。你会感到越是缺少人类基本生存条件的地方,人性中最基本的东西越能体现和显露出来。郭文斌的作品把事物表面的东西都剥离开来,表现出事物最本质的东西,所以他写出来的作品人们都爱看。既然我们从理论上能明白这一点就更应坚持这一点。一定不要被都市文学所吸引,非要写更复杂的东西,其实写最基本的也会非常好的。还有一个就是他的小说里的那种简单和华丽。小说中虽然用词量非常小,但是你不会觉得是他不知道这些词。看他写的“序”和“跋”,你会觉得作者思想非常丰富。但是他写小说时追求的是用最简单的词表达一切。说是白描,其实是一种追求。小说从头一篇到最后一篇都是这样,我很佩服也很喜欢这种风格,他能用最简单的词表达最丰富的意义,这也是作者写作功力的体现。再有一个就是小说节奏的快和慢。他写的小说节奏非常慢,这种慢把人的精神和感受写得真是无以复加,慢,我觉得这是一种非常宝贵的文学品质,非常适合于文学。
冯 敏
今天的会开得特别好,听得出来,大家读作品读得非常非常细。再次谢谢大家。
(丁丁根据录音整理,以发言先后为序,未经本人审阅)
(中国作家网,《黄河文学》2005年第5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