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八

兄弟，看来硬攻不行。

癫痫王对落败而归的刀疤脸说。后者白他一眼，喘着粗气，气愤地把盔甲、兵器扔地上。这一仗打得憋屈，两边人员攻不像攻，守不像守，怎么看都像小孩子在玩过家家。癫痫王说，得另外想办法。

有、话快说，有、屁快、快放！

天阴阴的，像要下雨。轻风吹过，带来丝丝凉意。枯黄的树叶随风飘卷，落地上，复扬起；沾上血迹的叶子再也飞不起来了。营帐内，伤兵的呻吟高一声，低一声，应和秋虫的鸣唱。此情此景，无论声音或者画面，都让人触景生情，苍凉心酸。

癫痫王问，守城者是谁。刀疤脸随口答道，老吴的人。癫痫王说屁话，三岁小孩都知道的事，用得上问你，咱问的是守城将领是谁。刀疤脸说不知道，继而又说，要不，派人进去瞧瞧。

哦，怎么进去，他们出不来，咱进得去？

刀疤脸说容俺想想，不多久，猛拍脑袋，说有了，让俺的人假扮他们的人，从阵营后一路厮杀，俺假装躲避不及，被他扎伤几个，俺抵挡不住，让开一条道。

你、看行、行不，癫、癫痫？

这一招他们曾经用过，是癫痫王的主意。

咱的人跟不跟那人身后？

跟，嗯，不、不跟。

岂不穿帮，我们把台城围得像铁桶阵，那人单枪匹马，如入无人之境。你这人，一点花花肠子，瞒得住谁。

那、那就跟吧，不、不过，别、太靠近，不然，他、他们不开城门。

刀疤脸说完，嘿嘿地笑。癫痫王听了摇头。他一瘸一拐走过来，问两人在嘀咕什么。癫痫王一五一十告诉他。

哼，偏只有你一个人信，别人信不？还有，进去后说什么？

他也直摇头。

唔——这、这俺还没想、想到呢。

刀疤脸这个人一根筋，脑子转不过弯来。癫痫王说险招，不行，弄不好，搭上弟兄的性命。

那你从、从前不是用、用过？

此一时，彼一时，反复用，不是好招。世上没有颠扑不破的理，行得通行不通，得看具体环境，还有时间、季节、地点、环境、人物——

见癫痫王又在滔滔不绝卖弄自己的学识，他打断道，得得得，你别说了，他听不懂。

咱知道守城将领是谁，羊侃。

癫痫王说哦哦，是他呀原来是他呀，咱知道他。他说，咱会一会他，给点好处，劝他投降——刀疤脸插嘴道，大哥，你的招更险，弄不好，搭上自己的命。他特别忌讳临阵说不吉利的话，狠狠瞪了刀疤脸一眼。

——只是，不知怎么才能办到？

癫痫王明白他的用意，不过是缓兵之计，探一探虚实。如今的情形对他们不利，前堵后追，时间拖得越久，处境越糟糕。

要不，写封信？

给羊侃？

嗯。

信里说什么？

你不是要劝降。

好的，试试吧。怎么投进去？

用箭，嗖——

癫痫王做了个拉弓的动作。

咱的话他信不？

就说谈判，让两边的人停火。

癫痫王说的两边，不是指敌我双方，而是城内人和自己身后那些城内人的援兵，其实只是对方一边的意思。希望对手停战，自己则时刻保持开战的主动权，是古今中外一切狡诈的战略军事家谈判时惯用的伎俩，也是考量某人是否具备军事才干的一个重要依据。

好吧，这事交给你来办。

说完，他转过身，瞪了刀疤脸一眼，心想，古人说的真好，一百个武夫，不如一个谋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