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4 对歌剧无限热爱的梅达沃
彼得·梅达沃(1915—1987),英国生物学家。
1960年因为发现获得性免疫耐受性,获得诺贝尔生理学/医学奖。

英国生物化学家梅达沃在实验室里
科学家更需要澎湃的激情
梅达沃的母亲对他最大的影响就是培养了他对歌剧的无限热爱。当梅达沃还在英国读寄宿小学时,每逢寒暑假,母亲都会从巴西赶回来,陪伴自己的孩子一段时间。她常常会带小梅达沃去听歌剧,瓦格纳创作的《名歌手》等著名歌剧就这样渐渐地征服了小梅达沃的心灵。
在培养梅达沃对歌剧的爱好方面,父亲也作出了不小的贡献。梅达沃在牛津读大学的第一次长假时,回到里约热内卢去探望父母。父亲慷慨地送给他一套歌剧节连票。当时,参加这些歌剧节的都是意大利最走红的歌剧明星,歌剧剧目繁多,可谓盛况空前。梅达沃就像沉浸在歌剧的海洋里,每天尽情地欣赏着《茶花女》、《罗恩格林》、《萨德勒的威尔斯》等著名歌剧,度过了最愉快的一个假期。从此,对歌剧的热爱根深蒂固地扎进了他的心中,听歌剧成了他毕生的最大爱好。
在所有的歌剧作品中,梅达沃最欣赏的是瓦格纳谱写的歌剧。瓦格纳是19世纪德国最著名的作曲家和剧作家,他一生颠沛流离,大起大落的命运赋予了他更多的创作激情,促使他写出了《漂泊的荷兰人》、《汤泽豪》、《罗恩格林》和《尼贝龙根的指环》等传世佳作。

《尼贝龙根的指环》的插图
梅达沃被瓦格纳的歌剧艺术魅力深深感染,成了一个不折不扣的瓦格纳迷。他最喜欢的瓦格纳作品就是《尼贝龙根的指环》,这是瓦格纳花费了20多年时间才写成的一部歌剧巨作,可以说倾注了瓦格纳毕生的创作激情和艺术才华。这部歌剧取材于八九世纪北欧的著名史诗《埃达》和十三世纪用古代德语写成的史诗《尼贝龙根之歌》,讲述了传说中的英雄人物齐格弗里德梦想用爱情战胜邪恶的故事,结局是悲剧性的,齐格弗里德壮志未酬身先死,但最终正义还是战胜了邪恶,德国神话中以沃坦为首的众鬼神也在熊熊大火中彻底消亡。
尽管对《尼贝龙根的指环》的全部剧情了如指掌,但每次去剧院欣赏这部歌剧时,梅达沃总会听得如醉如痴,被神奇的音乐从现实带入虚幻的梦想世界中去。在那里,有神与鬼、巨人与侏儒、精灵与魔怪,主人公的感情世界在各种极端的环境下得到酣畅淋漓的体现。这一切深深地打动了梅达沃,他不由自主地与主人公同呼吸共命运,仿佛自己也成了剧中人。
听完歌剧从剧院出来,梅达沃仍会沉浸在剧中的情境里,主人公齐格弗里德为正义事业不惜献身的激情在他灵魂深处得到共鸣,唤起他那不屈的斗志。当然,梅达沃很清楚,自己不是要为德国神话中的正义奋斗,而是为挚爱的科研事业倾注全部的激情。
正是有了这股不达目的誓不罢休的激情,梅达沃克服了科研道路上的重重难关,取得了一个又一个的学术成就。即使在他因照顾父母两地奔波乃至精疲力竭的时候,他也继续坚持在工作岗位上,以顽强的毅力任劳任怨地从事科学研究。也正是因为有了满腔激情,他才会不满足自己在免疫学领域取得的成就,锲而不舍地钻研下去,最终攀上了诺贝尔奖的学术高峰。
事实证明,像瓦格纳这样的艺术家需要创作激情,为科研事业奋斗的科学家也同样需要澎湃的激情。
真正的爱情能够冲破重重险阻
经过了一段时间的交往后,梅达沃和女友琼订了婚,并决定在琼大学毕业后就结婚。没想到,这一婚约却遭到了琼的家人的强烈反对。
琼的家境富裕,她父亲是个毕业于剑桥大学的医生。相比之下,梅达沃只是一个穷小子,论身份论地位都配不上琼。琼的母亲甚至认为,梅达沃的父亲是阿拉伯人,说不定混血儿的血统会让琼生出一个黑皮肤的孩子,于是更坚决地反对这门婚事。
俗话说“祸不单行”,偏偏在这个时候,梅达沃遭遇了一次无妄之灾。一天他和琼去参加在牛津举行的一年一度的圣贾尔斯节,在玩螺旋式的木滑梯游戏时,梅达沃被滑梯底部一颗没有钉好的钉子划破了左肘关节。当时梅达沃并未在意,第二天还和琼去一个室内游泳池游泳,伤口因此受到了严重的致热性感染。
尽管梅达沃在当地的一个普通医生那里接受了治疗,但由于没有查出病因,他的肘关节感染变得越来越严重。琼带着梅达沃去她父亲的好朋友希尔德博士所在的伦敦皇家医院看病。希尔德博士采用电离疗法和紫外线照射等物理疗法对梅达沃的伤口进行治疗,却没有收到任何效果。根据伤口长出的肉芽,再加上对梅达沃没什么好感,希尔德博士武断地对梅达沃的病情作出了一个荒谬的诊断结论:梅毒初期。
莫名其妙地蒙受不白之冤,梅达沃自然要向希尔德博士提出抗议:“在一个经过严格加氯消毒的游泳池里,人怎么能感染上梅毒呢?”
“这当然不太可能,但你是不是曾经在热带地方与女孩子鬼混过呢?”
希尔德博士脸上露出了不需要回答的表情,在心里,他已经为梅达沃定了罪。为了证明自己的这个诊断结论是正确的,希尔德还给梅达沃做了X光检查。巧了,透视片上显示梅达沃的胫骨增厚,这是梅毒患者的一个特征!由此,梅达沃患上梅毒的结论可就是板上钉钉、不容抵赖了。
消息传到琼的家人那里,掀起了轩然大波:穷小子梅达沃竟然是个“花花公子”,真是罪不容赦!梅达沃和琼的婚事为此蒙上了重重阴影。但自始至终,琼都坚定地站在梅达沃这一边,甚至不惜和家人反目,也要和梅达沃在一起。
为了琼,梅达沃也积极地展开了摘掉头上这顶“梅毒患者”帽子的斗争。在接受了一次外科手术后,梅达沃的伤口感染渐渐好转了。医院把这次手术切下的“肉芽肿”送到一位病理学家那里检查。没料到,这位病理学家受了希尔德博士先入为主的诊断影响,竟得出了“不排除患梅毒可能”的结论。梅达沃知道后,坚持要与这位病理学家面谈。见面时,梅达沃向他详述了自己受伤的全过程,并质问道:“梅毒损害的诊断特征是什么?像我这样的伤口能否形成梅毒样的损伤呢?”
在梅达沃连珠炮般的追问下,这位病理学家招架不住了,他意识到自己下的结论是多么的不堪一击。最后,他不得不承认:梅达沃的伤口被梅毒感染的可能性极小。
梅达沃终于取得了平反冤屈的第一步胜利。接下来,他要搞清楚,希尔德博士的铁证“胫骨增厚”又是怎么回事。不屈不挠的梅达沃历尽周折,终于找到了伦敦一位杰出的放射学家。这位专家仔细地察看了梅达沃双腿的X线片,用轻松的口吻说道:“我想你一定爱打橄榄球,对不对?”
哦,这下真相大白了!原来,胫骨增厚是每个橄榄球爱好者的必然特征。梅达沃被误诊为梅毒患者的不白之冤总算彻底洗清了。
虽然琼的家人依旧反对这门婚事,但真正的爱情是能够冲破重重险阻的。1937年2月,正在读研究生的梅达沃与刚刚大学毕业的琼终于幸福地在一起了。
美国讲学记
1949年,正当梅达沃的免疫学研究取得进展的时候,洛克菲勒基金会向梅达沃发出了到美国访问讲学的邀请。当时,由于欧洲经济遭受第二次世界大战的摧残,科学界的科研经费普遍缺乏。多亏像洛克菲勒基金会这样的美国私立基金会的大力资助,欧洲科学才得以逐渐复苏;而且梅达沃也很想了解美国科学研究的情况,并且希望与美国的科学家们交流。因此他高兴地接受了美国人的邀请。
但是,他在驻伦敦的美国大使馆办理签证的时候遇到了麻烦。当时正是美国历史上臭名昭著的麦卡锡主义倒行逆施、横行霸道之际。由参议员麦卡锡掀起的这场反对共产主义的运动,矛头直指知识分子,不仅对国内的不少艺术家和科学家横加迫害,而且还对要进入美国的外国知识分子严加审查。因此,当梅达沃到大使馆申请签证时,受到了美国外交官的刁难。
经过一番仔细的盘查,美国外交官要求梅达沃作出“不想推翻美国宪法”的正式声明。看着外交官那副高傲丑陋的嘴脸,梅达沃心里很不是滋味,他随口说:“我没有这种企图。”但是仍然忍不住加了一句揶揄对方的话:“假如我无意中做了这种事,我将感到无比悔恨。”
这下可捅了马蜂窝,那位外交官的脸都给气歪了,当即拒绝发给梅达沃赴美签证。幸好邀请梅达沃的洛克菲勒基金会财大气粗,他们最终使梅达沃获得了去美国的签证。
在美国访问期间,梅达沃不畏强权的个性使他再次与美国政府的某些规定相冲突。美国国立肿瘤研究所邀请他去演讲时,在邀请信中提到了一项国家规定:演讲者必须到公证处留下指纹。梅达沃没有理会这一无理的要求,径直到国立肿瘤研究所做了演讲,并在讲话中公开抨击了美国式的自由,声称自己所讲的都是可以公开给全世界的科学知识,没有任何秘密可言,根本没有任何理由强迫演讲者留下指纹备案。梅达沃认为这是一种侮辱,不能容忍!
肿瘤研究所所长对梅达沃的严正立场表示赞赏,但迫于国家的规定,他只得扣下梅达沃的这次演讲酬金作为罚款。虽然蒙受了经济上的损失,梅达沃却毫不后悔,因为他以自己的行动维护了科学的尊严,维护了一个英国人的尊严。
获得诺贝尔奖
1960年10月的一个晚上,梅达沃像平时一样回到了家。这时他接到了从斯德哥尔摩打来的一个记者电话,问他是不是伯内特的朋友,梅达沃一时不知道记者问话的意思,稍稍犹豫一下后他如实地回答了记者,告诉他自己和澳大利亚的伯内特只是免疫学研究界的同行,没什么深交,但顺口提到伯内特写的一本书《抗体的产生》,曾经给过自己启发。那位记者听后像是挖到了什么宝贵的内幕消息一样,连声道谢,之后挂断了电话。
第二天早上,梅达沃看《泰晤士报》时,才惊喜地得知自己因为“获得性免疫耐受性”的发现,与伯内特一起分享了1960年的诺贝尔生理学/医学奖。可是与此同时,让梅达沃深深感到遗憾的是,这份荣誉没有与自己的合作伙伴比尔和布伦特共同分享。梅达沃深知,比尔和布伦特两人为获得性免疫耐受性的研究,付出了辛勤劳动,而且也作出了重大贡献。
1960年12月,当梅达沃带着诺贝尔奖的至高荣誉和丰厚奖金从瑞典斯德哥尔摩返回伦敦后,在他的极力坚持下,他与比尔和布伦特分享了这份奖金。即使如此,梅达沃仍然感到十分遗憾——他无法把诺贝尔奖得主这个头衔分给他的这两位亲密的伙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