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节 玉石新政
乾隆驾崩后,埋藏在嘉庆内心深处对皇父在用人和治国方略上的种种看法和不满,终于没有节制与限制地表露出来。
嘉庆是一位有胆、有识、有魄力的皇帝,他没有明哲保身,顾忌舆论的压力,而在亲政后走过渡路线;没有因为谁曾是皇父的宠臣,而迁就其贪赃枉法的罪孽;也没有因为是前朝的定律,而置社会常理、人之常情于不顾。他在皇父归天三天后,即将皇父的宠臣、大贪官和珅监禁。八天后就赐其自缢。一个月后,即开始对皇父的玉石政策进行大刀阔斧的改革和调整。在整个清代子承父业的皇帝中,嘉庆可谓首屈一指,堪称第一人。
一、禁献珠宝玉玩
嘉庆在处置和珅后曾说:“至于禁贡珍玩、停纳玉石、酌减各关余课、严饬言利之人,此乃还淳返本、藏富于民。”
嘉庆的这番话,反映出他的财富观、人生观和价值观。他继续沿袭了皇父的一贯做法——禁献珍玩,但不是禁而不止,而是做到了令行禁止。至于停止每年玉石开采和运送京城,是到了道光二年以后,才得以实现的。
嘉庆初年,和阗官玉开采场所共有五处:玉龙喀什、哈拉哈什、桑谷树、雅哈琅圭、塔克。乾隆归天后,嘉庆迅速采取措施,减少玉石开采场所。嘉庆令和阗办事大臣恩长,调查了解这五处官玉开采场所情况,按照玉质优劣,淘汰了四处,只准保留一处。
恩长会同乌什办事大臣徐绩,仔细勘查了解和阗五处的玉场情况,几天后,二人共同上奏嘉庆皇帝。
二人在奏报中说:“和阗产玉五处,惟玉龙喀什玉色尚佳,其余哈拉哈什、桑谷树、雅哈琅圭、塔克四处,离城较远,所产玉石色黯质粗,请将此四处停止采办。”
嘉庆在折子上批示:“和阗采办官玉,在回民系任土作贡。但每年开采需用驮载远送,究不免繁费。且道路既远,玉质亦属平常,拨夫派马转运万里,殊属无谓。着照所请,嗣后除玉龙喀什一处仍照旧例开采外,其余哈拉哈什、桑谷树、雅哈琅圭、塔克四处,俱着停止,以示体恤。俟将来该处产有美玉,再行奏明开采。如有串通回民私往开采者,自当一律禁止。着该处办事大臣,每年三、四次派员前往稽查,毋许违禁开采。钦此。”
嘉庆在处置完和珅后,没有丝毫耽搁,于嘉庆四年(1799)三月初,正式对朝廷内外官员进献贡物的制度,进行了大刀阔斧的改革和整顿。
为使说话有理有据,发布的谕旨更具有说服力,嘉庆仔细查阅了皇考乾隆的朱批,发现当年皇父有两道严禁内外大臣呈进贡物的谕旨。这为他日后发布禁贡谕旨提供了理论依据。嘉庆又查阅了大量历史资料,想从中找到人们为什么热衷于送礼,以致其败坏职场风气、扰乱正常君臣秩序的缘由。他发现,送礼的最初本义是为了君臣双方的情谊,“始于禹贡”,以官员在任时当地的土特产作为贡物,进献皇上,一是表示官员属地物产丰富、人们生活富足;二是感谢皇上委以重任,臣下更当尽忠效劳,而“并非崇尚珍奇”,即所谓“不贵异物、贱用物也”。
嘉庆进一步查找原因,最终将乾隆朝送礼之风屡禁不止的原因,归罪于大贪官和珅。
嘉庆在写给内阁的上谕中说:“我皇考有严禁内外大臣呈进贡物谕旨二道,圣训煌煌,垂诚至为明切。只因和珅搅权纳贿,凡遇外省督抚等呈进物件,准递与否,必须先向和珅关白。而督抚等所进贡物,在皇考不过赏收一二件,其余尽入和珅私宅。是以,我皇考虽屡经禁止,仍未杜绝。”
嘉庆在这里的表述,未免有因对和珅成见太深、借此发泄愤怒之嫌。因为乾隆第一次发布禁献谕旨时,和珅还未在朝廷做事。乾隆四十五年(1780)以后,乾隆驳回朝廷内外大员进献的玉器有几千件之多,而在和珅私宅中搜出的玉器与之相比,并不算多。所以,嘉庆所说的“督抚等所进贡物,尽入和珅私宅”,应是夸大之词。
嘉庆在分析送礼的危害时说:“试思,外省督抚备办玉、铜、瓷、书画、插屏等件,岂能出自己资,必下而取之州县,而州县又必取之百姓,稍不足数,敲扑随之。以闾阎有限之脂膏,供官吏无穷之朘削,民何以堪!”
接下来,嘉庆对世人热心追捧的珠宝珍玩,进一步表明了自己的认识和态度。他说:“此等古玩,饥不可食,寒不可衣,真粪土之不若!而以奇货视之,可乎?国家百数十年来,升平昌阜,财赋丰盈,内府所存陈设物件,充物骈罗,现在几于无可收贮之处。且所贡之物,断不胜于大内所藏,即或较胜,朕视之真如粪土也!”
嘉庆随后表明了他对所谓“宝”的理解和认识。嘉庆在给内阁的上谕中说:“朕之所宝者,惟在时和年丰,民物康阜,得贤才以分庶政,方为国家至宝耳。”
地方官员进京朝觐或逢年节,应该给皇上带些什么礼物,哪些人需要带礼物,哪些人又不需要带礼物,嘉庆也有他自己的理解和认识。
在处置完和珅以后,嘉庆在给内阁发的一道上谕中说:“至应进土贡,原为日用所必需,如吉林、黑龙江将军每年所进貂皮、东珠、人参,系该处所产之物。其他,如川广之药材,九江之瓷器,江浙之绸缎,及徽墨、湖笔、笺纸、茶叶、瓜果等项,原不外任土作贡之义,仍准按例呈进。所有如意、玉、铜、瓷、书画、挂屏、插屏等物,嗣后概不许呈进。至在京王公大臣,每年所得养廉银,尚不能敷当差之用,岂有余资?亦不许呈进贡物。若内廷翰林所录御制诗文册页,及自作书画等件,尚可呈进,断不许增入古玩。至各省盐政、织造、关差等,并无地方理民之责,其应交盈余银两,现令户部查明,方拟酌减。伊等办公更加裕如,应进贡物,准其照例呈进。”
对历朝历代官员逢年过节,都要给皇上进献各式如意,嘉庆也在此做了明确规定:“年节王公大臣、督抚等所进如意,取兆吉祥,殊觉无谓。诸臣以为如意,而朕观之,转不如意也,亦着一并禁止。”
但是,嘉庆对进献如意也没有完全禁止,因为如意毕竟是其祖上传承下来意寓吉祥的物件,一概禁止,也有悖于大清朝列祖列宗圣圣相继、深仁厚泽的优良传统。为此,嘉庆在其五十大寿前夕,为进献如意之事专门向内阁发了一道谕旨。规定在其大寿之时,可以进呈木质如意,以表示心意,但仍不准进献玉质如意及珠宝玉器。
嘉庆在谕旨中说:“本年朕五旬万寿,督抚、将军、提督、副都统等各数人,届期来京随班祝嘏。伊等献悃输忱,现已排定日期,准其恭进膳品。万寿正日,准各恭递木如意一柄。此外,惟年例应进土贡及有备进书册字画者,尚准其呈进。其珠玉陈设等件,一概不准进献,朕不但不行赏收,并不准呈览。钦此。”
据此断定,当今北京故宫博物院所保存的木质如意,大多数年代不早于嘉庆朝。
最后,嘉庆借五十万寿之机,针对以往进献虽有禁令,但都没有制裁措施,所以导致进献之风屡禁不止的现象,发布了更加严厉的谕旨:“经朕此次严谕之后,诸臣等有将所禁之物呈进者,即以违制论,绝不稍贷。特此明白宣示,通谕中外知之。”
“以违制论”,意味着官员如果再进献珠宝玉玩,将以违反大清律例论处。它为嘉庆朝彻底杜绝官员进献土贡以外的“高档礼品”,起到了至关重要的作用。
二、开禁玉石买卖
乾隆朝以前,新疆民众采捞玉石,内地玉石商贩到新疆进行玉石贩运和买卖,并无明文禁止。因乾隆喜欢玉器,加上乾隆四十三年(1778)发生了叶尔羌办事大臣高朴私采贩卖玉石案,朝廷才下旨,禁止一切民间玉石买卖,否则,以偷盗罪论处。
嘉庆皇帝还是皇子时,就对皇父在此事的处置上行动过激,看在眼里,痛在心上。即位之时,即有彻底改变现状的想法,无奈,皇父还健在,不宜过早付诸实施。
嘉庆四年(1799)二月,也就是乾隆太上皇离世后的第二个月,嘉庆在对皇父玉石政策经过深思熟虑之后,下了一道谕旨。
嘉庆在谕旨中说:“叶尔羌、和阗等处出产玉石,向听民间售卖,并无例禁明文。因高朴串通商贩采买玉石案,始行定例:凡私赴新疆偷贩玉石,即照窃盗例,计贼论罪。原非旧例所有,况仍有偷带货卖者。今查前案,因此拖累多人,朕心殊为不忍,着照刑部议。嗣后,叶尔羌、和阗城乡回民得有玉石,准其自行卖与民人,无庸官为。贩卖新疆玉石,无论已未成器者,概免治罪。其从前办过贩玉案内各犯,准其报部核释,以昭平允。”
从此之后,新疆的玉石采挖、买卖正式解禁了。
玉石解禁后,嘉庆还下令撤销了为防止私贩玉石而临时添设的密尔岱、巴尔楚克两处卡伦。称“是民间玉料,既准流通,该处卡伦即成虚设,亦应一并裁汰”。
三、颁布税收政策
新疆玉石贸易解禁后,嘉庆没有忘记用收税来控制玉石的滥采滥挖及国家财政收入的增加。就在玉石贸易“弛禁”不久,嘉庆的玉石税收政策随即出台。
这项税收规定,按成器和原料分为玉器成器与玉石原料;按玉石颜色分为白玉和碧玉。青白玉、青玉属白玉,其余属碧玉,并分别制定了收税标准。规定也首次将陕西出产的“蓝田玉”,纳入了朝廷玉石的收税范围。
规定中说:“叶尔羌、和阗、陕西等处出产玉石,无论是制作的玉器成器,还是玉石原料,商贩可以自由买卖,但经过关隘,必须课税。税收的标准是,白玉成器,每斤收白银二分;白玉料,每百斤收白银一两七钱五分(每斤约合一分七厘);碧玉成器,每斤收白银八厘;碧玉料,每斤收白银七厘。”从以上收税情况可以看出,在当时,白玉成器比白玉原料贵,碧玉成器比碧玉原料贵;白玉成器比碧玉成器贵,白玉原料比碧玉原料贵。
收税要有票据,在玉器、玉石的收税上,用的是“收税印票”。此票据为“三联串票”,由肃州钤印后,发给管理关隘的巡检填写。首联填写后交给玉商收存,中间一联送交藩司,末尾一联留肃州存查。
朝廷还在新疆进入内地的关口——嘉峪关,“刊刻木榜”,将不同玉器、玉石类别的收税银两,刻在上面,悬挂在关口大道上,玉商看后一目了然,“按则投税”。同时,对自带玉石进关的“口外大、小官员”,一般情况下,“令按则纳税”。如果有朝廷官方的解释和说明,可以“免其课税”。
四、谕令撤离兵站
乾隆朝,特别是高朴玉石案发生后,朝廷在新疆和阗、叶尔羌等产玉城市和地区,设立兵站,派兵驻防,严禁当地百姓随意出境,以防百姓将玉石拿到内地进行交易。
和阗是出产玉石子儿料的地方,军队设卡管理尤为严格,给百姓生活带来极大的不便。
嘉庆四年(1799)四月,和阗办事大臣徐绩,见嘉庆已经发布玉石解禁令,允许当地百姓出关,到内地进行玉石贸易。为进一步缓解和阗当地百姓生活上的禁锢和不便,他找到帮办大臣恩长,联名给嘉庆上了一道折子。
二人在折子中说:“和阗一向玉禁极严,回民百姓日常生活极为不便,如需一些日常用品,必须到叶尔羌去购买,不得到其他城市去。如今,既然朝廷已经解禁玉石买卖,应该将和阗周边设卡官兵,一同撤离,免致借端扰累。”
同时,二人奏请,在每年官玉采办后,准许商民出境,到其他地区“互相售卖玉石”。
嘉庆接到折子后,暗自欢喜,认为属臣太了解他的心思和想法了。他也正在琢磨着如何进一步开放新疆玉石禁忌,还当地回民百姓一片自由生活空间。他在折子上批复:“交军机处议复。”
五月,军机大臣奇丰额等就撤离兵站事宜,按照嘉庆皇帝的想法和意图,拟就奏文上报嘉庆皇帝。
奇丰额等在奏报中说:“办理叶尔羌、和阗贩卖玉石,请照旧例。查,叶尔羌、和阗等处出产玉石,向听民间自行售卖,并无禁例。后经高朴奏请,间年一次官为开采,名为严禁透漏,实为便其营私肥囊之心。应如该大臣所奏,嗣后,回民得有玉石,准其自行卖与民人,无庸官为经手。惟民人起票进关时,仍应照向例,于票内注明,造册移付嘉峪关,以凭查核。再,乾隆三十四年(1769)禁止私玉之后,于密尔岱山、巴尔楚克地方,各添设卡伦一处,原以防私采及夹带之事。今获恩旨,新疆玉石,无论已未成器者,概免治罪。是民间玉料,既往流通,该处卡伦既成虚设,亦应如所请,一并裁汰。”
嘉庆阅读军机处大臣们的奏报后,暗自欣喜,奏报内容正合他意,也是他下一步打算要办的事。
嘉庆令军机处发布谕旨:“所办甚是,总宜恩养回民。疆宇宁静,是朕之至愿,玉之多少有无,何足重轻耶!着将各卡官兵撤回归伍。”
五、严禁大玉采运
推出一系列玉石新政后,嘉庆又开始有了新的想法。每年在官办贡玉上存在种种弊端,如是否有必要一年两次进贡玉石;大块玉石长途运送劳民伤财,是否规定一个单体贡玉重量的上限。
在经过深思熟虑后,嘉庆发布特谕:“每年春秋两次进玉,改为每年秋季一次进玉;新疆采办大玉,回民运送维艰是从,玉石单体重量不得超过三千斤,如有三千斤以上玉石,令其于所在处弃置,不必运送到京。”
俗话说:上有政策,下有对策。有的当地官员认为,采到一块大玉实属不易,打碎太困难,弃之又实在可惜,于是想出了就地“招商认买”的办法。
嘉庆十一年(1806)九月的一天,一块重七千五百余斤、一块重三千七百余斤的大玉被开采出来。采办玉石官员将此事报告了时任回疆大臣玉庆。
玉庆是宗室成员,原任都察院御史,曾简放长芦盐政,向有宗室显贵游手好闲、玩世不恭的习气,一点儿小事就奏请皇上,似乎已是人生一大乐事。玉庆得知此事后,随即奏请嘉庆,请求皇上同意就地“招商认买”。
嘉庆阅看奏折后,大为光火,立即令内阁发布谕旨:“本年九月内,忽据玉庆奏请,将弃之玉二块,招商认买。朕以为所奏图利失礼,断不可行,即经降旨饬禁。惟令酌量情形,如小者运送尚属不难,或于每年秋季进玉之便,附运至京亦可。如办理稍觉费力,即毋庸运京,仍任在该处弃置。彼时所降谕旨甚明,玉庆自应钦遵办理。”
玉庆接到谕旨后,见就地变卖不成,那就想办法运送京城吧,也可讨好皇上。随后,玉庆亲自前往实地查看。看后,玉庆认为此二块玉石品质甚好,弃之实在可惜,还要说服皇上,筹备车马运往京城。
九月三十日,玉庆又给嘉庆上了一道折子:“此二块玉石,确比正贡玉料较重,诚恐运送迟延。因查照从前运送大玉应用马车例案,急赶办车辆及绳索一切应用器具,即行起运赴京。仍觅雇回民并马匹等,派委妥员护送,并移咨各城一体护送。”
嘉庆接到折子,对属下官员这种为讨好皇上,不惧违反制度规定、不惜劳民伤财的行为,深感痛心和愤怒。
嘉庆在给内阁的谕旨中写道:“所办竟不遵奉前旨,错谬已极。试思,玉块重至数千斤,其运送车辆,需马五六十匹、三四十匹不等,另需佥派回民数十名。又,恐越岭过河,疲乏伤损,尚需将马匹、回民照数预备一份,以便更换。而沿途各处,皆需派员帮护。种种烦扰,举致此无用之物,实属轻举妄动!”
接着,嘉庆在谕旨中再次谈了他对珠宝玉玩的认识和看法。他说:“朕不贵异物,务恤远人,节经降旨,令其不必运送。朕实天性不喜珠玉,非故为矫情之举,是以谆谆停止贡献。今玉庆必欲将此项玉料锐意运京,不顾地方纷扰,是诚何心?玉庆着传旨严行申饬,并交宗人府议处。”
玉庆是宗室成员,犯罪犯错自然要交宗人府处理。但嘉庆担心宗人府大人们袒护他,或处置过轻,于是自行做出处理决定。
嘉庆在给宗人府追加的谕旨中说:“玉庆自到喀喇沙尔后,屡次条奏事件,惟知见长高兴,罔识治体,于回疆办事大臣殊不相宜。着玉庆调补伊犁领队大臣,令其自备资斧前往,仍交伊犁将军松筠严加管束。如在彼再不安静,即着据实严参,加以惩治。”
最后,嘉庆对这两块大玉的处理做出决定:“此大玉二块,着由五百里行文谕知。如目下尚未起运,即速停止。如业经起运在途,不拘行至何处,即着弃置该处,毋许运京。其用过脚价等项银两,均责令玉庆赔缴,不准开销!”
嘉庆十七年(1812),因内务府造办处存贮玉石过多,嘉庆令新疆叶尔羌办事大臣,将每年贡玉斤数,由四千余斤减为“每年采进二千斤”。
几年后,嘉庆再次颁旨,停止两淮、苏州等地的玉器进贡,所进呈的玉器折合银两交纳。就是说,两地每年承做的御用玉器,在当地变卖后,将变卖银两上缴国库。
嘉庆二十五年(1820),是嘉庆在位的最后一年。这一年的十一月,嘉庆令内阁颁发谕旨,对两淮、苏州等地本年度玉器折价银两,共计二百余万两,一律免上缴朝廷,“加恩豁免”,以充实两地日常公务用度。
六、痛斥办玉要官
嘉庆初年,由于上千年的开采,特别是乾隆朝前四十三年不受限制的滥采滥挖,和后十七年朝廷下令大规模进贡玉石,和阗地区河床里的大块子儿玉已经不多见,人们很难在和阗玉龙喀什河再采挖到大块的玉石子儿料,特别是白玉子儿料。
因找到一块好玉石,就可以加官晋爵,这在乾隆朝是不可能发生的事情。但采办贡玉废寝忘食地忘我工作,确实可以得到顶戴花翎。
乾隆四十年(1775)十一月,乌什办事大臣绰克托给乾隆的一道折子中称:“阿克苏五品噶匝纳齐伯克阿拉瑚哩、乌什明伯克纳雅斯,俱各遵奉指使,出众效力采办玉石,请加恩,以示鼓励。”
乾隆对本年度秋季贡玉,确实感到很满意,采办的玉石不仅块大,而且质量也上乘,特别是有不少带皮的玉石子儿料,让他百看不厌、爱不释手。对绰克托的请赏折子,乾隆自然格外留心和重视。
乾隆经过深思熟虑,决定将以往赏银两或缎匹,改为赏顶戴花翎,这是前所未有的事情。
乾隆在绰克托的折子上批示:“阿拉瑚哩、纳雅斯,感戴朕恩,诸处竭力报效。迩来解送所采玉石,昼夜照料,跬步不离,送至库车。其阿拉瑚哩,既戴有花翎,着加恩升授一等,赏给四品顶戴;纳雅斯既戴有翎,着加恩升授一等,赏给五品顶戴,准戴花翎。钦此。”
可能是前有车、后有辙的缘故,嘉庆四年(1799)十一月,和阗办事大臣、四等侍卫兴肇,副都统衔、和阗帮办大臣额勒金布,联名上奏嘉庆皇上,称:“和阗近日采到大块子儿玉,一块白子儿玉重二十七斤,一块次白子儿玉重二十四斤。请将采到玉石的回民、伯克伊斯玛伊勒等七人,赏给顶戴花翎。”
新疆办事大臣属皇上钦差,官位最少也在二三品,怎么和阗办事大臣还要加一个四等侍卫衔呢?原来,兴肇此前任荆州将军(从一品),属宗室世袭爵位,因在一次围剿当地“贼匪”中作战不力,被嘉庆“革职拿问”,不久又“改发乌鲁木齐效力”。后在乌鲁木齐都统(正一品)兴奎的“严加管束”下,有明显的悔改表现,于嘉庆四年(1799)初调任和阗办事大臣、四等侍卫。此次兴肇进献玉石,有急功近利、尽早官复原职之目的。
嘉庆收到兴肇等的奏章后,既感叹官员普遍存在的好大喜功、急功近利的仕途心态,又感慨奢靡的物质享受给人们的心灵造成如此大的扭曲和伤害。此时,嘉庆正式掌控朝政不到一年,正下大力气整肃吏治、廉洁官场。况且皇父赏顶戴花翎的原因是属员工作勤勉,而非采到好的玉石。
嘉庆决定要将此事作为典型事例,警示下属臣工。他令内阁发布上谕。
嘉庆在上谕中说:“兴肇等所奏甚属非是。和阗为产玉之区,该处伯克等率领回民捞采玉石,每年解送至京,只系任上作贡之意。今兴肇因伊斯玛伊勒等采获白玉二块,斤数较重,辄请赏给翎顶。此玉有何足贵?翎枝顶戴为国家名器所关,该伯克、回民等,如果奋勉勤能,于防卡屯田一切差使,办理妥协,该大臣等据实奏闻,必照所请加恩,用示奖励,岂得以采获玉石斤较重,遂为伊等之功,滥行恳请乎?”
嘉庆在痛斥了这种损国家利益、肥个人私欲的做法后,又身体力行地进行示范,用自己的所作所为,来进一步教育自己的臣工属员。
他在上谕中接着说:“朕数年以来,屡屡降旨,停止中外臣工贡献,凡金玉珠宝等物,概不准呈进。以前,叶尔羌采得一块数千斤重大玉,业已运送起程,曾降旨即于所至地方截留弃置。兴肇等宁不知之?况此区区数十斤之玉块,又何足为贵乎?朕所宝者,惟在时和年丰,民安物阜,一切耳目玩好之物,素性实所鄙弃。若如兴肇等所奏,获一玉块,即赐以翎顶之荣,则伯克、回民等势必争相慕效,专以搜采大玉,希冀邀荣。而外间无识之徒,或因此妄生揣摩,此则甚有关系。兴隆、额勒金布着传旨严行申饬。”
嘉庆听说有的回民、伯克为能采捞到一块大玉,“诵经祈求”后,称此“如果属实,更觉无畏”。
在对兴肇、额勒金布“严行申饬”后,嘉庆又对当地回民、伯克发布谕旨:“嗣后,惟当实力当差,如有出力之处,该大臣奏闻时,必当加恩赏赉,岂采得大玉,即为伊等报效乎?”
七、道光停采贡玉
道光即位后,继承了皇父嘉庆皇帝的玉石政策,对珠宝玉器不喜不爱,崇尚节俭,奉行“以朴素先天下,不欲以天下奉一人”的政策。
道光三年(1823)四月,道光在仔细调查和了解内廷玉石存贮数量后,令内阁颁发谕旨:“自平定新疆以后,和阗、叶尔羌每岁采进贡玉四千余斤。嘉庆十七年(1812),因造办处所贮之玉甚属丰足,减额每岁采进二千斤。今查,造办处所贮之玉尚多,足以敷用。着令和阗、叶尔羌办事大臣等,将此项每岁应进贡玉,暂行停采。钦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