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乾隆与玉
1.5.1.3 第三节 总结从政,作《为君难》

第三节 总结从政,作《为君难》

“为君难”一词出自论语。乾隆一生多次发出“为君难”的感叹。乾隆用玉册制作《为君难》,说明他对天子执政天下的难处,有着深深的感触。

人们一般认为,做臣子的一定不容易,不是有“君忧臣劳,君辱臣死”之说吗?臣子侍奉主子稍有闪失,就会断送前程,这在历朝历代是不争的事实,也是仕途道路上传承有序的“游戏规则”。可谁知道,作为一言九鼎、君临天下的皇上,即便是“康、雍、乾”盛世时期的三位皇帝,也都有他们的难处,而且要常常引用《论语》中“为君难”,来作为自己的执政格言,时刻铭记于心,并要用温润华贵的和阗良玉制成玉册,永世珍藏。那么,康熙、雍正,特别是乾隆皇帝,为什么对“为君难”如此刻骨铭心?他们的国事、家事都有哪些困惑和难处呢?

康熙五十二年(1713),都察院左都御史赵申乔呈奏康熙皇上,再次提出“皇太子国本,应行册立”之说。

册立皇太子,是自汉代以来历朝历代皇位继承的做法。由于存在诸多弊端,清灭明后,努尔哈赤、皇太极并未采用。此时,康熙皇帝于康熙十四年(1675)十二月和康熙四十八年(1709)三月,两立皇太子允礽,都因允礽“不仁不孝”、“专擅威权”、“结党营私”等罪名,两次废黜,已让他心力交瘁。

此时,赵申乔再次提及册立皇太子,更让康熙感到为难。康熙在给领侍卫内大臣、大学士、九卿等的上谕中说:“朕自幼读书,凡事留意,况建储大事,朕岂忘怀。但建储关系重大,有未可轻定者。昔立允礽为皇太子时,索额图(时任正黄旗领侍卫内大臣)怀私倡议,凡皇太子服御诸物,俱用黄色,所定一切仪注,几与朕相似,骄纵之渐,实由于此,索额图诚本朝第一罪人也。宋仁宗三十年未立太子,我太祖皇帝并未预立太子,太宗皇帝亦未预立太子。唐汉以来,太子幼冲,尚保无事。若太子年长,其左右群小,结党营私,鲜有能无事者。今众皇子,学问见识不后于人,但年俱长成,已经分封,其所属人员,未有不各庇护其主者,即使册立,能保将来无事乎?古来人君穷兵黩武者有之,崇尚佛老者有之,任用明法者有之。朕御极五十余年,朝乾夕惕,太子之为国本,朕岂不知。凡人醉后伤人,醒时知悔。允礽似长醉不醒,所为过恶,身不自知。允礽自废而复立以来,朕尤加意教训,心血耗尽。因伊狂疾终不痊愈,故又行废黜。孟子云:‘父子之间不责善,责善则离,离则不详莫大焉。’”

此时,康熙长叹“为君难”,决定“皇太子事未可轻定”,遂将赵申乔奏折发还本人。

雍正七年(1729)十月,雍正到内阁巡视工作,偶然翻阅臣工正在整理归档的皇父康熙帝的御制档案,发现所记录的康熙谕旨,“舛错疏漏之处甚多”。雍正回想自己“服侍皇考圣祖仁皇帝数十年,时时祇聆圣训”,今日的记载,确实出入太大。雍正又查找自己即位最初几年的谕旨档案,发现内阁的记录,与自己当时的口授,出入也很大。

随即,雍正转身对陪同巡视的协办内阁大学士三泰说:“自张廷玉为大学士,听朕谕旨,悉能记忆,缮录呈览,与朕言相符。盖记载一事,差之毫厘,谬之千里,不可不慎。”

这件事以后,雍正进行了一次颇具规模的试验,来考证口述与记录之间的差错率。

一日,雍正来到翰林院,召集了一百多名詹事臣工。他口述上谕,令这百余号人同时记录,缮写进呈。雍正“一一批阅,则人人各殊”。有的与谕旨完全不相同,有的部分相同,有的“词句鄙俚,意义蒙晦”。

雍正在测试后感叹:“以一日同奉之谕旨,而至于百其人者,百其说,不亦舛谬之甚乎?其中,若有能文之士,私自存录,传流于后,遂以为朕当日之训旨固然也,其贻误不浅矣。”

雍正最后说:“朕观前史所载,未可全信。孔子曰: ‘为君难。’即此可见。”

乾隆元年(1736)七月二十一日,乾隆即位刚满半年,四川巡抚、兵部侍郎王士俊上了一道密折。密折称:很多部院臣工,都在翻前朝的旧案。还提出,大学士不应该兼部院尚书。

乾隆闻此,“不胜痛恨”,指出:“群臣之翻驳前案,即朕之翻案也。大学士之兼部院,乃皇考之成宪,汝欲朕改之,非翻案乎?”

对此,乾隆感叹:“为君难,且天祖付托之重,民物仰赖之殷为难,即此用人一段,千难万难者也。”

乾隆可不像其父雍正、祖父康熙那样待人心慈手软,刚一上任,臣下就给自己来个下马威,今后还如何统率朝廷王公大员。他要讨个说法。

七月二十二日,乾隆召集总理事务王大臣、九卿等在养心殿开会训谕。此前,乾隆已将王士俊原折发给这些大员们传看,心想他们一定会提出一个令自己满意的处理意见。

不料,这些大员们只是“口奏其陈奏之罪,而未劾其巧伪之罪”,令乾隆大为不满。乾隆直截了当地说:“夫指群臣为翻案,是即谓朕为翻案矣,此大悖天理之言也。从事为政之道,损益随时,宽猛互济。《论语》曰:‘张而不弛,文武勿能。弛而不张,文武勿为。一张一弛,文武之道,文武岂有意于张弛哉。’古称为君难,即此用人一节,已千难万难矣。”

这回大员们可听明白了,回去会商后,奏请乾隆,“将王士俊拿解来京,交刑部严审定拟,明正其罪”。

最后,刑部以“照大不敬律,拟斩立决”。乾隆达到了目的,令传旨:“改为斩监候,秋后处决。”

乾隆处决了王士俊后,耳闻有人说,作为臣子的也确实不容易。知情不报要治罪,密报说过了更要治罪,有点无所适从的感觉。乾隆决定用考试的方法,了解臣下心里的真实想法。

乾隆二年(1737)五月,乾隆将翰林院的詹事等大小官员统统召集起来,以《为君难,为臣不易》命题,令翰林院的官员们笔答。翰林院的官员们对“为君难”似乎不太理解,帝王一言九鼎、君临天下,说话办事无所顾忌,有何可言难的呢。到是臣子说话做事需小心谨慎,一不留神,不是丢了乌纱帽,就是丢了性命。他们不知皇上的真正用意,答题时大吐苦水,将他们在职场上所经历的酸甜苦辣,统统说了出来,大谈作为臣子和部下,如何的不容易,而没有过多的谈及为君有多难。

乾隆阅看后,并没有动怒和太大的不悦,毕竟这些官员们只是文人墨客,没有做什么过头的错事。但是,乾隆还是就此发了一道上谕。

乾隆在上谕中说:“昨考试翰林詹事官员,以《为君难,为臣不易》命题,各就所见,敷衍成文。至难与不易立言之本意,原有轻重,伊等尚未见及。人之言曰:为君难,为臣不易,此以见为君甚难,为臣亦不易耳。盖为君者,以一人立乎万民之上,宗社之安危、民生之休戚系焉。崇尚宽大,则启废弛之渐;稍有振作,则长苛刻之风;言路不开,则耳目壅蔽;不集思广益,则混乱是非;厌弃群言,则不能发扬民主。即此一端,为君之难,概可知矣。至为臣者,奉公忧国,为上为德,为下为民,鞠躬尽瘁,殚精竭虑,不足以尽为臣之道,故曰不易。然较之为君,究未至若彼其难也。”

乾隆四十三年(1778),高朴玉石案发后,乾隆一怒之下,将高朴就地正法,也曾为“为君难”大发感言:“朕常深味为君难之言,即知人任用,亦其一端矣。至封疆大吏,坐享高爵重禄,且受朕倚任厚恩,若自昧天良,忍于欺隐,上苍必诛其心而夺其魄,使之自触法网矣。”

乾隆四十三年(1778)十一月,乾隆自家内部发生了惇妃毒打婢女致死事件,再次考验作为一国之君,将如何秉公处理自家私事。

乾隆了解情况后,认为丫鬟将御制和阗白玉山子打碎,惹怒了惇妃,也有一定过错,但终究罪不至死。于是,乾隆给各皇子和军机大臣发了一道上谕。

乾隆在上谕中说:“昨惇妃将宫内使唤女子责处致毙,事属骇见。尔等想应闻知。今惇妃此案若不从重办理,于情于法,未为平允。况满汉大臣官员,将家奴殴责立毙者,皆系按其情事,分别议处。重则革职,轻则降调,定例森然,朕岂有稍存歧视。惇妃,即着降封为嫔,以示惩儆。并令妃嫔等,嗣后当引以为戒,毋蹈覆辙。若为人君,不能见及于此,何以抚驭天下,统率群臣乎?此即为君难之一端也。”

乾隆三十四年(1769)三月十七日,造办处库掌四德呈报内务府,说太监胡世杰交来青白玉《为君难》册页一份,共计八片,并传乾隆皇上的口谕:“将册页上字填金配紫檀木匣盛装,先呈样。钦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