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节　变价宫廷过剩玉器

乾隆五十年（1785）以后，由于宫廷存贮的玉器越来越多，同时为了有效打击抬高玉价、利用玉石获取暴利，乾隆决定大规模变卖宫廷过剩的玉器。

乾隆朝，宫廷变卖玉器有一个逐渐发展和演变的过程。最初是变卖那些残破、质次的玉器，而且数量有限。到了乾隆中后期，玉器变卖的数量呈逐年递增的趋势。以致乾隆五十年（1785）十二月十一日，乾隆就一次谕令变价各种玉器一千六百多件。由此也折射出，乾隆朝后期，宫廷玉石存储和玉器的制作，产能过剩的一面。

乾隆朝，如遇有宫廷玉器变卖，均由乾隆下旨后，交由崇文门官员全权办理。

一、崇文门

崇文门，是明清两代外埠进入京城的一个税关，初设于明朝成化年间。那时的崇文门东面的通惠河与大运河相连，漕运成为当时京城与南方各省客、货运输的主要通道，来往商人市民很多，因而崇文门也就成了南方各省客商进入北京城的重要关口。

明朝天启年间，崇文门税关年收税银曾达近九万两，列全国八大关口之首。由此可见，当时崇文门地区商业呈现出贸易繁忙、店铺林立、人流涌动的繁荣景象。

清初，崇文门税关只用满人，不用汉人，设正副监督各一人，由皇上亲自指派，主要负责“监督征收京城及地方盐引，后征商税”。

康熙朝，崇文门是顺天府下的一个衙门，初设未入流副使一员，后设大使、书吏各一名。后又归四川清吏司、贵州清吏司代管。康熙五年（1666）以后，曾一度“崇文门货物出门者免税，加派正蓝旗甲兵三十名”。

乾隆朝，崇文门设监督，任期一年，期满后由户部咨奏，乾隆亲派人员继任。

乾隆二十四年（1759）七月十六日，户部咨称，崇文门税差监督于本年七月十五日一年期满，其副监督员缺，应行内务府办理。乾隆谕旨：“着派英廉（时任户部郎中）去。钦此。”监督的随任笔帖式由内务府“除派”。

乾隆朝，崇文门是京师“国家经费”的一个重要来源。乾隆十八年(1753)，“崇文门税入十万二千零七十五两”，虽不及明朝天启年间，但在全国还算是一个收税大户。这些收来的银两，也有相当一部分作为“劳务费”，赏赐给了内务府官员。

乾隆朝，官员犯案罚没的物件中，“应变价者，十两以上交崇文门监督变价”，然后将变价的银两交户部。不足十两的物件，由刑部和物件库存官员“公估变价后存刑部库内，积至万两，造册具题解户部”。

崇文门的税关收入，名义上解缴户部，实际上有相当数额交由乾隆自行处置。由此可见，宫廷淘汰的玉器交由崇文门税关变价，其目的也是充实皇室用度，缓解皇室成员们的日常开销。

乾隆十四年（1749）十二月初五，都虞司以《为向崇文门取银一万两赏给内务府武职官员事》上奏乾隆。内务府武职官员每年赏银一万两，是参照每年赏赐文职官员的做法，在雍正朝即已确定。到了乾隆二年（1737）以后，因乾隆御批“文职官员既经赏给双俸，不必赏给”后，此项银两就只赏给武职官员了，从此一直延续下来。

二、初试变价玉玩

乾隆二十一年（1756）六月初一，太监如意呈送乾隆汉砚一方、黑漆有屉春盛一件、红玛瑙镶嵌一块。乾隆指示内务府：“着变价。钦此。”这是乾隆朝，宫廷变卖文玩器物的第一次官方记载。

乾隆朝，第一次较大规模变价宫廷御用物件，发生在乾隆二十四年（1759） 。当时，宫廷存贮的本朝以及前朝遗留的物件越来越多，乾隆打算试着变卖一些。但此时还没有把玉器列入其中，主要是瓷器。

这一年的二月初四，乾隆指示太监胡世杰，令造办处到库中挑些瓷器等物，“着交崇文门变价”。

造办处郎中白世秀、员外郎金辉遵旨，从库中挑出各类瓷器，品种有：把盅、碗、盘子、碟子、酒圆、瓶、挂瓶、罐、筒子、把碗、盅子、壶、把盘、斗杯、花插、炉、缸、花浇、盒、水盛、笔抻、洗等，共计五百一十一件。此外，还有宜兴壶九件、宜兴盘四件、钧釉盘三件、金线四子、银线四子、金线一轴等。这也是清朝宫廷御用物件，第一次规模化流入民间。

前两次变卖宫廷御用物品中，均没有玉器，这说明玉器自古作为皇权和身份的象征，同时也是乾隆的最爱，不会轻易变卖到民间。但是，这种局面在乾隆二十五年（1760）以后，被逐渐改变了。

乾隆二十五年（1760）三月，造办处官员呈上启祥宫制作玉器剩下的玉“回残一小块零一点”，请示乾隆如何处理。乾隆令“交崇文门变价”。这是清宫第一次变卖玉石。

乾隆二十七年（1762）五月二十二日，乾隆指示内务府，将一柄拴双面回头穗、上缀两个孔雀石珠的青玉如意，“交崇文门变价”。这是乾隆变卖的第一件宫廷玉器，从此拉开了宫廷御用玉器流入民间的序幕。

起初，变价的玉器基本上是制作玉器剩下的回残剩料。后来逐渐发展为雕工一般、绺道较多、磕碰残破、器型较小的玉器。

乾隆二十七年（1762）九月二十五日，太监如意奉旨，交给造办处郎中白世秀一柄紫檀木嵌玉二块如意，上面的一块玉镶嵌破碎，乾隆令“着另配玉镶嵌一块，其玉向里边（造办处）要”。

九月二十九日，造办处找来一块白玉莲荷镶嵌，由太监如意转呈御览。乾隆对这块玉镶嵌较为满意，令“着在紫檀木如意头上嵌用，其换下破玉镶嵌，交崇文门变价”。

三、变价玉石、回残料

最初变价玉石回残剩料，只是很少一点回残残渣碎料。较大规模的变价回残玉料，发生在乾隆四十年（1775）十二月。

当时，乾隆令太监如意到造办处找来一块重达二百四十斤的青白玉，准备做一对玉象和一件玉瓶。玉料扎开后，乾隆改变了注意，决定将扎开的三块玉料，“着如意馆邹景德照宴上用盘、碗、盅、碟，料估足能做几件做几件”。

当邹景德一切准备就绪，正要开工时，乾隆又改变了注意，令太监胡世杰。传旨：“将玉象一对、玉瓶一件，照样成做。钦此。”

这次玉象、玉瓶扎下回残“共重六十三斤八两”，除了挑出较大块玉料留做材料用外，仍有“不堪用玉大小三十六块，重三十六斤；不堪用碎小玉回残，重三斤八两”。所有这些玉回残都被造办处呈送乾隆御览，由乾隆定夺它们的去留。

乾隆仔细查看后觉得，“做材料用回残玉内，再将平常者挑些出，归并不堪用之玉回残，一并交崇文门变价”。

谕旨发出后，乾隆认为处理得还不够有力度，他知道，每年送交广储司银库内的回残玉料，应有几千斤。如此多的回残剩料，总存着也不是个办法，早晚要处理掉，不如尽早变价换成银两。

于是，乾隆再次下旨：“传与广储司，将现收玉内不堪用者，亦挑出呈览后，归入此玉一并交崇文门变价。钦此。”这是乾隆第一次颁旨变价处理广储司银库中的回残玉料，或末等玉石。

乾隆四十四年（1779）三月二十四日，造办处交出新疆新近送到山料玉大小一百四十四块，经过如意馆玉匠分别等次，挑出一百二十四块五等山料玉、重七百七十五斤九两。乾隆令造办处：“交崇文门变价。”

变价的玉石回残等，一定是“不堪留用”或质量较差的。好一点的，即使是山料玉，也不会随便变卖。一般情况是：颜色洁白山料玉，留如意馆收贮做活计用；玉质平常的山料玉，留造办处作为材料备用；颜色很差、碎小的山料玉或回残料，送崇文门变价。

乾隆五十一年（1786）四月十七日，造办处因玉质差“不堪留用”，一次交崇文门变价“颜色不堪碎小山料、回残玉三百十七块”。

有时，从准备变价的回残玉料中也能挑选出好的玉石，再用这些玉石承做器物，即变废为宝。

乾隆五十五年（1790）七月十一日，苏州织造五德从变价的回残玉料里挑出若干玉石，承做青白玉册页二份、青玉轴头四十个、青白玉别子一百二十个、青白玉扳指五十个，并将这批用回残玉料承做的器物送交乾隆御览。

乾隆御览后认为，用回残料制作的器物确实不错，与“正品”相比，毫不逊色。乾隆在褒奖了苏州织造五德后，令内务府传旨：“玉册页交懋勤殿，贴刻字文本呈览；扳指交大人赏用；玉轴头、玉别子着伊家人送京，将玉别子轴头交如意馆，有用处。钦此。”

四、变价玉器

乾隆四十五年（1780）以后，乾隆颁旨变价玉器的等次逐步提高，这和宫廷存贮玉器的数量逐年增加有关。

乾隆四十五年（1780）九月二十九日，由于京内外各处承做宴上用玉盘、碗、盅、碟逐步增多，乾隆令造办处挑一些变价。

造办处遵旨从茶膳房挑出玉碗十五件、玉盘五件、玉碟子二件。乾隆令太监鄂鲁里传旨：“着俱变价。钦此。”

乾隆四十六年（1781），乾隆下令变价玉如意，这是乾隆朝首次大规模变价玉如意。

四月二十五日，乾隆令从宫内、圆明园、香山等处，搜集不中意镶嵌如意三十三柄，令造办处交崇文门变价。其中：嵌玉三块紫檀木如意九柄、嵌玉三块紫檀木镶丝如意五柄、嵌玉三块紫檀木描金如意一柄、嵌玉三块紫檀木圆杆如意二柄、嵌玉一块紫檀木描金如意二柄、嵌玉一块竹丝如意九柄、嵌玉三块竹丝如意二柄、嵌玉二块如意竹丝如意三柄。

乾隆五十三年（1788）八月十三日，乾隆再次谕令造办处，交崇文门变价玉如意九柄。

乾隆视汉代玉璧为古董珍玩，年代准确、品质上乘、器型完好的玉璧，往往会令造办处用紫檀木精雕木座，做成插屏供摆设用，不会变价。如果不是汉代的玉璧，是本朝仿制的，即便是白玉质地，也有变价处理的可能。

乾隆四十九年（1784）七月二十六日，乾隆将一件仿汉代白玉双螭乳钉璧，令造办处“交崇文门变价”。

乾隆五十七年（1792）十一月二十日，太监鄂鲁里奉旨到造办处，交给员外郎大达色、库掌舒兴一件青玉爵盘，并传旨：“变价。钦此。”

十一月二十五日，太监鄂鲁里再到造办处，交给员外郎大达色一件仿汉玉诗意佩，该玉佩原藏于乾清宫百什件内，乾隆令“变价”。

五、最大规模变价

乾隆五十年（1785），宫廷造办处奉旨进行了一次乾隆朝最大规模的玉器变卖活动。变卖从年初开始，历时十二个月，共进行了二十四次，平均每个月两次。变卖了各类新旧玉器，共计一千九百六十八件。其中十二月十一日，造办处一次奉旨变卖了由乾隆亲自过目审核的各种玉器一千六百四十五件，创乾隆朝一次变卖玉器的最高纪录。

这次玉器变卖活动，乾隆非常重视，指示内务府会同圆明园各处、香山等地，做好变价玉器的收集、鉴定、整理、造册、登记等工作。同时，令内务府监督崇文门，做好玉器变卖后的银款收缴、登记、入库等工作。

这次变卖玉器的玉质有：白玉、青白玉、青玉、黄玉、碧玉等。主要器型有：杯、盘、盅、壶、鼻烟壶、瓶、樽、筒、磬、如意、扳指、牌、佩、璧、圭、玦、洗、笔搁、墨床、笔架、水盛、笔恬、笔托、笔管、镇纸、筷子、铲子、剪子、陈设、暖手、达摩、仙人、娃娃、马、鱼、蟾、鹅、蝉、螳螂、螃蟹、佛手、荔枝、花、瓜、图章、全带、带板、带钩、带头、花头、花扣、护口、穿带、提头、道冠、发簪、冠簪、炉顶、镶嵌、扇器、镜背、匙、锁、结子、小圆、腰结、圈、坯子、刀把、轴头、双环、四连环、剑扣、盖、手巾束、嵌玉壁灯，以及各式玉小玩器等，几乎涵盖了所有宫廷玉器品种。

此次变卖数量较多的玉器有：配有紫檀木架的白玉夔龙花纹磬、青玉夔蝠磬等各式玉磬三十八件，白玉莲花叶镶嵌紫檀木墨床、青白玉山水八方镶嵌紫檀木墨床等各式玉墨床三十四件，白玉筷子八双，碧玉筷子二十七双，白玉琴式牙签筒、青玉兰花筒等玉筒三十三件，青白玉双耳杯、青白玉单耳杯等各式玉杯二百三十四件等。

这些变卖的玉器，主要是来自圆明园、淳化轩、清漪园、静明园、九州清晏、秀山房、乐善园、寿康宫、香山等处撤换下来的玉器，以及内库旧存。其中，内库旧存数量最大，共计一千六百四十五件。

这一年同玉器一同变价的，还有玛瑙、象牙、牛角、玻璃、绿苗石、绿晶石、牛油石、绿猫石、白石、绿石、木变石、画石、西洋石、玛瑙器等六百七十九件，象牙器三十件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