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节 官员问责
在高朴私采玉石案的审理过程中,涉及很多人员,除了高朴家人外,一些官员也因失职、渎职,而难辞其咎。
高朴私采玉石案调查审理取得初步结果后,乾隆对几位曾经的“内府世仆”——大学士管两江总督高晋、署两江总督萨载、淮安关监督寅著、苏州织造舒文等,进行了申饬。
乾隆四十三年(1778)十月十六日,乾隆发内阁上谕:“外官,官官相护恶习,固结不解,实为可恨。李福过淮关时,高朴之事业经发觉,寅著既将李福等盘获,即当将其持有护牌情节据实奏闻。乃寅著辄敢将高晋所给护牌收去,意欲消弭,实属徇情胆大。着传谕寅著,自行议罪具奏,并着寅著将所收高晋原给李福护牌,即行缴出呈览。至高晋,身为大学士,受朕厚恩,既给予李福护牌,朕屡次传谕询问时,即应据实陈奏,乃竟敢隐瞒欺罔,其心实不可问。况高晋于李福到署时,询知高朴差其往苏州办贡,并不穷诘查察,又不立时恭奏,实系知情容隐,其获罪本属不小,即将护牌一并奏出,于罪亦无可加。且伊两次自行议罪之奏,朕俱经批允,又岂肯因此即将伊革职拿交刑部治罪乎?高晋宁不自计,既给李福护牌,断无不破之理。高晋久任封疆,简给阁务,宠荣已极。且朕平日所以依靠高晋者,因其公正自持,尚得大臣之体。即伊昨奏,每年只领取养廉银八千两,朕亦准其留以自赡,朕之施恩体恤,可谓至矣。乃护牌一事,胆敢涉欺,能不惭愧无地乎?且问心亦何以自安乎?着高晋即行明白回奏。至舒文、李福过浒墅关时,持帖及护牌告知舒文,因何令其开单代为上税?李福单内所开俱系何物?亦着传谕舒文,令其明白回奏。”
乾隆利用高朴私采玉石案,严厉处置官员失职渎职,警示朝廷内外大小官员,严肃问责纪律,在朝廷内外引起强烈震撼,这在封建吏治发展史上也不多见。
一、两江总督、大学士高晋
高晋是高朴的叔父,官居大学士、担任两江总督要职。在高朴玉石案中,高晋发给李福等护牌,使其在水上畅行无阻,令乾隆异常震怒。
高朴案发后,高晋给乾隆上了一道折子。高晋在折子中说:“伏查奴才之侄高朴,自奉命差赴叶尔羌办事之后,并无只字往来。惟今春高朴差家人赴苏办贡,路过江宁,寄奴才家信一次,不过通候之意。嗣奴才屡次公出在外,其家人几时赴苏,曾否回京,奴才处亦无信息。今高朴既在叶尔羌私采玉石运回内地,其办贡家人自必知情(朱批:此时方疑至此乎?),获即交其在苏售卖,亦未可定。奴才现即飞札苏州抚臣杨魁,密速查拿,严搜究明,据实奏办。如已起程,亦即查明根由,追拿解京究审(朱批:不待汝如此急功无私也!)。至高朴,簠簋不饬,辜负皇上天恩,皆奴才平日不能教导所致,而家门有如此玩法之人,奴才愧恨悚惧,无地自容,惟有仰恳圣恩,将奴才一并交部治罪,庶奴才之心稍安。伏乞皇上恩鉴。谨奏。”
高晋没有提及护牌的事,而是先将自己与高朴择开,称已很久没有和高朴联系,特别是高朴赴新疆任职以来。随后又向乾隆解释,高朴派家人赴苏州有办贡的差事。虽然高晋把高朴痛斥了一番,但乾隆认为高晋是在有意袒护高朴,为自己的过失行为辩解。
乾隆四十三年(1778)九月三十日,乾隆在给内阁的上谕中说:“高晋办此一事实属大谬。回疆办事大臣,从无进贡之事,或伊等因所赏养廉优厚,积有盈余,将‘回部’玉碗及痕都斯坦所做玉器,购买数件呈进,朕亦间为收存,此情理之常也。若和阗所产玉皆为官物,驻回疆之大臣取此持往苏州制造充贡,朕一见即知,不但不收,且必罪其监守自盗,十余年来从无此事,众所共闻共见,高晋岂得诿为不知。若因庚子岁为朕七旬万寿,思欲玉杯贡品,不特为期尚早。且高朴侍郎亦非应行进贡之人。况朕曾经降旨,七旬万寿不许内外大臣进贡,亦高晋所深知者,高朴有何贡之可办而差家人赴苏州乎?高晋一闻高朴家人之言,即应计度及此,向其家人详细严诘,并将所携带物件逐一搜查,见有玉石等物,即行讯明,据实参奏,朕必嘉其公正。假使高晋彼时早为举发高朴,或尚不至狼藉若此,且几酿成事端。即高晋为其侄高朴计,早发以杜其弊,何如今之溃败决裂而不可挽救乎?高晋与高朴虽系从堂叔侄,高朴之贪黩负恩,原与高晋无涉,朕亦不肯因高朴而累及高晋。乃高晋明知高朴差人赴苏州,不为诘究,听其自往,谓非徇私容隐,其谁信之?高晋此事获戾甚大,着交部严加议处。钦此。”
高晋是乾隆信任的朝廷老臣,他继承堂伯河道事务后,兢兢业业,克己勤勉,为乾隆朝的江山社稷,也算撑起了一片蓝天。高朴运货通行需要护牌,作为叔父,给予亲属适当方便,也算是情理之中的事。杀了高朴,已是对高晋的重大打击和惩戒,乾隆也隐约产生愧疚。但因护牌得以使私贩玉石成行,而又不惩戒,乾隆总觉得不成体统,此事如果换了他人,定会严惩不贷。
十月二十五日,乾隆再次发布谕旨申饬高晋。乾隆说:“朕简任高晋封疆有年,因其平日公正自持,将其视为督抚中杰出之员。今以此事而论,所谓公正者安在?尚得称为好总督乎?况高晋身为大学士,尤当公而忘私,乃于伊侄高朴偷卖玉石一案,始终隐匿欺罔,实属昧良负恩。高晋以阁臣而兼总督,事君之道当如是乎?今朕已加恩,不明治高晋之罪,着将寅著缴到护牌,发交高晋阅看,使其知所愧耻。伊如尚有人心,能无汗惧无地?且将何以自解乎?高晋着再传旨严行申饬,仍令即行覆奏。”
当日,大学士公阿桂、大学士于敏中,将乾隆的上谕面交高晋。次日,高晋给乾隆回了一道赎罪折,对自己的所作所为,表示谢罪,并对前折未提护牌之事,做了解释。
高晋在折子中说:“奴才跪读之下,惭愧战栗,不能起立。查,高朴在叶尔羌偷盗官玉,与奸商合伙贩卖,实非人类所为。其实,奴才痛恨高朴行此玩法之事,神昏气沮,不但奴才给过护牌不曾想起,即高朴家人姓名及给奴才几样东西,奴才回给高朴何物,均不能记忆,是以未敢入奏。后经想起,愈思愈觉愧悔害怕,不敢再奏,此实奴才罪该万死之处。伏念奴才身为大学士兼任封疆,受恩至深至重,凡事均应实心实地办理,事既获罪,亦惟有直陈于君父之前。乃高朴前差家人赴苏,既给以护牌,亦不具实奏明,致干天怒,奴才伏地悚惶,自觉无颜立于人世。问心,则有昧天良,无可解免;论罪,即皇上将奴才革职拿问,治以重罪,亦不足蔽辜。今复蒙圣主恩外施恩,奴才只有感激涕零,惭愧悚惧,无言可奏。前请每年支领养廉银八千两,虽蒙恩准,今思奴才获此欺罔大罪,问心实难一刻自安,若再请留养廉自赡,更觉虚糜廪禄。今奴才惟恳于此内留银三千两,以为幕友休金,其余五千两一并解缴充公,此亦不足以抵奴才之罪于万一。伏乞皇上恩鉴。谨奏。”
高晋的赎罪折得到了乾隆的理解和谅解。乾隆在高晋的折子上朱批:“览。”但高晋担心检查通不过,于折子送出后,又补充了一个折片,欲革去自己的大学士职务。
高晋在后折补充说:“奴才于前折缮就。伏思,奴才此次获戾重大,罪于隐瞒,虽蒙圣恩不即革职治罪,但奴才问心惭愧,寝食靡宁,惟有仰请皇上将奴才解退大学士,暂留两江总督任,容奴才自奋自效,再图上报天恩,庶奴才寸心稍安。伏乞圣鉴,奴才不胜惶悚,待命之至。谨奏。”
如果是一般官员,仅发给护牌一事,即可革职问罪。但高晋绝非一般官员,堂伯高斌在河务上对大清朝廷的贡献,对他的仕途发展影响很大。乾隆对高晋辞去大学士的奏请,没有采纳,朱批:“亦可不必。”
为感谢乾隆不治罪、不解大学士职衔,十一月初六,高晋给乾隆上了一道谢恩折。
高晋在折子中说:“奴才之侄高朴,受恩深重,罔顾天良,肆意贪婪,行同市侩,非人类之所为。奴才昏聩糊涂,不思及高朴本非应行进贡之人,且驻扎叶尔羌办事大臣从无差人赴苏办贡之事。奴才既不向其盘诘搜查,又给予护牌,事发之后又未据实具奏,昧良负恩,罪无可逭。仰蒙皇上不即治奴才之罪,将奴才给过护牌发交阅看,奴才更觉置身无地,悚惧愧耻,涕汗交流。奴才请求解退大学士,复奉恩批‘亦可不必’,更出鸿施于再造,天高地厚,感激涕零,伏地碰头,莫能自已。奴才惟有誓矢此生,倍加奋勤,时时常存敬畏,事事秉发天良。若再稍涉欺蒙,稍存玩忽,则是奴才罪上加罪,为天地覆载所不容,更难再邀圣恩于格外矣。恭折叩谢天恩,伏乞皇上恩鉴。”
在高朴私采玉石案的官员问责中,高晋是被乾隆相对自身问题处置最轻的朝廷大员。
二、陕西巡抚毕沅
陕西巡抚毕沅接旨追拿高朴家人后,于陕西长武县将高朴家人常永拿获。在审讯常永时,遇到点麻烦。常永坚称自己是因病告假回京,并无携带玉石。毕沅虽不相信,但也没有查到真凭实据,只好将审讯结果奏报乾隆。
毕沅在给乾隆的奏报中说:“臣思,常永从叶尔羌回京,必有携带大玉材料。今检查行李,并无大玉,或有沿途寄顿之处,俱未可定。再经反复严讯,常永称:实在因病告假回京,并未携带玉石,亦无隐匿寄顿(朱批:此系谎供,可恶!) 。但系一面之词,究难凭信,臣仍飞饬各路及关隘宿店,严密搜查,毋令稍有藏匿。查,常永随身行李内虽无大件玉料,但该家人一入陕境,即行就获,恐随后或有同行之人,抑或客商等代为携带,俱须密访严拿,随即飞饬知会甘省,一体设法速行查拿,以防窜匿。除派委干员将常永锁押,即日起行兼程送京外,所有拿获高朴家人讯取供词,查验物件清单及书信十八件,恭呈御览。谨奏。”
随后,在直隶拿获常永的同行张元、马德亮,二人供出“常永带大车九辆、箱子四只,内载有高朴玉料三千斤,家人们玉料一千斤”等。乾隆闻此,对毕沅轻信常永供词,甚为恼火。
乾隆四十三年(1778)十月初六,乾隆谕令:“毕沅既然将常永拿获,即应向其严切跟究,讯则所带玉石车辆,自无能掩饰。乃毕沅竟深信其别无携带,不复穷追,此乃外省官员恶习,甚为非是。毕沅平日办事尚属认真,何于此等大案,荒唐乃尔。着传旨严行申饬。”
十月十一日,接到乾隆谕令的当日,陕西巡抚毕沅回奏:“臣跪读之下,不胜悚惕惶愧。伏思,日前既然将常永拿获,自应即行跟究。乃竟信其谎供,冒昧具奏,昏聩糊涂。兹蒙皇上详细指示,如梦方醒,抚衷自问,实觉无地自容。今提常永复加严讯,该犯供认高朴交有玉石一千斤,伊先起程到肃州,赵钧瑞随后同玉车抵达肃州。因玉未卖出,赵钧瑞令伊先行至渭南良天坡居住,伊随后同玉车行走,沿途出售,入陕西界首站之长武县,即被拿获。臣当即一面委派干员在境内严密搜查,一面飞咨督臣,查拿赵钧瑞及所带玉车。现已在甘肃省固原州将赵钧瑞拿获。但常永所供一千斤玉石之数,与张元等在京所供带大车五辆、载有高朴玉料三千斤、家人玉料一千斤之数,尚未符合。臣遵旨选派凤翔府知府张所受,前往长武至肃州一带地方,实力踪迹,务将常永所带玉料尽数搜获。但臣办理此事,询问初供未得实情,惟有仰乞皇上,将臣交部严加议处,以为办事草率者戒。谨奏。”
常永坚称只携带了一千斤玉石,与同伙张元在京招供的斤数相去甚远。乾隆谕令勒尔谨,“派委明干大员,分路搜查”。案情终于有了结果。
十月十八日,陕甘总督勒尔谨、陕西巡抚毕沅联名向乾隆奏报:“兹据固原州那里善禀报,赵乡约(赵钧瑞)、马万金等供,在糜子滩埋藏玉石已经起出,称重九百七十八斤。常永等在靖远县所属之打捞池的地方,尚有埋藏玉石十一二包,斤两不能确悉。臣等即刻带犯起获打捞池地方埋藏玉石,称重三千三百二十四斤,内玉子儿四十二个,山材玉石四百一十一块。现将赵乡约、马万金及玉石,遴委干员押解赴京。谨奏。”
乾隆认为毕沅“不能实心办事,与勒尔谨无异”,但念其平日于地方事务尚属认真,免其交部治罪,自行议罪。
十月二十三日,在内务府大臣和珅当面向毕沅宣读乾隆的谕旨后,毕沅给乾隆写了一道赎罪折。毕沅说:“臣跪读之下,感激惶愧,莫可明言。伏念臣质本庸愚,仰蒙皇上天恩豢养生成,委以封疆重任。数载以来,岁月虚糜,抚衷自问,负疚良多。鉴于高朴私贩叶尔羌玉石一案,陕西一路为奸徒往来所经,既不能预为查察,又未切实跟究,妄据狡供,即行陈奏。蒙恩详细饬谕,如梦方醒,清夜自思,愧悚无地。兹复仰荷皇上格外优容,免其交部,着臣自行议罪。可否容臣缴银三万两,稍示薄惩,以为办公草率者戒。如蒙恩准,今冬先交一万五千两,明年全数交完。伏乞皇上睿鉴。”
乾隆认为,他对毕沅的处理已经完毕,不用再说什么了,遂在毕沅的折子上朱批:“已有旨了。”
只因第一次审讯高朴家人常永未审出结果,就被罚银三万两,乾隆问责官员可谓力度空前。
三、陕甘总督勒尔谨
在稽查高朴家人偷运玉石过境过程中,陕甘总督勒尔谨称得上是尽职尽责。
乾隆四十三年(1778)九月三十日,陕甘总督勒尔谨跪奏:“臣现在飞饬肃州镇道,在嘉峪关严加盘诘,并通饬沿途地方官,实力稽查,如遇高朴家人过境,即行锁拿,并将随带物件一并搜查,委员解京。其有客商私贩玉石经过者,亦即严拿,奏明治罪,并将所带玉石搜查送京。犹恐高朴家人私贩玉石之客商在途闻信,或不由大路行走,亦未可定,并饬沿边一带及偏僻州县,一体实力查拿务获外,所有现在查办缘由,理合遵旨先行覆奏。”
但李福等还是顺利通过了嘉峪关,并进入陕西。勒尔谨犯有失职、失察过错,且对拿获的案犯审讯,也不深入细致。对此,乾隆对其进行了训斥。
乾隆说:“勒尔谨受朕厚恩,委任封疆,接奉屡次谕旨,自应切实查办,务使人赃俱获,方为认真办事。况常永在入陕西境首即经盘获,则其所带玉石车辆,自全在甘肃境内,无难踪迹,且赵钧瑞现已就获解省,该督自应迅速催提该犯到案严讯,其所带四千斤玉石寄存何处,或转卖何人,即当严拿转卖之人,方为实心任事之道。乃勒尔谨率据属员之禀,辄称其并无携带玉石,并不派委明干大员挨次严查,乃辄据属员报词,率行陈奏,敷衍了事,岂视高朴之明目张胆偷窃官玉谋利作弊为平常之事,漠不关心乎?勒尔谨办理此事荒唐太甚,天良何在?着传旨严行申饬,即行议罪具奏。”
勒尔谨的议罪折子还没递上来,乾隆又发现了新情况,认为勒尔谨身为陕甘总督,对高朴案之前的私贩玉石情况,未能事先察觉,应令其再行议罪。
十月二十日,乾隆再发上谕:“昨据毕沅奏,在西安省城搜获私贩玉石之吴凯洲等七人,并起出大小玉石一千三百余斤。此项玉石贩运在前,固非高朴偷贩之玉石。回疆私贩玉石久经查禁,伊等必不能越嘉峪关而过,即如毕沅在西安省城查获吴凯洲等七犯,大小玉石一千三百余斤,伊等所带之玉必须经过甘肃地方,方至陕西,何以毕沅尚能查获,而勒尔谨竟听其坦行无阻?是勒尔谨于查诘玉石一事,全然不以为意,并未遵旨办理,其错谬甚大。前因其拿获赵乡约(赵钧瑞)时不将其所带玉石切实跟究,已降旨严饬,令其自行议罪。今此案又复如此,其罪更浮于毕沅。着再传旨严行申饬,令其扪心自问,如何而可以稍蔽其罪。迅速由驿覆奏,将此六百里传谕知之。钦此。”
十月二十三日,陕甘总督勒尔谨给乾隆上了一道缴银赎罪折。勒尔谨在折子中写道:“大学士公阿桂、大学士于敏中奉旨寄信前来,奴才跪读之下,感激悚惶,无词可奏。伏念,奴才满洲世仆,仰蒙皇上天恩,委以封疆重任,于高朴家人常永等私带官玉进关,既未能随时查察,又未能迅速跟究,实属罪无可逭。蒙我皇上格外优容,仅令自行议罪。奴才反复思维,此事即予以重谴,实属罪有应得。惟有勉图自新,以期稍赎前罪,可否仰恳天恩,准奴才交银四万两,以示薄惩。如蒙恩准,奴才于本年解交内务府二万两,明年再解交二万两。此后,奴才惟有加意奋勉,诸事尽心竭力,以期仰报高厚鸿慈于万一。伏乞皇上睿鉴。谨奏。”
属员失职,总督分担其过,反映出清代官员问责的广泛性和连带性。这种官员问责的广泛性和连带性,时刻提醒着各级官员在“职场”做事,要如履薄冰、要如临深渊。
乾隆同意了勒尔谨的议罪请求,朱批:“览。”
四、山西巡抚巴延三
高朴家人李福自叶尔羌携带玉石起身,经过嘉峪关到达肃州后,由边墙一带行走至山西汾州,又从山西汾州进入河南,过浦口到达苏州。乾隆不明白,李福等是怎么通过山西境内的,为什么山西巡抚巴延三未能查获?
乾隆四十三年(1778)十月十五日,乾隆谕令:“李福由肃州边墙一带到山西汾州府,由山西何处进口?因何并无盘诘?着巴延三明白回奏。”
十月十九日,山西巡抚巴延三跪奏:“查,高朴家人李福携带玉石到肃州,经过甘州、凉州,由边墙一带行走至山西汾州府,前赴河南,过浦口至苏州。臣详查地图,并访讯自边墙一带行走至汾州府路程。一从黄河东岸入山西境,即汾州府所属永宁州地方,由汾州前往河南,此为甘肃至江苏通行之路;一从北路保德州过河,经由五寨等县至汾州,路程稍远,又往北入杀虎口,经由朔平,亦可抵汾州府。今李福等驮载玉石潜入晋境,其由何路行走,地方官未经盘获,以致偷漏。臣不能先事稽查,疏忽已甚。蒙圣慈格外矜怜,不加严谴,仅令明白回奏。抚衷自问,感惧交深,惟有仰恳皇上天恩,将臣交部严加议处,以为不能查察者戒,臣不胜激切惭惶之至,谨遵旨明白回奏。伏乞皇上圣鉴。谨奏。”
乾隆对巴延三的解释不满意,特别是对李福进入山西境内,身为山西巡抚的巴延三竟毫无觉察,不能理解。
十月二十三日,乾隆再发上谕:“巴延三平日不能稽查觉察,所司何事?甚属非是。即交部严加议处,不过革职留任,仍不足示儆。着传谕巴延三,切实自行议罪具奏。”
十月二十七日,巴延三给乾隆递交了一道赎罪折。巴延三在折子中说:“奴才仰蒙圣主豢养生成,事事自当实力稽查。乃高朴家人携带玉石由山西汾州经过,漫无防范,致被偷越,皆由奴才平日不能加紧督饬,以致地方官盘诘不严,实属罪无可逭。奴才惟有伏地叩头,感激涕零,不揣冒昧,愿自议罚银四万两,于本年尽力先缴二万两,其余二万两于明年后年各缴一万两,解送内务府,以冀稍赎前罪于万一,奴才不胜感激悚惶之至。伏乞皇上恩鉴、谨奏。”
一个巡抚年薪银一万多两,仅仅是因李福等案犯从本省茫茫人海中经过而未觉察,就被罚相当于三倍的年俸银两,确实令人称奇,叹为观止。
乾隆认可了巴延三的自行议罪,朱批:“览。”
五、江苏巡抚杨魁
杨魁接到高朴家人李福等前往苏州售卖玉石的廷寄后,立即在全苏州查找李福踪迹,于城内将李福同伙张銮抓获,并查出玉器等物,“管押解京”。
乾隆对杨魁半年后才抓获张銮,不能理解。张銮在苏州半年中,已卖出大部分玉石,且用玉石承造玉器,而身为江苏巡抚的杨魁,竟然毫无察觉。乾隆越想越生气。
乾隆四十三年(1778)十月初六,乾隆谕令:“张銮随同李福等携带玉料,在苏州半年有余,制造玉器卖银十余万两,为时既久,为数又多,断难掩人耳目。况苏州人情性喜悦新闻,此等奇诧之事,自早已喧传城市。杨魁身任巡抚,岂得诿为毫无见闻?若实毫无见闻,设更有奇于此者?亦无见闻,则用汝为巡抚何用?不几成死物乎?接奉朕旨,将张銮拿获,如此留心,谁则不能。杨魁以为严查确访而得,不几恬不知耻、丧尽天良乎?前已严谕申饬,并令自行议罪。着再传谕杨魁,令其抚心自问,切实自行议罪,迅速由六百里覆奏。将此由六百里传谕知之。钦此。”
十月初八,江苏巡抚杨魁奏请交银三万两,赎李福等入境卖玉失察罪。杨魁在奏折中说:“高朴令家人李福串通商人贩卖玉器一事,奴才不能觉察查拿,昏聩糊涂,有负职守,业经奏恳天恩,将奴才从重治罪,以昭儆戒。兹复奉谕旨,令奴才自行议罪,跪读之下,感激涕零,倍深战栗。伏念,奴才汉军世仆,自县令荐擢今职,生成豢养,皆出圣主高厚隆恩。今获罪滋重(朱批:实在应惭愧,实在糊涂,岂有如此明目张胆如贼之事,而汝不知之理?),夙夜疚心,跼蹐难安。窃奴才历官二十余年,有节省养廉银二万两,不揣冒昧愿充公用,并于一年内,再缴银一万两,以冀稍赎罪愆。如蒙俞允,容奴才先后解交内务府查收。为此,沥情具奏,伏乞皇上恩鉴。谨奏。”
乾隆同意了杨魁的自行议罪请求,在杨魁折子上朱批:“拿交刑部,固不必;交部,不过革职留任,汝不惧。此亦足以蔽汝之辜矣。”
杨魁担心乾隆事后反悔,将自己革职查办,欲戴罪立功,将近日严审张銮后,拿获还未来得及详细讯问的玉商包万顺等五人,解京审讯。
为求有立功表现,杨魁加紧审讯张銮。十一月初十,杨魁上奏:“据拿获张銮案内冯致安供称,曾与张銮共同贩玉,苏州近日将到玉料万余斤,内大白者六七千斤。又据张銮供称,本年八月,在苏州开玉行的山西平阳府人李尚贤说,包万顺行内有六七百斤玉石,是山西人赵爱等人从阿克苏贩来的,后头还有七八千斤,又白又大。八个成色的玉石,能卖到一百两银一斤。臣当即密饬藩臬两司,督同府县各员,亲赴各玉行,将包万顺、赵爱、彭信义、董伯易等各犯拿获。臣查,各行内现存玉石五十二块,玉子儿六个,半块玉子儿两个,共重八百八十六斤一两。已卖出玉石五十六块,共重一千二百八十七斤十两,共得价银四万一千二百三十一两三钱。现将各犯供单并玉料银数清折账簿九本,恭呈御览。理合将臣查办缘由,由驿覆奏。伏乞皇上睿鉴。谨奏。”
杨魁的目的达到了,乾隆没有再提革职的事,但也没有因为杨魁再立新功,而降低他的罚银。
乾隆在杨魁的折子上朱批:“已有旨了。”
六、苏州织造舒文
李福、张銮等到苏州城售卖玉石,负责朝廷玉器承做、谙熟苏州玉器行业方方面面人脉关系的苏州织造舒文,竟全然不知,也令乾隆异常不解和恼怒。
乾隆四十三年(1778)十月初三,领侍卫内大臣尚书额驸公福崧、内务府大臣侍郎和珅向舒文宣旨:“舒文于高朴家人在苏州半年有余售卖玉石,并乘坐大船,用高朴官衔旗号连樯北上。舒文置若罔闻,徇情故纵,不行据实参奏,实属负恩昧良,罪无可逭。舒文着革职并革顶戴,令其白身在苏州织造上效力赎罪,明白回奏。钦此。”
十月初七,苏州织造舒文接旨后,给乾隆写了一封检讨信。信中说:“奴才内府世仆,蒙皇上豢养,天恩授予织造重任,兼理关务,犬马报主之诚,虽梦寐隐微,无刻不图仰酬高厚于万一。今高朴合伙贩玉来苏,近在同城,理应事先觉察,查明参奏。乃奴才不能密访于平日,又不能查察于临时,以致李福、张銮贩玉如此之多,私相谋利,实属昏聩糊涂,如同木偶。仰蒙皇上不加重谴,仅令明白回奏,奴才感激私衷,实切沦肌浃髓。”
舒文先做了深刻检讨,随后又为自己的过失行为做了辩解,并请求皇上治罪。
舒文在奏报中接着说:“苏城五方六处,百货聚集。自蒙皇上天威,开拓新疆以来,各处商人时有私贩玉料来苏之事,但不过零星运贩,未有如高朴、张銮伙贩至九十及五十余块之多。奴才与高朴素不相识,从无书札往来,因抚臣杨魁接奉廷寄,查拿李福、张銮等,方知该犯于三月间来苏之事。奴才当即调查过关号簿,并据在关委员家人等禀称,三月二十五日,有李福乘坐尖头船一只到关,查无应税货物,遂验放。九月十一日,李福乘坐太平船一只进京,曾来讨关,奴才当即饬委员家人,照例查报科税。据委员等查禀,装载箱笼四十余只、红木灯物等件,该船户投报税银七十九两零,放行,现有亲填印簿可据。查,高朴以侍郎身份在叶尔羌办事,系不应该办贡之人,奴才既然知道李福装载贡物过关,即应留心跟查,一面据实参奏。今奴才只令查报完税,未能将高朴家人李福串通西客,在苏州贩卖私玉,及过关时又不能查明办贡来历,实属辜负天恩。今蒙圣慈训饬,奴才如梦方觉,愧恨无地自容。惟有仰恳圣主天恩,将奴才从重治罪,以为糊涂昏庸者戒。所有奴才不能查出高朴在苏私贩玉料缘由,理合遵旨,据实明白回奏。伏乞圣主睿鉴,奴才不胜惶悚战栗之至。跪奏。”
舒文的织造职务被革了,本人也做了深刻检查,但乾隆对舒文的检查不满意,认为辩解太多,没有诚意,遂再令其“自行切实议罪,迅速覆奏”。
十月十二日,舒文给乾隆上了一道自行议罪折。舒文在折子中说:“今高朴同张銮合伙贩玉,令家人李福来苏州售卖,奴才近在同城,毫无察觉,又未奏及,实属昏聩糊涂,即将奴才重治其罪,亦属罪有应得。”
舒文不愿无辜被罚银两,即使被罚,他也要再做说明和解释。乾隆看出了舒文的用意,异常恼怒,对舒文的奏文进行了针锋相对的回应。
舒文在议罪折中继续说:“李福、张銮等伙贩私玉来苏,诡秘掩藏,零星分售(朱批:舒文尚敢为此巧辩,实属胆大!),所以奴才被其蒙蔽,未能先事觉察。九月十一日,李福雇太平船一只进京,曾来讨关,奴才当饬委员家人,照例查报科税。据委员等查禀,装载箱笼四十余只及红木灯物杂货等件,查收杂货税银七十九两有零。高朴在回疆办事,系不应办贡之人,奴才既知李福装载绸缎灯物杂货,即应查明来历,跟究原委,据实参奏。乃只令完税放行,实属糊涂错谬(朱批:有心欺罔,况李福在苏州半载有余,制卖玉器逾十万。)。奴才昧然不知(朱批:汝且代李福上税,何谓不知?),不能查察于事前,面为陈奏,及至李福过关,又不查拿奏办,任其远去,负恩昧良(朱批:此四字是汝自招!),实属罪无可逭。前奉谕旨,奴才悔恨感惕,遵旨明白回奏。又蒙皇上如天之恩,仅将奴才革职,仍令白身在织造上效力行走,并令自行议罪(朱批:汝谓此任非汝不可乎?汝病死将不办此事乎?不但此也,满朝大小臣工皆如此。朕非赖尔等,方能办事者也!),奴才抚心自问,愧悚感激,沦肌浃髓,当即沥陈下悃,奏恳天恩,恭缴银二万两,稍赎罪愆(朱批:不足蔽辜,再议来。若因此于关上作弊,即汝之身家性命将安往?),奴才犬马私衷,亦得稍安。伏乞圣主睿鉴,奴才不胜悚切战栗之至。跪奏。”
乾隆认为,舒文在议罪折中对自己缴纳的罚银太少,“不足蔽辜”。除了在舒文的奏折上批注外,十月二十日,乾隆再发上谕。
乾隆在上谕中说:“本日,舒文明白回奏一折。舒文办此事错谬甚大,朕未将伊拿问治罪,已属格外施恩。今阅其回奏之折,种种欺饰支离,实为胆大可恶,已于折内抹出矣。李福、张銮等携带玉石数千斤之多,久在苏州,制器售矣,全城其必皆知。舒文织造衙门常有承办玉器之事,玉匠等时常出入,必相传说,舒文岂得诿为毫无见闻?虽饰词巧辩,岂能掩盖?适见其昧良自欺耳!至李福所供,自苏州起身时,曾持高朴名帖及高晋所给护牌。舒文曾说‘你主儿所带东西,你开单来,替你上税’,其说甚为确凿,业已屡经饬谕舒文,令其明白回奏,并再行议罪。今舒文此折,尚敢称为查报完税,而于代为上税之处,隐晦不吐,实属有心欺罔,丧尽天良。今其抚心自问,当得何罪乎?着再传旨严行申饬,仍遵前旨再行切实议罪,并即由驿站迅速覆奏。钦此。”
十月二十四日,舒文接旨后再次回奏:“奴才跪读圣训,伏地汗流,悚惧战栗,无以自解。伏查,高朴伙同张銮私贩玉石,令其家人李福来苏州售卖一案,奴才节次钦奉圣主训谕,愧悔悚惕,无地自容,业经先后敬谨缮折,将李福进关出关日期,照例查验报税缘由,据实跪奏在案。兹蒙圣训严饬,奴才如梦方醒,何以昏聩糊涂一至如此。至令家人传谕李福代为上税之语,奴才自问,实属错谬不堪。今蒙圣慈训饬,奴才深自痛恨,愧悔内疚,实无可以覆奏,惟有另折沥陈犬马下悃,切实自行议罪,再缴银二万两,得以稍安万一。伏乞圣主睿鉴,奴才不胜战惧悚栗之至。跪奏。”
乾隆内心的愤怒,依然无法平息,他在舒文的折子上朱批:“竟不是人类!”
舒文两次自行议罪,先后缴纳银四万两。可乾隆认为,舒文在高朴玉石案中,确实负有非同一般的重要责任,即使革职,仍不足饶恕,况且四万两罚银并不算多。
十月二十七日,舒文再次给乾隆递交追加罚银赎罪折。舒文说:“奴才赋性愚昧,辜负天恩,于高朴伙同张銮私贩玉石来苏售卖一案,种种错误已极。荷圣主高厚隆恩,恩准奴才先后恭缴银四万两,并将每年织造养廉银一万两,叩求恩准奴才按年扣存,恭缴内务府,以冀稍赎重罪。但奴才获罪甚重,惟有跪恳圣主,俯准奴才再恭缴银一万两,解交内务府,俾奴才才得与昆虫草木同沾覆载深恩,从此痛改前非,竭尽血忱报效,实荷天地深恩于生生世世矣。伏乞皇上睿鉴,奴才不胜惶悚战栗之至。跪奏。”
这次,乾隆通过了舒文的自行议罪,不再和舒文没完没了。乾隆在舒文的折子上朱批:“览。”
“屋漏偏逢连夜雨”,此时,舒文在危难时刻又遭人举报。举报人称其曾经购买过一块玉料,用来制作玉器。举报人是江苏巡抚杨魁抓获的玉商李业。
十一月初八,江苏巡抚杨魁奉旨约见舒文,当面询问购买玉石情况。舒文如实告知后,心里在想,我堂堂一个苏州织造,管理着整个苏州城的御用玉器制造,用自己的俸银购买块玉料,又算得了什么?如果不是赶上高朴私贩玉石案,别说买块玉石,就是开个玉铺,也不至于兴师问罪吧。舒文认为,这事还是先主动报皇上,别让皇上轻易听信他人的煽风点火、落井下石。
十一月初十,舒文为购买一块玉石事,奏报乾隆皇上。舒文在奏报中说:“十一月初六,抚臣杨魁面询奴才正月内曾否买有李业玉料之事,奴才当面将正月内购买玉料一块,现正在琢做告知。奴才伏查,苏州城内卖玉器虽多,但款式俱未能成规矩。是以,奴才历来均系自费购买玉料,自行仿照旧样,督匠成做。本年正月内,经玉匠头介绍,购买任公客栈李业玉料一块,重一百九十斤,折银八千二百两(朱批:此皆因汝等抬价赏买,以致奸商获利,朕若知此,早不收尔等玉器矣。可笑。然此非汝罪,罪在高朴之事。),当即令玉匠截绺去石性,依照材料大小,酌取得玉瓶、玉洗、陈设等共七件玉料,以及插屏料一对。因奴才六月间要进京陛见,以致延误,俱未做完。现将玉料连同式样一并进呈御览,应否照样成做之处,仰恳天恩,仍发给奴才成做完工,交造办处恭缴。再,扎下回残玉料大小八十块,计重四十七斤十三两,一并送京呈览。谨据实情缮折恭奏,伏乞圣主睿鉴训示。谨奏。”
乾隆的想法与舒文如出一辙,如果高朴不案发,舒文这是在主动创新工作思路,至多是玉价的上涨,与他大张旗鼓地承造御用玉器有关。
乾隆在舒文的折子上朱批:“览”,表示这件事就这样过去吧。
七、两淮盐政伊龄阿
同舒文一样,两淮盐政伊龄阿也遭遇到私自购买玉石的举报。举报信送到乾隆手里,乾隆仍令江苏巡抚杨魁当面询问伊龄阿。
杨魁问:“高朴的同伙徐舜如供称,他曾到阿克苏、叶尔羌地方贩运玉石。本年三月间,在扬州将玉料二块,计重二百二十斤,在王宝玉行凭焦麻子、闵东藩撮合,卖与淮关监督,得价银七千两,是否确实?”
伊龄阿回答:“确有其事。”
杨魁知道伊龄阿是“内府世仆”,深得乾隆的信赖,绝非同于朝廷一般官员,加上有上一次舒文的前车之鉴,杨魁请伊龄阿自行向乾隆皇上奏报,自己就不便多问了。
乾隆四十三年(1778)十一月十二日,伊龄阿为购买玉石一事,奏报乾隆皇上:“奴才今春在淮关时,找买需用玉玩,着家人闵东藩向扬州玉行寻觅。据禀,现成玉玩中,没有适用之件,惟王宝玉行内有玉料二块,重二百四十余斤,值价银一万零五百两,系该行作保,现有押帖为凭。奴才诚恐来历不明,再三诘询。因系牙行出帖作保,不复疑虑,遂于二月二十八日,着家人闵东藩照价认买,现在令玉匠成做,尚未完工。今据抚臣杨魁面述前因,虽与奴才所买玉料月份、银数、斤重俱未相符,但撮合之闵东藩系奴才家人,玉料属徐舜如之物无疑。奴才闻信之下,不胜惶悚。奴才系受恩深重之人,即有需用玉料,自当详查来历,方可承买。乃因牙行作保,率行买用,实属冒昧(朱批:此系常有之事,何必引罪。)。奴才谨将原买玉料及现在成做未完如意六柄、腰圆洗一件、虎彝一件、桃料一件,一并上缴,并情愿照原价银一万零五百两充公,以为冒昧者戒。伏乞圣主睿鉴。谨奏。”
乾隆不认为伊龄阿购买玉料是罪过。不过,现在是高朴玉石案的风口浪尖上,有人举报,你伊龄阿也愿任打任罚,作为在高朴案中奉行“严打”的乾隆,也不好多说什么。
乾隆在伊龄阿的奏报中朱批:“览”,表示认同伊龄阿在奏报中的陈述和罚银。
八、署两江总督、江南河道萨载
萨载的职务是署两江总督,淮安关在其管辖范围内。淮安关监督寅著搜去李福船上护牌后,萨载没有及时过问并验看,引来乾隆强烈不满。
乾隆四十三年(1778)十月十六日,乾隆在发内阁的上谕中,点名批评了署两江总督、江南河道萨载。
乾隆在上谕中说:“萨载尚属晓事之人,既经李福供明寅著收去伊护牌之事,即应向寅著取讨,据以人告。乃竟匿不上闻,只顾袒护同官,不复知有国法,初不料萨载竟至如此。着传谕萨载,自行议罪具奏。”
针对乾隆的申饬和通报批评,一直认为自己与高朴玉石案无太大干系的萨载,此时也有点坐不住了。
十月二十一日,萨载向乾隆递交了自请交银赎罪折。萨载在奏折中说:“前于淮关拿获李福,押至清江审讯。据其称,督臣高晋给有护牌一张,已被寅著搜去。奴才旋与寅著共同阅看,内写‘过关照例纳税’字样。查,各处办送贡物进京,给以护牌,令其过关纳税。虽系外间常有之事,但既系高晋所给护牌,自应一并具奏。而奴才前折未曾声叙,亦未将护牌呈缴,实属昏聩糊涂。今蒙圣明训饬,如梦方觉,自恨自愧,追悔莫及,即将奴才革职治罪,亦咎由自取。乃蒙圣主洪慈不即加以严谴。今奴才自行议罪,天恩逾格,感激涕零,容奴才缴银二万两,稍赎罪愆。本年先交一万两,明年再交一万两,均解内务府查收,以充公用。伏乞皇上恩鉴,奴才不胜悚惕待命之至。谨奏。”
随后,萨载在自行检讨的基础上,开始追究负有失职、失察责任的属员,而且下手狠、出手重。他要以此取得皇上对他的谅解。
萨载在随后给乾隆的奏请中说:“臣于江宁事毕至扬关,提审该关值日书办家人郑启福等,逐加严讯。臣查,设关原以稽税,今李福等张挂高朴官衔旗号,连樯北上,不即查拿,并将应纳税货物,任其讨关通过。常镇道孙恬、于李福等九月十七日过关,虽先在清江办事,但其不能督率在关人员严密稽查,以致纰漏,殊属有负职守。查,货物漏税,例应罚半充公。今该犯船内钱财业已查抄,无从追罚,相应请旨将常镇道孙恬革职,在该道名下罚银一万两,勒限一年完缴,以为委管查办关税不实者戒。至该关书办郑启福、殷元舒家人胡元和刘玉,不将李福等船内箱匣逐细查验,至被漏税,未免轻纵,应将郑启福等,于关口各枷号三个月,示众满月后重责四十大板,分别革役,递籍安插。伏乞皇上睿鉴训示。谨奏。”
在高朴玉石案中,严厉查处失职、失察的官员,正是乾隆的本意,否则,高朴怎么会在案发十天内,就被正法。萨载惩罚失职官员的奏请,照以往惯例虽然重了很多,但它涉及高朴玉石案,这样的处置正合乾隆的意,不会遭到反对。
乾隆在萨载的奏请中朱批:“知道了。”
九、淮安关监督寅著
寅著虽然收缴了高朴的护牌,但没及时呈送皇上御览,被乾隆斥之为“匿不上闻,袒护同官”。
乾隆四十三年(1778)十月二十一日,寅著给乾隆上了一道徇私罚银赎罪折。寅著在折子中说:“当日拿获李福船只时,搜见护牌一张,奴才曾与署督臣萨载共同阅看,愚昧之见,以为此护牌有‘关津持验放行’字样,便视为外省常有,因此,交随同审办之淮安府知府荆如棠存案。但高朴偷盗官玉业已败露,非寻常可比,奴才竟未随折呈奏,实属昏聩糊涂(朱批:不过仍欲回护耳!)。今奉谕旨训饬,如梦方醒,罪无可逭。仰蒙皇上格外施恩,谨令自行议罪,感激百叩,涕泪交零,惟有恳请天恩,俯准罚缴银二万两,交造办处充公。于年内缴银一万两,余银一万两,容俟明春缴清,以冀稍赎罪愆于万一。所有高晋护牌,已向淮安府荆如棠取回,封呈御览。理合遵旨恭折,由驿覆奏,伏乞皇上睿鉴。谨奏。”
乾隆原谅了寅著,也同意寅著缴银赎罪。但为发泄心中的不满,乾隆还是在寅著的折子上批了几个字:“实在可恶,下贱之包衣奴才!”
十、江宁织造基厚
受高朴的委托,李福等曾去江宁织造基厚衙门请安。乾隆认为,基厚错在“不加询问,毫无盘诘”,应当斥责。
乾隆四十三年(1778)十月二十三日,乾隆令内务府大臣福崧、和珅传谕基厚。
乾隆在谕旨中写道:“今年三月,李福路过江宁,到总督衙门送信物、请安后,又到织造基厚衙门去请安。李福既至基厚衙门面见请安,言明赴苏州办贡,基厚何以不加询问?况伊等所过浦口,岂非基厚龙江关所管之地,何以毫无盘诘,任其坦行无阻,已大不是。高朴事已败露,基厚尚始终掩饰,不急自行举首,实属徇私负恩,获咎甚重。着令其即速明白回奏。将此由六百里传谕知之。钦此。”
十月二十八日,基厚奏请赎罪。基厚说:“高朴差家人李福贩卖玉石南来,奴才任其坦行无阻,毫无盘诘。李福至奴才衙门,适值奴才出署遇见,李福近前请安。面询,李福称高朴差伊赴苏州办买贡器、绸缎,带有高朴寄给奴才书信,并黑羊皮、回布。奴才将书信接收,其羊皮、回布即嘱令交与门上。奴才回署,李福赴奴才叔父高晋衙门,即往苏州去了。伏思,奴才于李福投书之时,既未逐细查出贩卖玉石之事,又不自行举首。奴才愚昧糊涂,实属深负圣恩,惟仰恳皇上天恩,将奴才交部严加治罪,以为掩饰者戒。为此,据实明白回奏。伏乞皇上睿鉴。谨奏。”
基厚的检讨,言词并不夸张,也没提及罚缴银两,乾隆却通过了。毕竟高朴家族的人均被处置了,且基厚在此案中,所担当的角色和承担的责任,也并不算重大。
乾隆在基厚的折子上朱批:“此次姑宽汝。”十月初六,基厚被乾隆从宽降二级留任。
十一、安徽巡抚闵鹗元
高朴家人李福等赴苏州贩卖玉石,也过境安徽州县,安徽巡抚闵鹗元难辞其咎,乾隆谕令其“查明参奏”。
乾隆四十三年(1778)十一月初十,安徽巡抚闵鹗元奏报乾隆皇上。奏报中称:“兹据布政使农起、按察使秦雄飞详称,李福等私带玉石,应由安徽省凤阳府所属之宿州入境,经灵璧县至凤阳县之临淮关出境。所有经过地,不能盘查职名系:宿州知州金明源、灵璧县知县徐德怀、凤阳县丁忧知县于万培、定远县知县西登额、滁州知州李秉义、涂县知县冀迈建、平县知县杜明德、广德州知州石应璋;不行查察之道府职名系:凤阳府知府兼护庐凤道福保、太平府知府沈业富、宁国府知府恒豫。以上应请开参,听候部议。至失察两司职名系:布政使农起、按察使秦雄飞,请旨交部分别议处。至臣,自任封疆,乃于奸徒私带玉石经过地方,不能督察稽查,实非寻常失察可比,相应请旨,将臣交部一并严加议处,以为疏玩者戒。伏乞皇上睿鉴。谨奏。”
闵鹗元是官场上的明白人,他没有做任何无谓的辩解,在乾隆对他自己问责之前,他已经拟定了对手下失职失察官员的处理意见,并一并上报乾隆皇上,取得了乾隆的信赖和谅解。
十月初六,乾隆发布谕旨:“闵鹗元着从宽,免其革任,仍注册。钦此。”
十二、浙江巡抚王亶望
李福、张銮携带玉石,进入苏州的最后一站是浙江的泗安。时任浙江巡抚王亶望,也受到了乾隆“查明参奏”的追究。
乾隆四十三年(1778)十一月十三日,浙江巡抚王亶望奏报:“臣查泗安地方,系湖州府所属长兴县所辖,设有巡检一员。由泗安至苏州,有水路二处:一由官塘,一由太湖。其经由何道行走,必须确切查明。据张銮家属刘庆供称,实由泗安、长兴、太湖而至苏州。臣又遴委干员,前赴该处逐细查勘。由泗安至虹星桥,计程七十里;由虹兴桥至夹浦,计程六十里,均系长兴县地界,并无关隘。由夹浦出口入太湖,便可直抵苏州。现将所有浙江境内,不能查察之泗安巡检吴超、长兴县县丞萧学儒、长兴县知县耿学模、前任湖州府知府杨成龙、杭嘉湖道孔毓文、按察使国栋、前任布政使孙含中,相应查明参奏,请旨交部分别议处。至臣亶望,身任封疆,于此等新疆违禁之物,不能督率属员实力盘诘,咎实难辞,仰恳皇上敕部严加议处,以为玩视地方者儆。臣谨奏。”
在李福贩卖玉石过境的省份中,浙江只沾了一点边。乾隆也知道,如果过重惩治王亶望,也难寻强有力的说辞。乾隆在王的折子上朱批:“该部议奏。”
王亶望的奏报递上去后,自己的顾虑反而多了起来。他听说有此过节的同僚,一般都以交纳罚银了事。于是立即在递交奏报的当日,追加了一道赎罪折。
王亶望在折子中说:“张銮、李福携带玉石过境,臣不能率属员实力盘诘,现在另折陈请议处。臣蒙皇上天恩,由知县拔至巡抚,生成教养,服官二十余年。乃奸臣携带玉石于境内行走,毫无觉察,扪心自问,愧悚交集,无地自容,即严加议处,亦不足以赎臣之罪。今愿认缴银二万两,分作两年解交内务府充公,稍赎臣愆,俯准恩赐赏收,臣不胜激切惶悚之至。谨奏。”
王亶望的责任,应与闵鹗元一样,同为“过境失察”,且只是一般性过境责任,高朴家人并未在泗安久留和售卖玉器。王亶望只是担心不主动缴纳罚银,会招致乾隆皇上更加严厉的惩处。
乾隆在高朴案中处置的官员太多了,此时也没有过多地考虑王亶望缴纳的罚银是否合理。王亶望署理的浙江,虽然在李福过境中只是“擦边而过”,但也是过境失察。既然王亶望同意交纳罚银,乾隆也没有阻拦的道理。
乾隆在王亶望的折子上朱批“览”,表示认可。
十三、原任织造、盐政西宁
清代官场问责,有牵连的,必问责无疑;无牵连的,但有父子关系的,也必问其教子无方、有损朝廷形象之责。
只因李福前去请安,基厚受到了问责。又因基厚是西宁之子,曾任织造和盐政的西宁,也受到了乾隆皇上的问责。
乾隆四十三年(1778)十月二十五日,乾隆谕令基厚,对李福的请安“毫无盘诘,徇私负恩,明白回奏”后,再发上谕,对追究西宁的责任,进行了说明。
乾隆在上谕中说:“西宁虽系高朴堂伯,但相隔甚远,朕不肯因其侄而累及。高晋给与护牌之事,已令高晋自行议罪。然西宁系高晋亲兄,朕亦不肯因而相累。李福至基厚署中请安,基厚毫无盘诘,当时既不奏闻,事后又不举首,实属徇私负恩。基厚系西宁之子,西宁岂得诿为不知,其将何辞以对?着将张銮、李福口供,抄寄西宁阅看,令其明白回奏。”
十月二十六日,西宁给乾隆写了一道议罪折。西宁在折子中说:“奴才之侄高朴,在叶尔羌贪婪无忌,私采玉石运赴苏州售卖,罔顾法纪,实为从来所未闻未见之事。今蒙圣训指示,奴才详阅抄寄张銮、李福口供,始知奴才之子基厚于本年三月间,在江宁织造任内,李福亦曾到署投书。窃念基厚仰荷皇上格外天恩,补授织造,自应事事留心体察,小心秉公。今高朴如此贪婪不法,李福至基厚署中,基厚毫无盘诘,错谬如此,实堪痛恨,惟有仰恳皇上天恩,将基厚交部严加治罪,以为徇私负恩者戒。高朴系奴才堂侄,奴才亲弟高晋又有给予护牌之事,皇上即将奴才治罪,亦属罪有应得。况基厚系奴才之子,又何敢以不知自诿。仰恳皇上天恩,将奴才交部严加议处,以示惩戒。伏乞皇上恩鉴,奴才不胜战栗恐惧之至。谨奏。”
乾隆对西宁的自行议罪,甚不满意。交部议处,不过革职留任,西宁现已无官一身轻了,交部议处还能议处出个什么结果来。乾隆本意是要罚款,罚款对于已经退休的官员来说,要比降级触动大得多。
乾隆在西宁的折子上朱批:“此事岂交部议处完事?汝自议来。钦此。”
西宁是官场上的明白人,清楚自己的责任大小和乾隆皇上的真正用意。
十一月初一,西宁接到乾隆的上谕后,再次陈奏:“奴才一家,父子弟兄叔侄,世受殊恩,理应互相诫勉。今奴才之侄高朴,贪婪狼藉至此;奴才之弟高晋,又复办理错谬;乃更有奴才之子基厚,当李福路过江宁投递书信,既未盘究于前,又未举首于后,奴才父子之间,毫无觉察,清夜自思,昏聩实甚。仰蒙圣慈,谕令奴才自议,皆出圣主格外天恩。奴才感激涕零,情愿罚银一万五千两,稍赎前愆。仰恳皇上格外鸿慈,奴才于年内先交银五千两,解赴内务府充公。其余一万两,讨限三年,自明年起分年完交。伏乞皇上恩鉴,奴才不胜惶悚之至。谨奏。”
西宁毕竟是退休人员,薪酬不多,能出一万五千两罚银,已属尽力而为了。
乾隆认可了西宁罚银数量,朱批:“览。”
十四、驿站官员
在案件审理过程中,高朴除私采私贩玉石罪外,其家人还供称,高朴前往叶尔羌任职路上,曾指使家人向沿途驿站索要银两。
乾隆四十三年(1778)十月二十三日,乾隆发布上谕,严厉训斥直隶总督周元理、山西巡抚巴延三、陕西巡抚毕沅、陕甘总督勒尔谨等涉及管辖驿站的朝廷大员,对他们隐忍不参奏,表示不满。
乾隆在上谕中说:“据高朴家人常永供称,伊跟随高朴前往叶尔羌时,沿途驿站索要银两,少者四两六两,多至五六十两。直隶境内少些,到了山西一带,渐渐多了起来。从前,各省驿站遇有钦差大臣官员过境,往往预备公馆,随同小吏也备办供应,任意开销。而大臣官员之家人,前站亦每有索要骚扰之事,曾屡降谕旨严加饬禁。乃高朴奉差前往叶尔羌,沿途经过各驿站,纵容家人索取骚扰,该督抚岂竟毫无闻见,何以不行参奏?况高朴曾在保定喝令鞭打办差家人,周元理安得诿为不知?乃竟隐忍不言。伊等不过因高朴系兵部侍郎,出差驿站事务亦其专管,故而畏惧逢迎,甘心徇隐。假设钦差大臣势位更有大于此者,沿途地方官员又将如何应酬乎?此事于吏治甚有关系。着传谕周元理、巴延三、毕沅、勒尔谨,将因何不行查察、参奏之故,明白回奏。将此由五百里谕令知之。”
十月二十七日,针对“高朴曾在保定喝令鞭打办差家人”一事,直隶总督周元理先行回奏:“据深州知州郑制锦回称,乾隆四十一年(1776)十二月间,高朴过境住宿西关。历来官员过往,总在公祠内安歇,并未另设公馆。据高朴家人李玉说:‘高大人吃饭时,想要好清酱,我因进城买不及,用红糖调盐水送去。高大人以为我搪塞,拿马鞭把我打了一顿。那时是冬天,衣服穿得厚,并未受伤。’臣查,郑制锦经管驿站,高朴家人被打,即应据实禀报,乃竟隐忍不言,咎无可逭。臣身为封疆,事无大小,俱应细加体访。乃高朴过境滋事,近在省城,臣竟毫无觉察,实属昏聩,无可辞咎。惟有仰恳皇上天恩,将臣及深州知州郑制锦一并交部议处,以仰我皇上整饬吏治之至意。伏乞皇上睿鉴。谨奏。”
对周元理的自行议罪,乾隆不太满意,直隶臬司专责驿站事宜,为何没有处理意见?乾隆在周元理的折子上朱批:“该部严察谨奏。”
十月三十日,陕甘总督勒尔谨、陕西巡抚毕沅回奏乾隆的上谕,共同递交了一道整顿沿途驿站折。
二人在折子中称:“陕甘地方,幅员辽阔,差使往还络绎不绝,驿站应严定章程、认真查办。驿站易滋弊窦,奉差大臣官员若不能约束家人,势必借端需索,并由与管号、长随私相勾结,以为浮开使费之地。臣等现在钦遵谕旨,详议熟商,必须将各驿站大加整顿,以求诸弊尽绝,永远遵行之良法。所有一切应行改革事宜,容臣勒尔谨、毕沅悉心定议,并与直隶督臣周元理、山西巡抚巴延三互相札商,彼此关会,以便严饬各站,一律遵行。臣等此次仰蒙训饬,务必详筹妥办,断不敢稍有徇隐。伏乞皇上睿鉴。谨奏。”
十一月初一,乾隆对直隶臬司隐忍不报高朴家人需索,直接提出处理意见。
乾隆在上谕中说:“各省驿站遇有钦差大臣官员过境,向每预备公馆,承办供应,屡降谕旨,严加饬禁。地方大吏如果遵旨查饬,力除积弊,遇有需索骚扰之事,即行参奏,钦差过境自皆不敢妄行。直隶为各省首途,直隶如此,他省自效尤滋甚。需索骚扰之弊,皆由直隶而起,已无可辞咎。今高朴纵容家人需索骚扰,即在达尔吉善任内,直隶臬司专营驿站事务,乃容各州县违例支应,达尔吉善所司何事?至高朴责打家人一事,达尔吉善近在省城,岂得诿为漫无闻见?乃竟匿不具奏,其获戾尤重。达尔吉善着交部严加议处。”
十一月初六,乾隆对勒尔谨、毕沅甘愿自行承担高朴家人需索的责任,不行参奏陕甘沿途地方官员的责任,发布上谕。
乾隆说:“高朴家人沿途勒索,其经过各州县如何迎合应付,原可逐程查核,无难追出实情,秉公参奏。现在,周元理已将直隶逐一参查,交部严加议处。直隶既能如此办理,陕甘何独不能?乃勒尔谨、毕沅仅自请交部议处,重不过革职,朕亦必加留任,该督抚故意独立承担,而于属员意存袒护,此岂封疆大臣秉公整饬之道?勒尔谨、毕沅着传旨严行申饬,将高朴沿途经过各地方官逐站详查,据实参奏,毋得稍有徇纵。钦此。”
吏部依据乾隆的几次谕旨,拟将高朴家人索取银两的各驿站官员,降职调任。乾隆认为,此为历史遗留问题,现在一并严加处置,对现任驿站官员未免有失公允。
乾隆四十四年(1779)二月初六,内阁奉乾隆上谕:“吏部议山西、陕西、甘肃三省,滥给高朴家人银两之驿站各员降调,现加恩从宽留任。驿站官员滥给银两,予以实降,固属应得之罪。但此三省员数过多,特从宽典。所降之级,从宽留任。如已出缺离任者,仍着发往该省,交该督遇有相当之缺补用。钦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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