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节 设等定级
乾隆八年(1743)五月初一,造办处首领开其里,为乾隆皇上找了一件前朝留存下来的白玉九连环。
乾隆见玉石质地洁白细腻,设计精巧,令造办处传旨:“着配文锦匣,入乾清宫头等。钦此。”
这是乾隆第一次为玉器设等次存放。这一年,乾隆共为八件前朝玉器定级设等,其中一件前朝留下来的白玉杯,即使“口足有缺处,有绺”,乾隆还是颁旨配匣,做次等存放在乾清宫内。由此可见,乾隆对前朝旧存的玉器的迷恋和对玉杯的喜爱。
乾隆喜欢陈设玉器,不论是宫中旧藏,还是京城如意馆或京外“八处”奉旨承做的新玉器,只要他认为满意或欣赏,都要将其摆放陈设,以便他能随时观赏和把玩。
玉器最高级别的摆放地,是皇帝的寝宫——乾清宫,这里摆放的玉器,有上等、古上等玉器,也有次等、古次等玉器。当然,这里所说的次等只是相对而言,并非真正意义上的次等货。其他玉器,摆放在宫廷其他各殿,或圆明园、颐和园、瀛台、香山、热河、沈阳故宫等处。多余不便摆放的玉器,则收贮在造办处的库里,以备用。
乾隆对玉器的分类定级有着他自己独到的认识和感知。他不过于强调玉色、玉质、器物的大小,甚至有无磕碰绺道,而更看重它的历史、文化和人文内涵。
一、旧器设等
对鉴定是旧的玉器,乾隆一般会直接给出等次,以便决定是收贮还是摆放。
乾隆五十一年(1786)九月二十八日,遵照乾隆的旨意,造办处从库中找来旧玉卮、旧玉洗子各一件,呈送乾隆阅览。乾隆令“交启祥宫认看”。
第二天,启祥宫将鉴定报告呈送乾隆皇上。鉴定的结果是,二者“均是旧的”。乾隆令传旨:“交宁寿宫摆放,做古次等。钦此。”
有时玉匠鉴定后也给出等次,供乾隆皇上参考。乾隆九年(1744)十二月二十一日,造办处托太监胡世杰,呈送乾隆一件汉玉龙尾觥。这件龙尾觥用锦包裹放在匣中,还随一件紫檀木座。乾隆看后下旨:“着认看,入得多宝格入不得多宝格。钦此。”
鉴定任务交给了如意馆玉匠杨起云。杨起云足足用了五天时间,才于十二月二十六日得出鉴定结果。鉴定报告上称:“系旧的,可入古次等。”
二、新器设等
乾隆对制作满意的玉器成品或前朝玉器,或宫内旧藏古玉器珍品,颁旨设定级,入殿存放。所设等次有:新品玉器上等(也称头等)、次等,古旧玉器古上等(也称上等古玩)、古次等(也称次等古玩)。以上都存放在乾清宫内。入不了以上等次的,还要分为好百什件、一般百什件两个等次,入藏宫中各殿多宝格内。
如果是前朝旧存精品,即便器物本身有绺或有磕,一般情况下也会作为上等存放。
乾隆四十三年(1778)闰六月十八日,太监鄂鲁里呈送乾隆一件青玉三足龙凤盖罐,该罐是时任苏州织造舒文从地方收集进献给乾隆皇上的。该罐虽然不大,又有小磕和绺道,但龙凤浮雕工艺仍使其不失为一件前朝难得的艺术精品,乾隆朝中后期也有类似仿制器物,但造型有所不同。
乾隆很欣赏这件青玉三足龙凤盖罐,令颁旨:“着配锦匣袱,入乾清宫时做上等。钦此。”
设等摆放后的玉器并非一成不变,如遇有更好的玉器,也会将原有的撤换下来,换上新的。
乾隆十一年(1746)三月初八,太监胡世杰来到造办处,交给七品首领萨木哈一件白玉双喜腰圆水盛,并传皇上的谕旨:“着入方胜阁,将格内现摆的古玩内,有不如此件的换下。钦此。”
三、设等实例
乾隆朝,乾隆为许多玉器颁旨设定等级,包括新器和旧器。从以下举例中,可以看出这些玉器器型在乾隆心目中是什么样的等次。
璧——古次等。玉璧是一种中央有穿孔的扁平状圆形玉器,是我国传统的玉礼器之一,也是“六瑞”之一。《尔雅·释器》记载:“肉(器体)倍好(穿孔),谓之璧。”
可能是基于技术工艺、制作难易的考虑,或是玉璧本身大小的缘故,汉代玉璧在乾隆心目中的等级地位并不高。
乾隆十年(1745)十月二十四日,太监程进贵呈送乾隆一件汉玉拱璧,尺寸不足十二厘米。乾隆看后,也基本认定是“旧的”。但乾隆对其没有过于留意,随即传旨造办处:“着入乾清宫入古次等。钦此。”
连环——古上等。明代及以前传世的玉连环不多,但它们备受乾隆喜爱。玉连环由整块玉雕琢,既费玉料,又费工时,技术含量要求也很高。虽然早在战国和汉代时期,工匠们就已经能够在玉器上成功地雕琢技术难度和技巧都极高的连环装饰,但直到乾隆朝,这种古老的雕琢技艺仍十分受乾隆的垂青和喜爱。这种连环玉器物,在乾隆心目中的等级,自然是上等。
乾隆十年(1745)十一月二十四日,太监陈永德到造办处说,太监胡世杰交来甘黄玉螭虎连环一件,乾隆有旨:“着配文锦匣,入乾清宫时做古上等。钦此。”
提梁卣——上等。卣是古代盛酒的器具。早在战汉时期,工匠们就已经能够雕琢这种难度较高的玉器,特别是卣的提手,它是用整块玉石雕琢的,能够自由转动,还不会脱落。这种工艺用在其他材料的器物上,只能称之为一般工艺,但用在玉器上,确实令人叹为观止。
清代宫廷制作的玉提梁卣,选料考究、工艺精湛,夔纹等仿古纹饰雕琢细腻,很受乾隆的喜爱和赏识。
乾隆二十八年(1763)二月十八日,如意馆制作了一件白玉提梁卣,交由太监如意转呈乾隆御览。乾隆欣赏后令传旨造办处:“着配锦匣袱,入乾清宫时做上等。钦此。”
乾隆对玉提梁卣的配架,要求也很高。一次,太监胡世杰交来的一件如意馆制作的青玉提梁卣,配了一件三等紫檀木镶丝架,乾隆极为不满。他下令造办处将旧架拆丝熔化,胎股做材料用,“另配文雅架,安铜如意钩,入乾清宫时做上等”。
鼎——二三等。鼎是古代用来煮东西的器物,是实用器。隋唐以后,这种器物不再流行,逐渐成为装饰摆设物。
乾隆五十八年(1793)正月初四,苏州送来一件文王鼎木样并请示乾隆皇上,欲做几件玉鼎,供皇家院亭摆设。乾隆同意“启祥宫挑玉做几件”。
次日,启祥宫挑得山料玉四块,共重一百八十斤,并在玉石上画得粉道,足可做四件,送呈乾隆御览。
乾隆仔细御览验看后,谕令:“准做,发往苏州织造五德处,仅玉成做。钦此。”
四月二十五日,苏州来文声明:“原发成做文王鼎四件玉料内足做鼎二件,其余玉料二块锯开料估时,一块不足成做,一块串满绺道,难以成做。”
乾隆在苏州来文上批示:“有绺不足做鼎二件,即不必成做,将玉料存苏州做材料用。”
苏州分别于本年十一月二十七日和五十九年(1794)正月二十七日,将两件文王鼎送到京城。
乾隆御览后,令“一件刻二等交瀛台讫,一件刻三等交圆明园讫”。
樽——上等。樽是古代盛酒器具,谐音尊敬的“尊”,与今天的“尊”字同。即便是后来仿做的,或有磕碰,樽在乾隆心目中仍有很高的地位。
乾隆三十年(1765)十二月初三,造办处交来前朝旧存白玉亚戟樽、青玉索纹樽各一件,两件樽的口沿处都有磕碰。其中,前者的底足还有修补。但这些缺陷都没有影响它们在乾隆心目中的地位,最终还是被乾隆下令,“着各配锦匣袱,入乾清宫时做上等。”
洗——上等。笔洗在文房中是一件很常用、很平常的东西,但用玉石制作的笔洗,确有另一番特有的艺术价值和观赏价值。
乾隆对玉文房,特别是乾隆本朝制作的玉文房,很是钟爱,即便有的有瑕疵,或玉质在今天看来也不是所谓的上等白玉,乾隆都会给予很高的评价。
乾隆十年(1745)十一月初一,太监胡世杰交给乾隆一件青玉瓜式洗,上面有两道透绺。乾隆还是颁旨:“着配文锦匣,入乾清宫时做上等。钦此。”
乾隆二十五年(1760)七月二十六日,太监胡世杰交给造办处郎中白世秀、员外郎金辉一件周身透绺的明代白玉五子洗,并传乾隆的谕旨:“着配锦匣袱,入乾清宫时做上等。钦此。”
花囊——上等。花囊是盛干花用来改善空气质量的器具,也称“香熏”,在清代宫廷中使用广泛。
玉花囊由于制作工艺复杂,雕琢技术要求较高,乾隆给予的等次也很高。
乾隆十年(1745)十一月初三,太监胡世杰呈送给乾隆一件碧玉五龙捧圣花囊,乾隆留在乾清宫欣赏了几日后,令造办处传旨如意馆:“着刻款,配文锦匣,入乾清宫时做上等。钦此。”
盘——上等。乾隆对玉盘、碗、盅、碟很喜欢,乾隆后期下旨大量制作,使其由单纯观赏器,逐步过渡到实用器。即使玉质一般,但对制作精良的玉盘,乾隆还是给予了很高的评价。
乾隆十年(1745)十一月十一日,太监程进贵来到造办处说,你处交来的两件青玉宋龙爵盘,乾隆已有旨:“着配文锦匣,入乾清宫时做上等。钦此。”
碗——上等或次等。玉碗在乾隆朝主要是实用器,但同时又是非常珍贵的陈设器和收藏品。玉碗的制作看似简单,但要制作一件形制规整、胎体薄厚均匀的玉碗,除了玉石材料不能有石性或过多的绺道,技术含量也很高。好的玉碗,乾隆往往要亲自颁旨刻年号款,并作为上等收藏。
乾隆十二年(1747)十月十一日,太监胡世杰交给造办处七品首领萨木哈一件白玉碗,口足有毛边,应该是康、雍时承做的物件。同时,还随了一件白玉托。胡世杰传乾隆的口谕:“将白玉托脐内刻‘乾隆年制’四字款,配文锦匣,入乾清宫时做上等。钦此。”
玉碗如果刻款,一般刻在碗底。但有托的玉碗,刻款一般都刻在托上,而不是碗底。
也有的玉碗,因为玉质等原因,也会定为次等。
乾隆二十四年(1759)二月初四,太监交给造办处员外郎金辉一件青玉碗,因玉质为一般的青玉,器型雕工也很普通,虽不能算上等,但乾隆还是决定在乾清宫收藏。乾隆御批:“着配锦匣锦袱,入乾清宫时做次等。钦此。”
圭——头等。圭来源于新石器时代的工具——石铲和石斧。玉圭是上古时代重要的礼器。乾隆朝,宫廷佛殿内的佛像手中执有玉圭,玉圭频繁用于祭祀典礼。它在乾隆的心目中地位很高。
乾隆二十五年(1760)七月十六日,太监胡世杰交给郎中白世秀、员外郎金辉三件青白玉圭,并传乾隆口谕:“着交三和,有应执圭的佛上用。钦此。”
乾隆经常到宫内佛堂膜拜,见有佛手中的玉圭不合心意,就会令手下重做更换。
乾隆三十七年(1772)四月初二,乾隆来到静明园,见园中玉皇手中的玉圭颜色不好,遂下旨:“另挑玉,着交苏州织造舒文处,照样成做玉圭一件。钦此。”
第二年的四月十二日,苏州送到青玉大圭一件,由太监胡世杰呈送乾隆御览后,在静明园安供。
乾隆对玉圭很重视和看重,把玉圭置于一个特殊的地位,一般都定为头等。乾隆对一般玉器物设的最高等级称“上等”,但对具有祭祀和佛教意义的玉圭,他会称“头等”。
乾隆十二年(1747)十一月初七,太监胡世杰传旨:“外边所有玉圭,嗣后俱算头等。钦此。”
除了佛手执圭用途外,乾隆也将玉圭作为鉴赏物用来日常赏玩,而且通常还要在玉圭上刻字、配好匣盛装。
乾隆十四年(1749)十月初一,“太监胡世杰交给七品首领萨木哈白玉圭大小六件、青白玉圭六件”,说皇上有旨:“将白玉圭六件配一匣、青白玉圭六件配一匣,着另想文雅法做,先做样呈览,准时再做。钦此。”
十一月十六日,员外郎白世秀将做得的玉圭合牌紫檀木罩盖匣图样两件,呈送乾隆御览。乾隆对设计式样十分满意,令太监胡世杰传口谕:“照样准做,交懋勤殿写诗,武英殿刻字,其龙道处填金。钦此。”
第二年的二月初一,懋勤殿的诗拟写完成,乾隆御览后,钦点武英殿刻字匠李世金在玉圭上刻诗。
扳指——上等。扳指在明清两代盛行,是皇室贵族用来射箭用的饰物,后不再作为实用器,逐渐演变成为地位和身份的象征。
玉扳指个头虽小,但所用玉材多为和阗子儿料,而且绘画雕工精美细致,有的还刻上诗文、年号款。所以,玉扳指在乾隆的心目中,地位也较高,即使有的稍有磕碰,也被定为上等。
乾隆十九年(1754)十二月二十五日,太监胡世杰交给造办处太监王炳一件紫檀木镶金银丝三元罩盖匣,内盛:白玉扳指三件、汉玉扳指二件(有磕) 、甘黄玉扳指一件,并传乾隆谕旨:“着配锦匣袱,入乾清宫时做上等。钦此。”
花插——次等。花插是用来插花的瓶子。虽然玉花插的制作工艺较为复杂,但由于制作量较大,即使是白玉材质的,乾隆一般也会定为次等收藏。
乾隆十九年(1754)十二月十八日,太监胡世杰交给造办处太监王炳一件白玉三友梅椿花插,并传旨:“着配锦匣袱,入乾清宫时做次等。钦此。”
瓶——上等。玉质白色、无石性绺道的玉瓶,乾隆一般会定为上等。
乾隆二十七年(1762)十月二十一日,总管太监张玉奉乾隆旨意,令造办处为一件白玉扁瓶配锦匣袱,“入乾清宫时做上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