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四章　我就想这样地死去

1890年5月17日，文森特到了提奥在巴黎的家。

文森特在巴黎和提奥一家一道度过了幸福的三天。提奥公寓里到处是文森特的作品，大多数都没有装框和挂置。文森特常常呆站在自己的作品前，不知在想些什么。

因为害怕巴黎的嘈杂，文森特待了三天后就前往离巴黎30公里开外的欧韦。

在欧韦，文森特一如既往地疯狂作画，他非常喜欢这个地方，如画的乡村景色给人家园之感。到5月底，文森特就画出了10多幅油画。给他看病的加歇医生认为他已经完全康复。

6月的一个星期天，提奥全家来到欧韦看望文森特。

文森特非常开心，他带着提奥的孩子在加歇医生家的院子里，追闹着院子里的猫、狗、兔、鸡、鸭。大家还一起出门散步。文森特和提奥都产生了一种回到童年的错觉。

好景不长，不久，提奥的孩子病了。他写了封长信给文森特，告诉了他这个坏消息，同时因为身心交瘁，在信里还谈了自己的工作困境和对未来的迷茫。提奥高估了文森特的心理承受能力，以为他真的已经完全康复。

文森特担心小孩子的病情，他乘火车到了巴黎，他的突然出现，使得提奥家的混乱有增无减。提奥面色苍白、憔悴。文森特极力安慰他。提奥这一段时期的境况不好，他公司的老板曾威胁他辞职，因为提奥为了印象派而忽略了正常的营业，在过去一年中一直是赔钱的。

在提奥的小孩病情稍见好转的时候，文森特回到了欧韦。

文森特开始忧虑不安。如果提奥失业了，他们的日子怎么过，自己的接济又从何而来？如果提奥的身体更加糟糕，自己该怎么办，没有办法照顾提奥，更没有办法照顾自己；如果提奥和家人一起去荷兰探亲，那自己一个人留在法国，这难熬的日子怎么办……

文森特在焦虑中渐渐地走向绝望。

到了7月中旬，尽管提奥还在为公司的事情烦恼，为孩子的看病账单着急，他还是设法挤出50法郎寄给哥哥。

文森特接到钱后，给提奥写了最后一封信，他说：

“或许应该跟你谈许多事情，可拿起笔来，想法又完全消失了，感觉这样做没用……

“至于我，我全神贯注于我的画布之上，努力追随为我所热爱和赞美的画家们；现在我回到了过去的立场，我觉得，在越来越深的程度上，这些画家们是在绝境中孤独地战斗。这很好……”

写完信后没几天，文森特画了一幅《群鸦乱飞的麦田》。

绝望混浊的天空压向大地，麦田狂乱地舞动着，漫天的乌鸦从黑压压的天空扑来，地上的道路没有出口，一切被不可避免的冲击所席卷。整幅画让人感受到的是一种无以名状的凄凉与痛苦，仿佛文森特近乎崩溃而扭曲的脸已融入画中，变成了那翻滚的乌云、骚动的麦田和“仓皇逃离”的群鸦。

一切痛苦已经到了崩溃的边缘，也到了结束的时刻，在绝境中的战斗终于到了命定的终点。

1890年7月27日，文森特在他下榻的拉伏瓦咖啡店草草吃完午饭，便背起画架外出作画。他走了大约一公里半，便在一处草垛停下来，把画架靠在那儿，继续向前穿过一条小溪。

他仰起头，一轮赤黄的火球正在天空旋转，放射出无数炫目的光，照在他的眸子中，幻变成那些数不清的金黄灿烂的向日葵。

他把左轮手枪压在自己的腹部，扣动了扳机。

4个小时后，他摇摇晃晃地穿过昏暗的广场，回到拉伏瓦。

加歇医生赶来了，他检查了伤口，然后一直陪伴着他。

提奥第二天赶到，他哽咽得说不出话来。

医生不敢动手术取子弹，因为文森特的身体太虚弱了，他本来就不可能从田里继续站起来的。

提奥斜靠在床沿，把文森特的头抱在怀里，拉着他的手，两人轻声交谈。文森特静静地抽着烟斗，眼神无限温柔。时光渐渐倒流，仿佛一切又回到了津德尔特的童年。

到了黄昏时分，文森特的伤口感染发作并蔓延开来。

文森特抓住提奥的手，轻声说：“我就想这样地死去。”

1890年7月29日凌晨，37岁的文森特永远闭上了眼睛，再也没有醒来。

文森特的墓地选在欧韦郊外的一处小坟场，紧邻着一大片麦田。

1891年1月25日，文森特辞世之后不到半年，33岁的提奥因为悲痛、操劳和疾病亡故。他和哥哥葬在一起，躺在欧韦的青青草地里，在大自然母亲的怀抱中永不分离。

阅读思考

①文森特为什么要放弃自己的生命？

②文森特是个坚强的人还是脆弱的人？为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