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三章　终于卖出第一幅画

当文森特在阿尔勒医院醒来时，提奥正坐在他床边，而且保证会把他的哥哥不仅作为一个病人，而且作为一个朋友那样照料之后，他才离开。

邮递员罗林每天晚上都来看文森特，还带来樟脑治文森特的失眠。医院的主治大夫罗伊对文森特也特别关照。过了一个星期，大夫允许文森特作画了，他派护士从黄房子取来画布和画架，自己亲自给文森特做模特，他这样做纯粹是哄文森特开心。文森特完成肖像之后，把它送给了大夫，以表达他对大夫的好心的感谢。

罗伊大夫曾经告诉文森特：“你是个非常神经质的人，从来没有正常过，当然艺术家都是不正常的，正常人创作不出艺术来。你对生活和自然过于敏感，但是这种神经过敏会导致你的毁灭。每个艺术家早晚得在这种过度敏感的压力下垮掉。”

文森特不理会大夫的话，如果生命和绘画之间一定要选择，他只能选择后者。

他不戴帽子来到田野，任由太阳将自己融化。他的创作力重新焕发，他对大自然特有的感觉再次被唤醒。他站在麦田和向日葵的面前，觉得自己也融入这黄色的世界了，这个世界时刻都在旋转在盘旋。文森特每天创作出一幅新画，他一气画成了37幅油画。

终于在一天早晨，他发觉自己又开始发愣和迟钝，那些奇怪的声音又回到他耳里。他总觉得有人在放毒，甚至开始拒绝食物。有一天，他恍恍惚惚地走到一家饭馆，突然，他认为别人想毒死他，他摔碎盘子，踢翻桌子，吓得顾客夺门而逃。

最令人担忧的事情发生了，文森特的病症复发了，而一次复发往往意味着更多的复发。文森特躺在阿尔勒的医院里，躲在被子里，有时喃喃自语，说有人指控他。他已经患有典型的幻听和受迫妄想症了，这真是糟糕的情况。

反复几次后，1889年5月，文森特被送往在圣雷米的圣保罗精神病疗养院，提奥为他额外支付了一间房间的费用以作为画室。

在幽闭与恐怖的圣保罗医院，文森特的心情渐渐平静和淡然下来。他开始努力表现医院里盛开的鲜花，尤其是鸢尾花。鸢尾花在幽闭中生长、挣扎、伸展、怒放，恰似此时风吹草动都会噤若寒蝉的文森特。毕竟这是一所精神病医院，文森特随时可能被别的精神病人攻击，同时，他也非常恐惧自己可能会复发的幻听。

7月，在痛苦中挣扎的文森特给在荷兰的老母亲写了一封深情饱满的信，他在信里写道：

“亲爱的母亲：您说您是一位快70岁的母亲了，这固然不假，但是从您的字迹却得不出这种印象，您的字迹那么坚定有力，让我难以忘怀。提奥和小妹也写信告诉我，您看上去又变年轻了。我想这很好，在生活中有时这很有必要……

“……在我看来，这里的夏天并不比家乡热多少……即便最热的时候我也在麦田里画画，并没有什么不适之处。然而有时人们会发现这里的阳光相当强烈，结果庄稼很快就黄了。在家乡，我们的土地要比这儿耕作得好一些、勤一些，这儿许多地方都是石头地，不适合庄稼生长。不过这儿有非常美丽的橄榄树林，长着银灰色的叶子，就像家乡的庄柳。

“此外还有蓝天，我对蓝天从来没有厌倦过。这里看不到荞麦和油菜，物产也许没有我们家乡的丰富。我是多么想画家乡那些低头开花的荞麦、油菜或者亚麻……这儿也完全看不到家乡那些屋顶长青苔的谷仓或棚屋，看不到栎林，看不到大瓜草，看不到山毛榉排成的树篱——它们苍劲的白色纸条相互缠绕。这里也看不到真正的石楠，看不到家乡纽南那些美丽的桦林……”

故乡的大自然是文森特一辈子的记忆，每当文森特感到痛苦绝望时，他都会想起故乡、想起永恒的麦田。

在圣保罗医院，文森特还发现了和麦田有着同样精神气质的丝柏。他在恐惧和挣扎之中画了一幅关于丝柏的画，名字叫《星月夜》。

在这幅画里，文森特画了丝柏。丝柏如同那永恒不息的火焰，将麦田的阳光和温暖更执着、更深刻、也更痛苦地燃烧盘旋。丝柏在蓝色中燃烧，扭动升腾，直入呈漩涡状翻滚的天空，而天空里布满的是挣扎的云团。一切如此狂躁，大自然几乎要将那一小片宁静的村庄吞噬，使人顿生一种无以言状的恐怖。

巴黎的提奥不断接到哥哥的画作。圣雷米的大地、鸢尾花、麦田、丝柏、星空、灌木丛、橄榄树……大自然在他的笔下扭转、悸动、挣扎、起伏、回旋、奔泻、燃烧……那些巨大的痛苦、那些伟大的爱，来自故乡荷兰的记忆，如同金黄的生命交响乐，夹杂着巨大的悲怆，让提奥触目惊心。

1890年1月17日，一年一度的象征主义画展在布鲁塞尔开幕，提奥帮文森特提交了6幅作品，与塞尚、雷诺阿、特累克等人的画作一道参展。他的作品引起评论家的关注。与此同时，他的油画《红色葡萄园》被比利时画家安娜·博赫以400法郎的价格买下。这是文森特有生以来卖出的第一幅油画作品，也是生前卖出的唯一一幅。

阅读思考

①文森特给母亲的信里谈到了什么？他为什么要这样写？

②文森特一辈子只卖出过一幅画，为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