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二章 我们俩的“南方画室”
文森特在新家没待几天,便接到了好友高更的来信。
高更被扣在布列塔尼半岛上阿旺桥的咖啡馆里。他付不起账,店主人便将他所有的油画扣着不给。高更希望文森特能让提奥多买他的作品。
单纯善良的文森特接到来信焦灼不安,想到被债务、疾病和孤独缠于一身的高更,他突然有了一个主意。
“高更,到我这里来吧。我的黄房子里可以住两个人。这里可以成为我们俩的‘南方画室’。”
他写信邀请高更来与他同住,他们可以一起在“南方画室”里画阿尔勒的阳光、向日葵还有女人。他们的画会色彩斑斓,让人们看到大自然的灿烂绚丽。
文森特开始给高更布置房间,他把节省下来的每一个法郎都用在迎接高更这件事上。他把墙壁粉刷成淡紫罗兰色,梳妆台漆成橙色并在地面铺上红地砖。这些绚丽的颜色一如他此时期待的焦灼内心。
他热烈地盼望着高更到来,还寄自己的自画像给高更。到了春天,他去乡间寻觅黄色浓烈的向日葵来绘画,他知道高更也喜欢向日葵。他想在墙壁上挂上向日葵的画,这样就可以更好地迎接他的好朋友高更了。想到这些,他就兴奋难耐。
他在巴黎也画过向日葵,但和现在截然不同。阿尔勒是太阳的故乡,是向日葵的天堂。如果说巴黎的向日葵还只是“星星之火”,那么他现在的“12朵向日葵”则是完全燎原了!文森特用颜料厚厚堆砌了他的向日葵,他对提奥说:

“芍药属于杰恩宁,蜀葵属于科沃斯特,而向日葵,它在某种意义上属于我。”
高更终于来了。
他见到向日葵的一刻,确实感动和震撼了。
“在我的黄颜色的房间里——带紫色圆环的向日葵突出在一片黄颜色的背景之前;花梗浸在一张黄颜色的壶中,壶放在一张黄颜色的桌上。画面的一角上,画家的签名:文森特。黄颜色的太阳透过我房间里的黄色窗帘,一派生气沐浴在一片金色之中。早晨,我在床上醒来,想象这一切必定是芳香扑鼻。
“哦,说真的,他喜欢黄颜色,好心的文森特,这位荷兰画家,阳光的闪耀使他的灵魂重新振作起来。”
高更的感动没有维持太久。在最初的三个星期,他们还能相敬如宾,共同散步一起作画,即便有分歧,也是点到为止。两个人都有些小心翼翼,觉得“南方画室”如同一个梦,不想破坏身在此梦中的美妙感觉。
梦还在前行,只是有些令人不安的内容出现了。高更个性强悍,逐渐地占据了发言高地,并抨击文森特的画法。文森特则压抑着自己追随高更,因为他实在害怕高更离开自己,这样他的南方画室的梦就不能延续了。
这对于文森特,对于艺术史真是个灾难。文森特是个本性粗犷艺术家,是大自然的儿子,现在却放弃了自己跟随内心和感觉的画法,跟随高更去表达不属于他的“象征主义诗意”,要知道文森特的艺术是依靠强烈的情感,是爱与奉献的极度表现!
文森特并不是善于压抑自己的人,他和高更都是个性特别强烈的艺术家,很难光凭美好愿望就能捆绑在一起。在黄房子中,两位艺术家之间的分歧越来越大,并开始发生一些越来越激烈的争吵。他们互相挖苦、恶意攻击对方的理论和崇拜的画家。
文森特写信告诉提奥:“高更和我围绕德拉克洛瓦、伦布朗等大谈特谈,我们的争论异常激烈,常常,争论之后我们的脑子空空如也,就像用完了的电池。”
当然,两个人不会把全部的时间都用来吵架。这两块电池休息一晚,充电之后,第二天就会去疯狂地作画。尤其是文森特。他从早上四点钟开始,一天画成两幅,有时甚至三幅。他似乎预感到生命快要走到尽头,于是拼尽全力将自己生命最辉煌、最旺盛的激情喷洒到每一幅画布上。
他白天不停地画画,晚上还要和高更吵上一夜,根本不睡觉,吃得也少,身体和情绪都到了极限。高更的日子也同样不好过。这两人郁积于心的厌烦和愤懑越来越多,直至文森特的崩溃。
那天晚上,文森特和高更去咖啡馆。文森特不知为什么,突然将酒杯连同酒掷向高更,高更急忙闪过,抱住了文森特,带他回了黄房子。
第二天,高更即刻写信给提奥,提出要回巴黎。等到晚上,吃完饭,他独自外出散步。突然,文森特手握一把剃刀走来,他盯着高更看了看,就低头跑回了“黄房子”。
当夜,文森特用剃刀割下了自己左耳的下半截。
高更没有再看过文森特一眼,他给巴黎的提奥发出电报,就离开了黄房子,从此没有再和文森特说过一句话。
黄房子里只剩下奄奄一息的文森特,以及一地破碎的“南方画室”之梦。
阅读思考
①文森特为什么那么渴望和高更建立“南方画室”?
②文森特为什么要割下自己的耳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