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三章 你不能让我做梦就做梦
这次演讲的成功唤醒了文森特对于宗教的热情。他从小在父亲的耳濡目染之下,对于上帝自有一份异样的情感,而他发自内心的虔诚也让他一直对苦难抱有宗教般的救赎情怀。
文森特的父亲知道儿子准备投身宗教后便开始为他寻找出路,他让文森特先去阿姆斯特丹的亲人那里学习,然后让他去神学院学习,为他正式走向牧师的道路想办法。
1877年5月,文森特来到荷兰的阿姆斯特丹。他的叔叔约翰尼斯·梵高中将是荷兰海军的最高首脑,文森特到阿姆斯特丹后就住在他叔叔的官邸里。文森特的姨父斯特里克是阿姆斯特丹著名的牧师,他为文森特聘请精通古典语言的学者曼德斯·德科斯塔做他的拉丁文和希腊文教师。
文森特在斯特里克姨父家见到了姨妈和表姐凯,凯是个美丽迷人的少妇,端庄、典雅、忧郁、文静,她比文森特大两岁。文森特一见到她就爱上了她,但是凯有个很体贴的丈夫沃斯和一个可爱的儿子简。虽然文森特没有办法和凯在一起,但这至少把他从对厄休拉的绝望爱情中拯救了出来。
文森特开始刻苦学习,他想尽快学会拉丁文、希腊文、代数和语法,然后进入大学,成为一名牧师。可是才10多天,他就开始泄气了,不过他没有放弃。为了好好学习,他有时会采取悬梁刺股的体罚方式。有一次,他用一根木棍捶打后背。还有一次,他故意晚回伯父家,在吃了闭门羹后就直接睡在外面的地上过夜。但是,一年过后,如同小时候一样,文森特还是不适应这种规规矩矩、按部就班的传统教育。他对自己渐渐失去信心,认为自己不适合去做那种大学培养出来的、学者式的牧师。
虽然枯燥的学习让人感到煎熬,文森特还是不忘敏锐地观察周围,并时不时画出几幅令人惊喜的作品。他常常去找寻廉价的版画,经常出入犹太居民区。
有一次,他瞧见一大间用作储藏食品的昏暗房子,门大敞开,来回奔波的穷人在门里门外穿梭着。这一幕看似寻常的画面,他却产生了异样感受。他认为这实在是一幅难得的画面。
“在那拱顶下面,在那黑暗中,一些人来回奔忙,身上镌带着光。这是寻常的景象,每天都能见到,但是有时候,日常所见的事物让人产生一种异乎寻常的印象,似乎换了一个样子,有了一种深刻的含义。”他对提奥这样说。也许他还不明白为什么自己总是注意那些平常的景象,甚至就连深刻的含义也不是很确定和清晰。但是这种超常的敏锐感恰恰就是一个艺术家最宝贵的品质。
没有人还在记挂文森特从小显示的绘画天分,父亲也不记得了。当他得知文森特的学习计划再次受挫之后,心急如焚。一筹莫展的他情急之下向远在英国的琼斯牧师求救,善良的琼斯立刻赶来,两人一起商量后安排文森特到布鲁塞尔的福音传道学校学习。学校是免收学费的,学制是三年,非常适合文森特。学校里有个叫皮特森的牧师,似乎很欣赏文森特的外语能力,在他的帮助下,文森特顺利入校。
父亲也许忘记了文森特小时候为了观看蜻蜓挨祖母巴掌的事情,他不知道,自己的孩子是个特别的孩子,他永远无法待在一个循规蹈矩、制度森严的学校里学习。作为父亲,他只想自己的孩子通过正规的教育谋得正当的职业,可是,文森特只想忠实于自己的内心。
公正地说,学校里的规章制度并不是特别严格,毕竟作为一所福音学校,一些清规戒律还是必要的,只是文森特是大自然的孩子,是麦田和原野的儿子,他根本就不该被困在学校这种地方。

可怜的文森特没法安静地待在课堂上。他拒绝正襟危坐地坐在课桌后面,拒绝吃饭固定座位,拒绝按照铃声时间去就寝睡觉。上课时,他像农民或工人那样蹲在地上,把书本放在膝盖上,吃力地保持着书和身体的平衡。吃饭时他也习惯蹲着,而且总是喜欢一个人独自用餐。课堂上他无法集中精力,有时会望着天花板发呆,有时则冲着窗户外的天空凝望。如果恰巧有小鸟飞过,文森特就会让自己的目光变成翅膀,与鸟儿一起比翼齐飞!
有一次上语法课,老师问他:“这是与格还是宾格?”他回答:“先生,我真的不在乎。”
不在乎的文森特成为众人眼里的怪人,但他旁若无人,照样“奇怪”地蹲着上课,“奇怪”地蹲着吃饭,“奇怪”地盯着小鸟自言自语。
有一次上课,不知是不是文森特想起了自己做的一个梦,还是刚刚有只小鸟从天空飞过。他喃喃自语道:“你是从津德尔特飞来的吗?”老师虽然没听清楚,但也知道他在开小差。于是,他生气地提问:“文森特,请你解释下‘悬崖’一词。”
“悬崖?”文森特若有所思。
“是的,悬崖。”老师耐心地重复一遍,等待着文森特漏洞百出的回答。
文森特看着老师,回答道:“或者这样,老师,我可以在黑板上画出‘悬崖’。”
“文森特,我们现在不是上绘画课,请你不要痴心妄想!”
老师怒气冲冲,好容易忍住没把文森特赶出教室。
下课后,文森特似乎无法放下此事,他的倔强脾气再次膨胀。这个想到就一定要去做的年轻人,根本没打算罢休。他径直走向黑板,拿起粉笔准备大张旗鼓地描绘“悬崖”。一个同学似乎想制止他,也可能只是觉得他的举动好笑,他站在文森特的身后,笑着扯了扯他的衣角。可是文森特生气了,他觉得这位同学是站在老师一边和自己作对!他猛地转过身来,红色的头发好像在燃烧,蓝绿的眼睛也露着凶光,积累了许久的压抑此时爆发了出来。他挥拳打在那位同学的脸上,然后目不转睛地盯着对方,用眼神说着一个字:滚!
这是文森特有生以来的第一次暴力行为。他可能都把自己也吓到了,怎么也没有料到自己情绪的爆发是如此无法抑制。事实上,他马上就后悔了,却因为倔强而不好意思去道歉,以至于接下来几天见到那位同学都脸红。这次事件让他在学校和同学那里造成了更恶劣的印象。文森特内心多少有些沮丧,但一波未平一波又起,没几天,另一件事又发生了。
这次冲突发生在文森特与负责学习的博克玛先生之间。这位先生希望把他们训练成出色的演说家,每天晚上他们都要准备好一篇次日在课堂上宣讲的演讲稿。文森特写得很慢,因为他想说一些深有体会的问题,不想敷衍了事。他的演讲稿写得流畅而深刻,但是每次宣讲的时候,却讲得磕磕巴巴。博克玛对他很不满意。
这天又到了演讲时间。
“文森特,该你演讲了。”
“先生,我还有一些想法没最后确定,现在还不到宣讲的时候。”
“我们现在是在课堂上,现在就是演讲时间。”
“那是你的演讲时间!”
“这是我们的课堂时间,我们的演讲时间!”博克玛先生几乎要尖叫了。
文森特丝毫没有退让。在关系到坚持自己内心的事情上,他是不会退让的,永远也不会退让。他盯着博克玛先生,一字一句地说:“你不能让我演讲我就演讲,就如同你不能让我做梦我就要做梦一样!”
也许对于文森特,在学校按部就班地学习就是一场无法结束的梦魇吧。
三个月的试读期限到了,学校不打算继续收留这个无法管束的学生。可怜的父亲立刻致信校方,希望给文森特机会。校方出于对这位口碑良好的牧师的尊重,同时也因为好心的皮特森牧师的再次帮助,最后商议决定让文森特到博里纳日去工作。
阅读思考
①文森特并不是个上课遵守纪律的好学生,他这样对吗?为什么?
②文森特在课堂上和老师的争吵你认为合适吗?你觉得该如何表达自己内心真实的想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