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章　再次背上自己的背包

总想挽回爱情的文森特，通过英国报纸的招聘广告，找到了一个在拉姆斯盖特当教师的工作。那个港口城市离伦敦很近，只有四个半小时的火车行程。

第一个星期六的清晨，文森特从拉姆斯盖特出发，步行去伦敦。那是一段很长的路程，天气很热，傍晚的时候，暑热尚未消散。最后他抵达坎特伯雷。他坐在这座中世纪教堂周围的古老树木前休息。眼前出现了厄休拉那活泼的身影，不禁黯然神伤。休息了一会儿，他继续向前走去。到了晚上，他在林中找了个栖息之地，只睡到凌晨四时就被鸟唤醒了。

醒来的时候，他有些恍惚，以为是厄休拉叫醒了自己，迷迷糊糊地就出发了。走了好一阵，才发现自己走错了。

黄昏日落之前，已经筋疲力尽的文森特终于看见了熟悉的伦敦郊区。他不顾疲劳，鼓舞斗志，兴致勃勃地朝厄休拉家的房子走去。

厄休拉一看见他就把门关了。文森特也来不及伤心，赶紧往回走。因为不这样，他星期一早上就会迟到。

几乎每个周末，他都想徒步到伦敦去，可是他发现，要在星期一早晨及时赶回学校上课是很困难的。有几次，他从星期五走到星期六深夜，刚刚赶上看到厄休拉在星期日早晨从家里出来，上教堂去的途中，他远远地看着厄休拉的背影，心满意足，心想：只要我还能看见厄休拉，爱情就一定还在那里，不会消失。

文森特没有钱买食物和夜宿客栈，所以冬天一到，他就得挨冻。当他在星期一早晨回到拉姆斯盖特的时候，总是身冷肚饥，筋疲力尽。足足一星期后方能渐渐恢复过来。

几次近乎苦行僧的长途步行之后，文森特感觉身体有些吃不消了，后来他再也不敢太密集地长途跋涉了。

在学校教书未免枯燥，但对于这个失恋痛苦的年轻人来说，不啻是一种最好的解脱，而文森特此时也有足够宁静的时间重温童年。他总是把所有的空闲时间用来亲密接触大自然。

他会经常和校长去爬山，山坡上长满黄杨树和橡树，风吹过树林时让人想起故乡。他还在花园里种上罂粟花、香豌豆和木樨草，有时看着盛开的花朵发呆，有时则画出它们。此外，文森特经常带着孩子们去海边用沙子垒要塞，这是他和提奥小时候经常玩的游戏。

有一次，文森特和孩子们在海边遇到了一场暴风雨。文森特让孩子们躲到安全地带，自己则恋恋不舍地站立在开阔的地方仔细观察。

靠近岸边的海水泛起黄色的波涛汹涌而至，远处的地平线上则出现一条光带，光带上方是浓重的乌云，乌云泻下倾盆大雨，泼在大地上。而最让人印象深刻的是，此时在雨中忽隐忽现的远方小镇。小镇里有炮塔、磨坊、石板屋顶房，以及哥特式建筑，一切在雨中自有平时所不见的一种魅力。这让文森特想起丢勒铜版画中经常出现的城镇。

就在同一天晚上，因为兴奋睡不着的文森特发现房间的窗口有颗特别的星星，这是他以前没有看到过的。从窗口可以看到房顶和榆树树冠，在黑空下显出一种诡秘的黑黝黝。就在屋顶和榆树的上方，悬着一颗特别明亮的星星。文森特感到特别震撼，他特意写信告诉提奥：“提奥，那真是一颗特别的星星，一颗孤单、美丽、友爱的大星星。我没法忘记这样的夜景。”

提奥知道，这颗星星使他的哥哥想起了家乡，想起了父母和弟妹，还有他自己。

任职两个月，文森特却没有拿到薪水，不过学校终于要搬迁到伦敦附近的艾尔沃斯了。文森特欣喜若狂，又能见到伦敦，又可以见到厄休拉了！欣喜之下，他决定再来一次长途跋涉！他准备先去看望他朋友的父母，再去看望他妹妹安娜。这次的路途更远，要一直走到韦林。全部行程加起来是160公里！

文森特还是在早晨出发，一直走到傍晚，抵达了坎特伯雷，参观了大教堂，又接着赶路，走到一个小水塘附近，有几棵大树，是山毛榉和榆树，文森特就在那里休息了。到凌晨3点钟，他再次被鸟鸣唤醒，于是又上路了。中午时分，他到达查塔姆，沿着泰晤士河岸走到伦敦市区，傍晚去看望了朋友父母一家人。主人极力挽留他过夜。第二天，他去拜访他曾写信求助过的一位牧师，一无所获。然后他又从伦敦出发，走到韦林看望他妹妹。

他又重新变回了那个“只能自己背包”的少年，哪怕身体受伤，哪怕内心痛苦，也只有自己面对漫长的道路。行走，行走，不停地行走，路才可能真正向前延伸。

几个月后，他离开了学校，谋求到了艾尔沃思一位叫琼斯先生的监理会学校中的职位。琼斯先生是一个大教区的牧师。他雇佣文森特当教员，但很快就让他去乡村当了牧师。不久，好心的琼斯先生又决定给文森特一个机会，让文森特在特恩海姆格林教堂宣讲，因为那里教徒众多，又爱挑剔，如果文森特能在那里宣讲成功，他就具有到任何一个讲坛上布道的资格了。

文森特没有让琼斯先生失望，他热情洋溢地讲述着。他的年轻、他的激情、他那蕴含在笨拙举止中的力量、他那饱满的天庭和那双聪明的眼睛，给教徒们留下了极好的印象。

他成功了，他要让厄休拉同自己分享这份快乐，他又步行到伦敦，来到厄休拉家，他兴奋不已。

但是，厄休拉家热闹非凡。厄休拉和她的未婚夫正在举行婚礼！

文森特的心彻底破碎了。匆忙回到艾尔沃思，收拾行装，文森特永远地离开了英国。

阅读思考

①文森特喜欢重复那些类似苦行僧式的长途步行，是不是很傻？为什么？

②你觉得文森特的长途步行是为了锻炼意志、拯救感情还是释放痛苦？或者你认为还有其他更重要的原因？请简单分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