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每个人必须自己背包”

13岁那年，文森特有过一次长途步行。他要从50英里外的布雷达步行回家。对于年纪尚小的他，这实在是一次漫长的马拉松式散步！

当时，文森特背着一个大背包，里面装了一块面包、两件衣服和两本书，他义无反顾地出发了。他只想回家，这个目标让他全身充满信心和力量。他披星戴月、披荆斩棘，饿了就找牛场喝点牛奶，或者去摘路边的野果子，渴了就去溪边喝点天然矿物质水或者在乡间好心人那里讨些热水。好在路上不算寂寞，有个同行的成年人。那个人大概30岁左右，是个酷爱行走的荷兰人。他们不知在哪里开始结伴了，一路攀谈也颇投缘。这个同伴是个好心人，一直担心身边这个13岁的孩子，时不时关切地问寒问暖，提醒他注意休息。文森特内心十分感激，但每次都是坚定地否认并坚持继续前行，让好心的同伴不免心生惭愧。渐渐地，两个人越走越勇，虎步生风，一路前行。

没想到，在离家还有最后5英里的时候，文森特受伤了。他的腿被路边一块躲藏的木刺划伤了。文森特龇牙咧嘴的，有些颤抖着站起来，看起来情况不是很好。同伴赶紧冲过去，“文森特，你受伤了，我来帮你背包吧！”他问。

同伴拉过文森特的背包，执意要帮他。

“不，不需要的，我自己行，我可以的。”

“你都受伤了，没有力气了。我们还需要走好一段路，你还是让我背吧！”

文森特脸都涨红了，他用几乎生气的高语调，坚定地大声说：“不！谢谢！每个人必须自己背包！”

最终他们一起回到了家。

健壮的文森特在家只休息了两天，腿伤就几乎痊愈了。同伴被他的人小志坚的精神深深打动了，不免将这件事到处与乡人叙说，以至于“每个人必须自己背包”这句话后来在津德尔特广为流传，几乎成为一句谚语。

每个人必须自己背包！每个人必需自己面对人生中的困难，自己解决，自己前行！

如此喜欢长途步行的文森特，在辍学之后，自然继续在家乡漫步神游。此时回到家的文森特15岁了，弟弟提奥在外地读书，文森特又开始了家与提奥学校之间的长途步行。时远时近，路程艰辛，但对于文森特而言，苦中有乐，且其乐无穷。

此时的文森特，长得比较魁梧，身宽和身高几乎相当。他常常戴着一顶破旧草帽，一头凌乱纠结的红头发却不安分地四处飞扬。不知是在思考问题，还是在回忆某个令人痛苦或快乐的瞬间，他的表情总是在千变万化，令人觉得他是个古怪的孩子。也许思虑太重，也许他喜欢自己是个线条丰富的人，总之他满脸皱纹，像个老人也像个婴儿。少年老成的他，眉脊还是一如既往地隆起，那双特别坚定的小眼睛深陷在眼窝里，一会儿蓝一会儿绿，随情绪而变，不变的是让所有人一见难忘的深邃。因为他总喜欢观察地面，叩问内心，渐渐地养成了不正确的走路姿势：背脊略弯，总向前探着头，人们若没有注意到他的坚定眼神，远看还以为是个持重忧郁的中年男人呢。

就是这样一位看起来满腹心思的少年，这样一位思虑深远的少年，从学校回家后，又开始出现在麦田旁，出现在故乡的小溪边，一如孩子回到了大自然父亲身边一样，开始了属于他们之间真正的交谈和拥抱。要知道，从童年开始，文森特就同大自然缔结了这样一种亲密、终生不渝的关系。在文森特看来，只有怀着爱心、带着善于观赏的眼睛，才是真正投身于大自然的怀抱。

后来，他投身于素描和绘画，当回忆起自己的童年时，他记下这样一段话：

许多风景画画家对自然的了解，不如那些从童年起就满怀激情观看过田野的人那么深刻。

当然，文森特并不是每一天都远行，那样的话，他就不能成为画家了，而成了运动健将马拉松冠军了。不远行的时候，他更多的是一个人待在家里或者村子里，或者一只昆虫旁边，或者一朵花身边。有时也在画布面前，或是发呆，或是自言自语，或是闭目神游。

有一次，他趴在家里的花园里看草上的光色变化，居然发呆发了整整一天！

在文森特的世界里，最神秘的莫过于阳光。阳光如同美妙的仙女，在草尖上在露珠上快乐舞蹈。她直射着，旋转着，疯狂但清醒地舞蹈着，只为让世界更玄幻！阳光还是个魔术师，他神出鬼没，忽隐忽现，一会儿明亮一会儿暗淡，只为改变世界的颜色！阳光更是创造世界的上帝，他高瞻远瞩，占据世界的最高处，自上而下，生发出神秘的力量，只为创造这个世界！神秘的光线之下，小草不再是小草，它不断地变幻着颜色，草绿、苹果绿、蓝绿，甚至蓝色，像个得意忘形的小精灵，一会儿为自己的颜色而骄傲，一会儿被自己的影子所迷倒。

自我沉迷的小草、神秘莫测的光影，文森特完全被这个充满神性的世界吸引住了！他听不见妈妈呼唤他回家吃饭的声音，也看不到妹妹从身边走过冲他不停地做怪脸，他更感觉不到清晨已然远去黄昏悄然而至，他忘记了时间、忘记了身边的这个世界，他只知道一直如痴如醉地看着，只有在颜色与光影的盛宴里，文森特才感知到真正的世界。他总觉得大自然的生命中具有一种神秘的升华，他希望自己能将这一切挽留住。

在给提奥的信中，他反反复复地写道：他的绘画必须走向自然，实实在在的事物，远离现代的或历史的素材，根本没有火车站或者铁路，没有废墟，毫无想象的成分。

的确，文森特将他童年和少年的大部分时间给了大自然，而这一切是他一生的财富，取之不尽、用之不竭的财富。他的绘画日后所体现的，就是再现这些永恒的时刻，再次聆听和沉醉于大自然的深沉与神秘。

文森特非常留恋这些发呆的幸福好时光，但后来也不得不中断了。在家待了15个月后，16岁的文森特开始自己谋生了。

对他这样家庭出身的孩子来说，这么早辍学并走向社会，未免还是早了点。但文森特自小与众不同，固执倔强，认为走向社会去磨炼自己未尝不是一件好事。更何况，从童年起，他就具备超人的智慧，已然通过书籍和大自然培养了超越同龄人的思想。散步还有阅读，让远离家庭和学校的他自学成才，在更广阔的天空展现他自由和独立的思想。

阅读思考

①文森特拒绝别人帮自己背包对吗？为什么？

②文森特用了整整一天时间趴在草地上看光影变化，你觉得他是在浪费时间吗？为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