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我想回家”

文森特在家待了两年多，11岁那年，父母领着文森特前往25公里外的泽芬伯根读书。

泽芬伯根有一所简·普罗维利私人膳宿学校。学校不大，开设的课程也不是很多，但是学校开设的语言课程很丰富，包括英、法、德三种语言，文森特的学习能力还是比较强的，他最终能熟练运用法语和英语，德语也达到了相当水平。后来，文森特学习宗教时又学会了拉丁语和希腊语，加上母语荷兰语，他总共会六种语言。日后，恰恰是凭借这些语言，文森特能够涉猎广泛的宗教和文学领域。

有一点必须提及的是，虽然文森特天资聪颖，但之前一直缺乏正规而系统的学校教育。简·普罗维利私人膳宿学校的各门课程弥补了文森特早期教育的短缺，毕竟文森特没有正儿八经地读过书，虽说大自然能带来在学校体会不到的天然养分和灵感滋润，但是知识的学习还是需要按部就班，并接受系统的训练。简·普罗维利的系统课程，除了语言课程和基础知识课程之外，还有绘画课程，这对于文森特是个难得的好机会，让他可以得到基础正规的绘画训练，为他日后成为举世闻名的画家奠定基础。此外，写作课在学校的教学中也占有很大比重，这对提高文森特的语言表达能力无疑也具有推动作用。文森特的文字表达能力甚至不亚于绘画，他和母亲一样，一生保持着勤奋写信的习惯，每一封信都真挚饱满，才思横溢。

学校的日子不免清苦，但文森特的知识水平却快速进步，学习成绩都相当优秀。家人都感觉文森特会是一个前程辉煌的学生。一切看似都朝着更好的方向前进，家里没有人能体会到小文森特内心的孤单。多年后，文森特在给自己的弟弟提奥的信中写道：

“那是秋季的一天，我站在普罗维利先生的学校的台阶上，目送爸妈乘坐的马车离去，他们要回家去。望着远去的黄色小马车奔驰、穿越牧场，漫长的道路被雨水打湿，两边夹护着细弱的树木。水洼中映现这一切之上的灰色天空。

“……在那时刻和今天之间，绵延着岁岁年年，这其间我感到自己是一切的局外人……”

我们可以想象那令人无限悲伤的时刻。从来没有离开过父母的小文森特，一个人站在陌生的地方，天边是灰云，凄风冷雨，寂寥的天空，稀疏的树木，那一刻他的内心有多么凄苦，独行的一个人是多么孤独和悲伤。

好容易过了焦虑和煎熬的两周，父亲终于来探望文森特了。文森特很少和父亲有过多的亲昵举动，可这一次，他一看到父亲的身影就欣喜若狂，迫不及待地冲了出去，狂热地抱住父亲的脖子，好容易才忍住了眼眶里的泪水！文森特闭着眼睛享受与亲人重逢的欢乐，久久不愿放开父亲。

“我不想待在这里，我想回家。”文森特可怜地看着父亲，用乞求的语气说出了他自己也觉得无望的请求。

当然，这是不可能的。每个孩子都需要在学校学习，文森特比父亲还要懂得这些。

父亲离开时，文森特心如刀绞，泪眼婆娑，久久难以释怀。接下来的日子，简直就是度日如年，文森特每一天都在掰着指头数日子。他热切地期盼圣诞节来临，这样他就可以回家和自己的父母及弟妹们团聚。

可以想象，这个孤独的孩子被关在一所昏暗的学校，天天面对的是书本，学校的生活枯燥呆板，令人窒息。要知道文森特可是从小生长在大自然里的孩子，他的鼻子已经习惯了麦田的芳香，他的眼睛已经适应了原野上阳光的变幻，他的耳朵充满的是潺潺的溪流声，他的内心生长的是一片粗犷原始的土地！只有在大自然的土地和空气里，他才算真正地活着。此刻，远去的童年就如同失去的天堂，有时文森特坐在教室的窗户前发呆，脑子里全部是童年快乐的回忆。

1866年，13岁的文森特结束了在简·普罗维利私人膳宿学校的学习。同年9月，他被送往离家更遥远的北布拉班特中心城市——蒂尔堡，在那里的国立威廉二世国王学校学习。这所学校比较开明自由，其校长意识先进，锐意改革，旨在办成一所具有现代民主意识的先锋学校。校长聘请了大批具有高素养的教师，形成了自由宽松的校园环境和浓厚的学习氛围。值得注意的是，该校每周课时36节，艺术课时高达4节，校方大力投资，购入大量优秀艺术作品供学生观摩学习之用，校长努力不懈，希望自己的学校有朝一日能成为荷兰国家艺术教育中心。

所有的教师里，文森特最喜欢的是艺术教师C·胡思曼。胡斯曼是一位已经在巴黎有影响力的画家，也是一本很受欢迎的绘画课本的作者。他亲自为学生们编写了素描教材，并开设了一间颇具规模的画室。在晴朗的日子里，他还带领学生们外出写生，给予学生耐心而专业的指导。

因为禀赋甚高，文森特所学的各门艺术课程，除了透视课，文森特都取得不错的成绩。透视课一直是他的弱势，他无法正常运用透视法，这一点在他日后的画作中有着明显的表现。

不久，创办这所学校的校长被德国人芬根斯博士所取代。新校长是一个信服权力和迷信制度的威严之人，只想让学生听话，采用高压政策，力图建立一套严厉的缺失人性化的纪律制度。已经习惯了人性化管理和自由宽松氛围的学生们不答应了，很快，师生之间发生了冲突。冲突事件屡次升级，最终，新校长采取铁腕手段强制性地开除了一些学生。文森特虽然没有被列入受惩处学生的名册，但大约在生日前后，他还是辍学重返津德尔特了。

也许是他早想从学校逃回童年，给父母写信抱怨，并再次告诉父母“我想回家”，父母就心疼地把他从学校接走？也许是一次师生争吵之后，学校老师借机说服这个特殊的孩子退学？又或者，文森特受不了压抑、强制性的学校纪律，多少开始表现出家族遗传性质的抑郁症？谁能知道呢。父母所知道的，只是文森特从小就显示出强大的孤僻气质，天生不适合这种带有强制性的集体生活。在拥挤的学校里，他那颗如此敏感的心不可避免地会受到伤害。哪怕是简单的小冲突，或者是激烈点的评语，都可能触动这个神经过于敏感的人。当文森特感到自己是“一切的局外人”的时候，不免想逃回到他熟悉的故乡。

一切皆有可能。总之，文森特遗憾地中断了学习。

不得不说，这两段学校历程多少也传递出这样一个信息，传统的教育方式、规矩的教育规则并不适合文森特，他与生俱来的对于孤独的敏感、对于自然的超然亲近，以及对于亲情的极度依恋，都让这个天才无法长时间地待在学校里。

这两次在学校的经历虽然短暂，但正规的系统的教育至少给文森特做了一定程度的学习补救。事实上，每个时代每个国家都存在这样一些具备强烈个性的人，他们并不适合大众教育，他们需要的是按照自己的内心想法去探索和成长。如果非要让他们在传统的大众教育体制里学习和生存，可能只会压抑他们的天分，抑制他们巨大的才华。这样的天才能坚持自己的求学和成长之路，需要付出更大的勇气和信心。

阅读思考

①文森特为什么不喜欢学校？

②想一想，学校里有些什么是让你喜欢的？又有些什么是你不喜欢的？为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