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影视表演艺术———创作理论与实用教程
1.5.5.3 第三部分 优秀作品范例

第三部分 优秀作品范例

生活秀

img151

人物:来双扬——卖酱鸭脖子的老板

   久 久——来双扬的弟弟

   卓雄洲——来双扬的仰慕者

   来双媛——来双扬的妹妹

   来双元(简称“大哥”)——来双扬的哥哥

   小 金——来双元的妻子

   九 妹——来双扬小店的服务员,久久的女友

九 妹:谁?来双扬?!哎,那是我双扬姐。我是她从乡下带来的,我叫九妹,现在在她的夜市打下手。双扬姐又聪明又能干,以后我要像她一样做一个成功的女人。

大 哥:对,成功,确实成功。我是佩服她,啊?您问我是谁,我叫来双元,是来双扬的大哥。说是大哥吧,还不如我自己的妹妹,挺大一老爷们儿,什么事还都得求着我这妹妹,我这住房问题,工作问题,还有孩子上学的事……

小 金:哎,你说这话我就不爱听了啊,咱孩子姓什么啊,咱孩子姓来,是你们老来家的人,她是咱孩子的大姑,这事她不管谁管?我就看不惯她那招摇劲儿,你说她一夜市卖鸭脖的,成天打扮得花枝招展的,你说那些男人还就真为吃她来双扬的鸭脖,我呸!哎,你听说了,最近有一大款一直追她,你这妹妹愣是不搭理人家,为什么啊?吊着呗!

卓雄洲:对,我就是那个大款,我叫卓雄洲。没错,这两年我天天晚上都到夜市去,不为别的,就为多看她两眼。可是啊,直到现在,她也没给我一个准信儿!

来双媛:姐,其实我是心疼你,就凭你这资质找什么样的不行啊?卓雄洲,打着灯笼都难找的好男人,你怎么不跟他呢?咱们小时候父母死的早,你卖鸭脖子那是没办法,可是现在条件也好了,你怎么还守着个鸭脖子摊不放呢?姐,这次啊你就听我的,没错!

久 久:我妈生我的时候难产死了,是我姐把我养大的,在这个家里,只有我姐是真心对我好。我最喜欢我姐了!可是后来……后来我吸上毒了,我也不想,可是我也没办法啊……

卓雄洲:(接电话出场,手拿一条好烟)嗯嗯,对,你马上把传真给我发到吉庆街39号。对,好,那就这样。

来双扬:有工作你去忙吧。

卓雄洲:让他们去,我呀,守着你办公。(把烟递给来双扬)

来双扬:我抽浪费了,拿去给客户抽吧。

卓雄洲:给他们啊更浪费!

来双扬:我拿一包,其余的你带回去。

卓雄洲:俗了吧,有俗人堆儿里没听过的客套话吗?

来双扬:九妹,给卓先生泡杯茶。

九 妹:唉!

卓雄洲:别麻烦了!

来双扬:俗了吧,有俗人堆儿里没听过的客套话吗?

九 妹:卓先生,喝茶!(九妹下场)

卓雄洲:谢谢九妹!

来双扬:吃了吗?

卓雄洲:咳,都是应酬!

来双扬:出门的东西都准备好了吗?

卓雄洲:老三样,回家一装就齐了。双扬,我打算在昌平置一house,怎么样?赏光住进来吗?

来双扬:我……

卓雄洲:不勉强,这两年,我天天晚上都到夜市去,我可不是为鸭脖子去的,为什么你知道。脖子卖出去我高兴,卖不出去我包圆,怎么样?优秀吧!你就不能给我个痛快话?

来双扬:我有负担!

卓雄洲:久久?一个大小伙子跟个温室花朵似的,你就应该让他出去锻炼锻炼,给他找份工作。

来双扬:这是我自己的事,我怕到时候连朋友都做不了。

卓雄洲:你可别吓唬我,这两年多我不会就落一朋友吧,你要再这样,我可另觅新欢啦,我可真另觅新欢啦!

来双媛:(上场)谁是你新欢啊?

卓雄洲:呦,是双媛呀,我这不是跟你姐开玩笑呢吗!

来双媛:穿这么帅,是为应酬还是为我姐啊?

卓雄洲:为你姐,为你姐……

来双扬:肃然起敬啊,这男的没几个敢承认为女的怎么样的,您可是少数之一啊!

卓雄洲:(岔开话题)双媛,我看你现在是越来越水灵了。

来双媛:你少拉拢我。

卓雄洲:为你姐,我正在拉拢你。

来双媛:嘴真甜,老同志挺会甜言蜜语呀。

卓雄洲:我多真诚啊。

来双媛:哎,我姐答应你了?

卓雄洲:没有。

来双媛:姐,这么优秀的老同志,你还磨叽什么啊?你要是不答应,我可抢了啊!老哥,你看我比我姐怎么样?

卓雄洲:不一样。

来双媛:单拎出来呢?

卓雄洲:不错。(喝茶)

来双媛:要不我跟你谈得了。

(卓把茶喷了出来。)

来双媛:我还以为你不封建呢!

[卓电话铃声响]

卓雄洲:我接个电话。哦,对,我是卓雄洲,嗯,好的,我马上就到。

卓雄洲:(对来双扬)我有个朋友来了,我得去见见。

来双扬:有工作你去忙吧。

卓雄洲:嗯,完事我再过来。(下场)

来双扬:(喊)路上小心点!

来双扬:(冲双媛)兽医站催你交管理费呢。

来双媛:跟你说少搭理他们,大不了我辞职,把关系搁人才去。我现在刚从编辑混到主持,你少低三下四求他们,我嫌丢人。

来双扬:我替你把钱交了。

来双媛:下次再帮我交,我可跟你急啊!

来双扬:双媛,什么特聘特约听起来好听,可你老了怎么办?养老保险、公费医疗、住房公积金,这些社会福利你……

来双媛:我自己会上保险,我自己会挣钱买房子,我老了不信能病死在大街上。姐,你说这卓雄洲追你两年多了,你干吗不抻茬儿呀?

来双扬:这一家大小我怎么去拖累他,到时候连这点美好都没有了。

来双媛:看不出你挺自私啊,就为你这一点美好,拖人家两年多,你还挺会作秀啊。

来双扬:你是嫌我丢人了吧?咱从小没妈,哥哥是个司机,嫂子是个下岗工人,你盼着还有点资质的姐姐给你仗个门面,可你姐是个开了饭铺也舍不得鸭脖子摊的社会底层,全家充其量是个普通老百姓,你的心思我懂。

来双媛:我这叫恨家不起,不像你把家扯巴成这样。

来双扬:你别站着说话不腰疼。

来双媛:久久的问题是谁造成的,他从小就在这街上闻着臭油烟味儿,脏乱差还人声鼎沸。你成天像道亮丽的风景似的,站在街上跟别人眉来眼去,久久多脆弱一个孩子,他受得了吗?说句话不怕你不爱听,他吸毒跟你有直接的关系。

来双扬:你!

小 金:(上场)热死我了,热死了!九妹快给我倒杯可乐。

来双媛:今天是我们家开家庭会议,你凑什么热闹呀?

小 金:嘿,来了就不给我客套话听!双扬,今天这会是什么内容啊?

来双媛:我哥呢?

小 金:在后面呢!

来双扬:说曹操曹操就到,大哥来了。

大 哥:(上场)都累了一天了,大晚上还不消停,我说今天这会是什么内容啊?兴师动众的!

久 久:(边喊边上)姐!(见到这些人)我要喝可乐。

来双扬:久久,去进屋自己拿去。

来双媛:哎,大哥来了你怎么不叫人啊?

久 久:(想走)姐,我要喝可乐。

来双扬:去吧!大人们这儿说点事。

大 哥:大人?谁是大人啊?小兔崽子,我问你你都多大了,24了,都24了。过去24都成家立业、扛枪打仗了吧?还有我是谁啊,这屋子里的人都是谁啊?

来双媛:哥,你跟个孩子较什么劲啊?

大 哥:我是谁?叫我,叫我!

久 久:死胖子!

大 哥:你!(上前要打久久)

(众人拉开大哥,来双扬让久久进里屋,久久下)

小 金:双扬,这会到底是什么内容,你快点说吧!

来双媛:行了,我姐不好意思说,我说,咱们家那位少爷又吸上了。

来双扬:那我就直说了吧,我是想让大家商量一下毒资的问题了。

大 哥:毒资?

来双扬:我一直负担久久的生活,现在我有点支撑不下去了。

大 哥:不是送兔崽子戒毒了吗?

来双媛:什么毒资?哪来的什么毒资啊?送戒毒所戒去,戒完为止!

大 哥:这帮孩子的事我干,害孩子的事我坚决不干。

小 金:这么和你们说吧!这爱孩子的钱我们拿不出来,就是这害孩子的钱我们也拿不出来!这么说吧,我下岗了这大家伙儿都知道,你哥每月那点钱就连养活你小侄子还不够呢,这沾钱的事就别和我们说,也别和我们家人商量!

来双媛:嘿,下岗你还有理了,你就不知道自力更生,补贴家用?

小 金:我当然有理了,我还告诉你,我除了我们纺织厂那点线轴,其余的我什么都不会,也什么都不认识。

来双媛:劳模下岗还知道摆地摊呢,你就屈就到我姐这儿搭把手总可以吧。

(久久上场,躲在后面偷听,九妹劝他回去,他不肯)

小 金:别这么说,我有这心,她没这意!就她的小心眼,我看得倍儿清楚,嫂子来了还得分我一股,她宁可用那个农村小丫头,为什么?便宜呀!

来双媛:我看你就会在这儿裹乱是非!

大 哥:怎么跟你嫂子说话呢?

来双扬:行了,行了都别说了!你们都走吧。

大 哥:走?大老远来的,多不容易啊,我还不走了呢。(回头看见久久)久久,把你那小金屋收拾收拾给我腾出来,今晚我就住这儿。

来双扬:大哥,你跟一孩子争什么呀!

久 久:(上前挡住大哥)这是我的房子,我不让你进。

大 哥:哪儿写着你名字呢?

久 久:我就不让你进!(把大哥推了个跟头)

大 哥:小兔崽子,造反了你!

(大哥要打久久,双扬来劝,被双元推倒在地)

久 久:(见状下场,拿菜刀上)我杀了你!

来双扬:久久!

大 哥:嘿!小兔崽子,来,过来,还反了你了!我这当了20年兵的功夫正没地儿使呢。过来!过来呀!

久 久:(上前)我杀了你!

(来双扬一把抓住久久,打了他一个耳光。久久吃惊地看着大姐,蹲下)

[音乐起]

来双扬:你长本事了,敢拿刀杀人了?你杀,你杀,你杀我啊!(菜刀比着自己的脖子)

久 久:姐!(把刀甩到一边)

来双扬:我不信,生活起根儿底下就这么苦,我熬了这么多年,我就是不信生活起根儿底下就这么苦。我瞪大了眼睛看到今儿,久久,你说是你苦还是姐苦?你看着我,看着我,看着我啊!吸毒算什么,你能吸就能戒,你要再不起戒毒的心,姐就把命抵给你。还有你,大哥,这么大个人,就没点大人之材,跟个已经够苦的孩子争什么?你就是伸手夺,扯脖子喊、抢,人家都不会给你,因为你不自重,你不配!亲哥俩儿,亲哥俩儿,是不是亲哥俩,抱一块儿让我看看!

大 哥:(慢慢走到久久面前,摸了摸久久的脸)

久 久:哥……

(一家人紧紧拥抱在一起)

我爱桃花

img152

人物:女演员——饰张婴妻

   男演员甲——饰冯燕

   男演员乙——饰张婴

[音乐起]

冯燕:青丝七尺长,挽坐内家桩。不知棉枕上,倍觉绿云香……好诗啊!

张妻:这诗好咱不知道,咱只知道你好。哥哥,奴家也作首诗给你听听!(起身,边舞边吟诗)桐叶惊飞秋来到,芭蕉着雨,隔着那窗儿敲。听天边一声一声的燕儿叫,明月高,杵砧声中盼郎。盼郎到,郎不到,害得俺对银灯独自斜把那鸳枕靠。薄命的人啊,可是命儿薄?自己的名字自己叫……(掩面拭泪)

冯燕:哎呀,这好好的怎么哭了?可不敢这样,我去给你拿汗巾子。

张妻:哥,别走!离你一刻心空万年!

冯燕:可话不是这么说。

张妻:又不是这么说?那该怎么说?

冯燕:这要是只有你我二人,怎么都好讲。可这中间不是还夹了个张婴吗!

张妻:夹了个张婴?是啊,奴家已经嫁人了,奴家是张婴的妻子,奴家这是在偷情!算了,有一夜算一夜,奴家该知足了。哥……(转回身,一步一步向冯燕走去,

两人紧紧拥抱在一起,缓缓躺下)

[音乐减弱]

张婴:(上场)哎哟!(摔了个大马趴)深夜归来长酩酊,扶入房门人未醒。醺醺酒气麝兰和,惊睡觉,笑呵呵。娘子开门!在下张婴,乃是这渔阳军中的一员牙将,娶个老婆叫如花,漂亮!只是我贪好这杯中之物,是每夜必饮,时时宴归,想想真有些对她不住。开门开门!娘子,开门!

张妻:(二人惊醒)啊!哥哥不好,那死鬼今天回来早了,怎么办?(冯燕慌忙躲到床下)不好,床下阴冷,才有了那事怕哥哥落下了病!(冯燕躲到凉椅后)也不好,没东西遮着呢。米柜!(冯燕躲进米柜)哥里面闷,待死鬼睡了,我再放你出来!

张婴:娘子,开门!(张妻背对门整理头发,打开门。张婴闪倒,看到娘子赶紧赔罪)嘻嘻,娘子,回来迟了。哎!娘子吃过夜饭没有?倘没吃,我叫馆子送些酒菜来,我与娘子一同消夜。

张妻:消夜?我看你是在发夜症。回来迟了?我跟你说一点也不迟,你就是一晚上不回来,咱也不惦记!(生气地走到床上坐着,张婴紧跟其后)

张婴:娘子,你小点声,要是让街坊邻居们听见,还以为咱夫妻二人不恩爱呢!(摸床)哎?这床怎么是热的?娘子真好,提前把床焐热了,要不就趁着这热乎劲,我给娘子赔不是……(说着就要爬上床)

张妻:讨厌看见你那张丑脸,去,凉椅上睡去!

张婴:娘子又让我睡凉椅?

张妻:去!!!

张婴:(小声嘟囔)又让我睡凉椅,早知道就不回来了……(趴在凉椅上睡着了)

(张妻也躺下了)

冯燕:(冯燕打开米柜,欲走,突然发现自己的巾帻不见了)巾帻?(发现巾帻被张婴压在身下了)你说他要上床睡,你就让他上床睡,何必当着我的面做出一副不愿与他同床共眠的样子,这我不在时,还不是一样。这下可好,这样子是做足了,可我的巾帻却被他压在身子底下了。(出米柜走向张婴欲拿巾帻)

张婴:(梦语)娘子你偷人!那哪儿成啊!

冯燕:(吓地跪倒不动,见状起身走到门口)说走!此时三更半夜,不带巾帻也无人知晓。可明日待那张婴醒来,往身子底下这么一看,呀!哪儿来的男人巾帻?怪道昨夜一再叫门不开,这万一要是出了人命,还不是要牵连于我。罢!(回到米柜中,小声叫张妻,张妻起身,冯比划着要张妻去拿巾帻)

张妻:(走近,看见自己丈夫腰间的刀,惊恐万分)刀!他要的是刀!从前怕他躲着,怕他胆小,怕他薄情,如今他敢要刀!(跪下轻轻拔刀)

冯燕:她这是在干什么?她在抽刀。她真的抽刀了!

张妻:(把刀高高举起)宝刀啊宝刀,秋水一样的宝刀!借你一用,杀出个幸福来!哥哥接刀吧!(把刀递给冯燕)

冯燕:我问你,抽刀做什么?

张妻:抽刀自然是要杀人了。哥,你不是怕了吧?

(冯燕接过刀,迈了个身段,出米柜走到张婴面前,呆呆地站着)

张妻:哥哥!你还等什么?

冯燕:让我想想。

张妻:想什么?

冯燕:想想杀谁。

张妻:这杀谁还用问吗?自然是杀了那个厌物,难道这天底下还有别的人可杀吗?动手吧!

冯燕:是啊,这天底下还有别的人可杀吗?就让我杀了你这个恶妇!(挥刀杀张妻,张妻应声倒地)想不到天底下竟有你这般恶妇。我要巾帻,你给我的却是一把刀。(扔刀,转身离去)

张妻:等等!(坐起身)这戏不能这么演。你怎么总想杀我啊?刚才你我还在这床上情哥哥蜜姐姐的爱不够,刚才是爱死,现在是杀死,这么短的时间,你怎么就下得了手?

(冯燕示意张妻旁边还有别人)

张婴:哎哎,您二位慢杀着,慢聊着,哥们我出去方便方便!(张婴下场)

冯燕:咱们是在这演戏呢!你一个女人在唐朝偷了情,还要杀自己老公,不是我要杀你,是这个时代要杀你,你别把戏里戏外的事往一块扯啊!

张妻:行,那我问你,最近我给你打电话你干吗不接呀?有什么可躲的?有什么可怕的?对,你演的是冯燕,可你眼里露出的杀机是你的,没一丝是唐朝的。我才不像你呢,借个古人的刀来泄私愤。

冯燕:哎,我说英子,咱们排练这么多天了,你不会是暗示我把你老公给……(不敢往下说了)

张妻:别躲,说出来就别躲,别装的跟说走了嘴似的,杀我老公你就没想过?

冯燕:没有。

张妻:没有?是想不起来了还是怕说出来?

冯燕:你怎么知道我想过?

张妻:前年春天,咱们团去西山演出。在西山的一棵桃树下,你读着报纸,无意间读到了一则寻人启事。就在那一刻,你说了那句话……

冯燕:我说什么了?

张妻:你问我,假如失踪的人是我丈夫会怎样?

冯燕:谎话,桃花下的谎话。英子,我有个请求,编谎话可以但别在桃花下编,你知道我爱桃花!(坐到英子身边)那天我是意外则寻人启事,说的是一个女孩子在春天寻找自己的恋人,她没说什么我爱你,你回来吧,她说的是我错了,那女孩在春暖花开的一刻对自己的恋人说的三个字是我错了!桃花下的认错,桃花下的爱意!英子,在桃花下我想到的是爱,你想到的是恨,我要的是巾帻,你给我的却是刀。

张妻:得了吧,你要的就是刀。

冯燕:(不耐烦起身)行行行!你说吧,咱这戏到底怎么演。

张妻:还不明白嘛,不能杀我。

冯燕:那杀谁?

张妻:杀张婴!

冯燕:张婴,张婴,到你啦!

张婴:(上场)哎,来了,有主意了吗?

冯燕:有了。

张婴:杀谁啊?(刚准备躺下)

冯燕:杀你。

张婴:(慌忙起身)哎,凭什么杀我啊?

张妻:你多余。

张婴:我多余?我可是每天早出晚归地给你们二位腾着地儿吧,我是这看见的看不见的,我他妈都装没看见,我怎么就多余了!再说了这都什么时代了,现在都网恋啊,一夜情什么的,谁还为这事杀人啊?

张妻:那你说,这戏到底该杀谁。

张婴:那不是还有一个人没杀过呢。

冯燕:杀我?谁来杀啊?

张婴:当时那刀可是在你自己手里呢。

冯燕:得了,自个儿杀自个儿,这戏可新鲜了。(走到前面)

张妻:(紧追其后)冯燕,你想一死了之?

张婴:行行行,我看行!咱说来可就来啊。(指挥着二人行动)你进米柜,你说词,“宝刀啊宝刀,秋水一样的宝刀”。说词!递刀,你接刀,看她,反应:呦,她让你杀我。对,走,这时候,你看着酒醉的我,是无辜且无助啊,你就想啊:这么好一哥哥,我凭什么杀人家啊!举起刀的手,哎,你可就停住了。这一段主要体现你冯燕这个人物善的一面,杀我不成你就想:这妇人,真狠毒,结发的夫妻一点情义不讲,今儿个她让我杀张婴,明儿个指不定让我杀谁呢!说不定过两天我自己都得死在她刀底下呢!举起刀的手,哎,你可就又停住了。千不该万不该,想起了方才的床子之事,软弱了,犯了怜香惜玉的通病,是不能杀,不忍杀,他也杀不得。干脆我把自己杀了吧!看刀,架脖,刎颈而死……(推倒冯燕)你死啊你(冯燕倒下)好戏啊,咱俩接茬演,即兴发挥啊!(回到凉椅上睡着)

张妻:(看着冯燕号啕大哭)哥哥,你不能死啊!人生苦短,你怎可抛我而去呀!

张婴:(被哭声惊醒)娘子莫哭!哎?咱们家什么时候多出一哥哥!(猛捶冯燕)

张妻:他是我养的汉,我们好了三年了!

张婴:你们好了三年了?我呸!真是好不要脸,真不害臊啊你!平日里我对你百依百顺,你居然背着我与这市井之徒勾搭成奸!今儿个被你逼到这儿了,就让你看看洒家的男子气概!概……(起身找刀)概……我概(挥刀将妻子杀死,张妻倒地)

张婴:我杀人了,我痛快啊!(回头看)快看看这二人,死都死一块儿,我一人活着,我一人活着,我孤独啊!(把两人叫起来)哎,起来,这戏不能这么演!

冯燕:不是你说让我自杀的吗!

张婴:噢,你为情而死,你成英雄了,那可不成,不能这么演!

张妻:(对冯燕)那怎么办,想想主意啊。

冯燕:倘若这把刀是因为自然而然的误会到了我手里,我拿着它,把它插回去……那这一切不就简单多了吗?

张妻:(不满地)把刀插回去?把我递给你的刀就这么插回去?

冯燕:现而今不就是把刀插回去的时代吗!

张妻:接着怎么演?

冯燕:(兴奋地起身打断)接着,情人还是情人,夫妻还是夫妻,就这么着!你们从第二天开始演,我瞧瞧!(说完拿刀下场)

(冯燕要走,张妻拦路看着他,冯燕大步而去)

[音乐起]

张妻:(舞弄着身姿,像往常一样打扮等冯燕来)偷情最怕等,这一等把人都等老了,可话说回来,这不等哪儿来的滋味呢?

(冯上场,敲门)

[音乐减弱]

张妻:哥哥,来了,快进来!

冯燕:就不进去了。前些日子借给姐的话本,就在这还了吧。

张妻:哪有什么话本啊?进来再说!(拉冯燕的手)

(冯猛然将手甩开)

张妻:哥哥,奴家才一晚上没见你,怎么就觉得生分了?

冯燕:是啊,往日里一想到见你我便会心跳,可今天一想到要见你我便会心慌。

张妻:为什么?就因为我会错了意,把刀递给了你,就因为这个吗?你(拉住冯燕)不是说一切可以重来吗,我们把刀插回去,就当一切都没发生过。哥,你说话啊!

冯燕:(猛转身甩开张妻)可你把刀抽出来了!你把刀抽出来的那一刻就把一切都杀光了,把咱们的过去和未来都杀成三九天,杀成冰了,怎么回去?我万万没想到,我可万万没想到你会让我去杀人!(跪下)

张妻:哥,我错了!你不是喜欢在桃花下说这三个字吗,我跟你认错!

冯燕:我看不见桃花了。

张妻:(走到冯燕身后,双手扶在他的肩上)三年了,我离不开你,你就当写启示的那个人是我,我说我错了。

冯燕:英子,那启示真到自己身上就不是那个味儿了,没杀过人它也回不去了。以前我也想过,把刀插回去就当一切都没发生过,可现在看来不是那么回事。那刀抽出来就注定要见血,没杀过人也回不去了。

张妻:哥,你杀人的心早就有,我真把刀递给你,你又怕了。你把害怕藏在心里,把杀人的念头推给我,你从来没要过巾帻,你要的就是刀!

冯燕:我没有!

张妻:你有!

冯燕:我没有!

张妻:你有!

冯燕:我没有!

[音乐起]

冯燕:我不知道……

张妻:这会儿又不知道了。哥,你疼过我没有?

冯燕:这你最清楚。

张妻:三年前,你见我第一眼的时候,那眼睛里可是有个字写得明明白白的……

冯燕:什么字?

张妻:没法说了.

冯燕:是爱?

张妻:成苍蝇了。(转身向后走去)

冯燕:英子,三年前我要是知道你会让我去杀人,漫说三年,咱们一天也不会有,那我早就跑了。

张妻:(猛然回头,心灰意冷地看着冯燕)冯燕,我算看明白了,你根本就没爱过桃花。你记住,插回去的刀比拿在手里的更伤人!

(冯燕走到一边,张婴上场,拍手叫门)

张妻:(开门)官人回来了。

张婴:嗯,回来了。

张妻:跺跺脚,一下子泥。刚才冯燕来过了,来取话本。

张婴:你也是,怎么不张罗留留人家。

张妻:(接过刀放到米柜上)也不是什么亲戚里道的,留不住就不留呗。我给你烫壶酒去。

张婴:热着点烫,回头你也喝一杯。

张妻:(边倒酒边说)问你句话,可别生气,关饷了吗?

张婴:关了,(拿出银子)都在这呢。

张妻:快过年了,你们家我们家都得给点,别怨我跟你要钱,咱手得紧点了。

张婴:哎!你话在理,我怨你什么?我还总想着给你置副头面呢!

张妻:我的事你就不用挂记了,(低声)什么也不想了……

张婴:你说什么?

张妻:没什么,来喝酒。(给张婴斟满)

(两人对饮,张婴轻抚张妻的头发,张妻借整理头发推开张婴。张婴笑了笑,伸出另一只手,张妻顿了一下,轻轻握住了张婴的手,两人相拥)

狂 飙

img153

人物:寿昌(简称“寿”)——田汉

   娘

   渝——寿昌的表妹,他的第一个妻子

   林——渝的好朋友,寿昌的第二个妻子

   安——寿昌的红颜知己

   官员(简称“官”)

   学生6人(简称“1、2、3、4、5、6”)

   众学生(简称“众”)

1:他,叫李叔同。1906年他在日本创立了第一个中国留学生艺术团——春柳社,演出法国名剧《茶花女》的片段。

2:从此,中国文明新戏正式开端。欧阳予倩,早年留学日本,回国后创办了新型戏剧学校,演出“翻百年陈案,揭美人隐衷”的新剧《潘金莲》。

3:熊佛西,美国哥伦比亚大学文学硕士,回国后,在河北定县主持戏剧大众化研究,中国第一个写农民剧本的人,代表作《青春的悲哀》。

4:丁西林,毕业于英国伯明翰大学物理学系,回国后任北京大学物理学教授,中国现代喜剧的开拓人,代表作《一只马蜂》。

5:洪深,美国哈佛大学毕业,是到国外专攻戏剧专业的第一人。回国后,废除男扮女装的演剧方式,第一次运用欧美的演剧方式导演了英国名剧《温德米尔夫人的扇子》。

6:从此,洪深把这样的戏剧定名为话剧。田汉,早年留学日本,中国第一个翻译欧洲剧本的人,第一个放映俄国电影的人,第一个创立民办艺术学院的人。他领导的南国剧社将话剧推广到全国。田汉,又名寿昌……

众:中华人民共和国国歌词作者。

寿:(坐在舞台中央)小时候我身体不好,娘觉得孩子不好养,就叫我做了和尚。九岁那年,我去表妹家玩,看见她那双眼睛,在半黑的屋子里面,晶亮亮忽闪忽闪的……(笑)回家就跟娘说我不干了。就这么着……我一步跨进了红尘。

[钟声]

寿:1968年12月10号,我今天就要走了……

娘:(上场)寿昌。

寿:娘!

娘:又要去看戏啊?那天我遇见个老尼姑,我跟她说我儿子是搞戏的。老师傅说戏说的是假话,佛教讲是打妄语,要你有空到庙里坐坐,消消业。(给寿昌穿长衫)自打留洋回来,就不穿长衫了,不穿长衫穿什么,忘了老礼就是忘了祖宗,忘了祖宗是什么……要看戏就快去吧,看不着头儿,又要说白看了。

寿:是,娘,我这就去,去看戏。

(娘下)

1:1921年,现实主义的易卜生在中国开始横行。

2:娜拉出走了。人们开始关心社会问题。

1:妇女问题。

3:生活问题。

2:我喜欢莎乐美,因为她诚实。

3:那样的诚实好吗?我觉得挺可怕的。

1:田汉写过一首歌,电影《马路天使》的插曲,是写给他表妹的,还有林,他的第二个妻子……

(众学生下)

[《天涯歌女》音乐起]

(渝拉着林上场)

渝:寿昌做过小和尚,后来他说,是看到我的眼睛还俗的。

林:真的吗?

渝:真的,我是他的花。林,喜欢看戏吗?

林:不喜欢,你呢?

渝:寿昌喜欢,我就喜欢了。

林:那你们喜欢的一样了?

渝:不全是,有些事是我顺着他的,为了他高兴。他高兴了,就带上我要好的朋友出去玩儿。

渝:林,你喜欢什么?

林:留声机,小时候,我拆过一台,想知道里面为什么会唱。拆开以后,它就不唱了。到现在我还想知道它为什么会唱。看,我跟你们不一样。我怕……

渝:怕?我也怕。(像自语)我生病了,二十一岁就离开他了。(对林)走的时候我对他说,要你接替我照顾他,我就你这么一个好朋友,别人我不放心。

寿:林,你为什么老不说话?

林:说什么?

寿:你喜欢莎乐美吗?

林:不喜欢,她太贪心了,而且危险,我喜欢娜拉。寿昌,别把贪心表露出来,那样没人喜欢。

寿:毁掉旧生活,背叛旧道德,莎乐美比娜拉彻底呀。面对自己才是最重要的。

林:中国人讲究修心性,讲究平和。

寿:好,修心性。修心性不向自己发问,修什么?修技巧,修计谋?要是学会向自己发问呢,就会明白自己。我有多少缺点,到底有多少缺点。坦白自己,对,像莎乐美那样去坦白自己,哪怕是坏的也得去承认它!

林:你就想说这个呀!那就拿我来说吧,我看戏就是为了解闷,找乐子,我可不愿意边看戏边找自己的短处。生活里烦心的事够多了,看个戏还要让自己痛苦,那活着就没意思了,真的没意思了!

寿:渝,你是暂时去了吗?

渝:永久的,我感冒了,然后发烧。后来回了湖南老家,还是发烧……

寿:进了家门,掀帐挑灯,看见我可怜的病人,我知道她快不为我所有了。

渝:哥,你回来的好,我能今晚死,就是幸福的了。

寿:别这样忧虑!好好静养吧,林有来信,替我们辞年呢。

渝:哥,你不规则的性格,丢下你我不放心,让林嫁给你吧,她是我好朋友。

林:好朋友!我做了他的妻。

渝:真好,你是他第二任妻子,林,不怪我吧?

寿昌和林:(同时念)我心里乱糟糟的,我不想在你和她之间徘徊……

寿:凉风袭来,拂过有你在的一切。

林:我是否能够在你和他之间继续生活?

林:寿昌,我来向你辞行。

寿:我们在一起生活了两年……

林:两年时间不算长。

寿:我没带给你快乐,一点没有……(怜惜地去摸林的脸)

林:(躲开)

寿:去武汉再转大船,到日本写封信,报个平安。(把一个信封交给林)

林:(转向渝)渝,这是他给我的路费,要我去看看你喜欢的地方……

渝:别着急,林。等我走了,你再走吧!

林:嗯,你走了,我再走……

渝:林,喜欢看戏吗?

林:不喜欢,你呢?

渝:寿昌喜欢,我就喜欢了。

林:那你们喜欢的一样了?

渝:不全是,有些事是我顺着他的,他爱我,我是他的花……其实,他不懂花。

(林、渝下场)

寿:(自言自语)我是个什么人?渝跟着我凭空过了几年不规则的生活,二十一岁就离开了人世;我和林在一起生活了两年,却没带给她一点快乐。我是个什么人,什么性质的人?我没有生活情趣,做戏也没搞出个什么名堂。他人评我,说我只读得书,弱点极多,习气极重;说我多才多艺,勿他勿我,有特性,却落落难合;说我不懂世事,多情多虑;说我志大才疏,思路有,思力薄。我常学托尔斯泰不断地自我剖析,觉得我自信力也很强的,浪漫比现实多。我有时觉得我壮心如火,我有时觉得我眼光如炬。我有时当着一种美景,便任着那种奇想学庄周做蝴蝶翩翩起舞,有时看着极壮烈、极辉煌的场面,每不知不觉泪如雨……

(众学生上场)

1:老师,你开办了南国艺术学院。

2:老师,你创立了南国电影剧社,第一次放映了俄国电影《战舰波将金号》。

3:老师,你兴办了南国剧社。

4:我喜欢听你讲课,口若悬河,从历史到哲学……我喜欢你“东拉西扯”。

5:老师,你说,西方哲学闪烁人性光芒。

6:你说,东方精神上善若水,崇尚天然。

1:东方落后,不能归咎于东方古老。

2:西方先进,也不能说他精神文明。

3:你说:思考后的话也许是伪的,你们别信。

4:你说:胡说八道没准那是真理。

5:你说:说真话有危险,那也得说。

6:老师,戏剧家必须痛感现实,戏剧家的责任是要让观众也痛感现实。

寿:说得对!戏剧的花儿应该在狂飙的时代中成长。不管说真话有多大危险,我是绝对不会背誓说谎的,不管什么样的迫害等着我,我有为真理而受苦的光荣!

1:老师,离我想干成的事还差多远?

众:多少距离?多少时间?

寿:(想了想)一天,明天。

2:明天?

寿:(激动起来)对,明天!来,为明天准备,为明天加油!明天……

[音乐起]

众:明天,我们一面读书,一面辩论,我们目光炯炯,不弱于五十年前的俄国青年;我们知道我们求的是什么,我们也知道民众求的是什么,我们是能在世界上创造新事物的青年,我们知道腐败必死,我们当占最后的胜利。我们目光炯炯,热情充沛,我们攒足了力气,攥好了拳头,打着桌子高叫“到民间去!”

官:(鼓掌上场)你们当中有不少人有着无政府主义倾向,所以,自然形成一种风格。我是中央执委会宣传部部长,你好。

寿:……你好!

官:年轻的社长,民众艺术在教育未曾普遍的时候,是不容易谈的。

寿:是不容易谈,但是民众艺术总是为了推动社会向前。自由、叛道、反抗,是暗示将来社会的,艺术是“为人生”的。

官:既然“为人生”,就离不开现实,离不开当前政治……

寿:如此恳切,我对政治发生希望。可以直言吗?艺术同情民众,代表民众,而政治是主张维持现状,保守、迟疑。艺术家性急不能等,必然会反抗既成社会既成道德,艺术家是靠思想飞翔的。

官:……艺术家想飞可以飞,但不要妨碍地上走的呀。我热爱才华,但不欣赏狂妄。……我党愿与贵社长共同努力,以求心安理得之成功。此时,贵社若做些粗浅之作,仓率公演,本部亦不敢仓率允许。请接受中国国民党中央执政委员会宣传部禁演这部戏的公文。您那些恋爱的小戏,还可以继续演下去。实在抱歉,望以后常来常往。(将公文扔在地上,下)

寿:(拣起禁令,愤愤地)根除青年热情的最好办法是什么?

众:窒息他们的正义感,迅速窒息,迅速管用!

寿:那么扑灭他们欲望的最好办法是什么?

众:压迫、抑制他们成长!

(寿昌愤怒地将禁令摔在地上)

安:(上,脸上带着浅浅笑意,将禁令捡起)告诉青年要他们不软弱、不畏惧的手段是什么?

众:让他们正直、勇敢。

安:争取青年最美好特权的方法是什么?

众:使他们充满力量!

寿:这年夏天,在中国最炎热的城市——上海。蓝天空洞得吓人,柏油路上淌着汗,我们不期而遇。

安:他把眼睛长久望向了我,像是要我记得这热得让我无法遁形的炎炎九月。

寿:红色的花儿,比花儿红,这样的红!

安:是莎乐美的台词吗?

寿:你知道莎乐美?

安:我爱读王尔德,也喜欢莎乐美……我叫安,很高兴认识你。(伸出手)

寿:(伸出手)你好,我叫寿昌。喜欢莎乐美什么?

安:颜色……

寿:就那么一点颜色?

安:对,莎乐美的颜色,红色的莎乐美。……认识红色吗?

(寿昌不知道她要说什么,迟疑着)

安:重新介绍一下,我,俄国留学生,我叫安。

寿:安,我想通过戏剧把欧美的思想渗透到各行各业中去。

安:苏俄的思想才应该渗透到各行各业,列宁同志说过,只有在共产党的领导下我们才能探索国家新的未来,希望你们把这些新思想武装进头脑,并传播出去,走向民间,做工农大众的戏剧。

寿:像无数开天辟地的神话一样,我看到了另一个世界,无关合理,也无须论证。

安:汉!

寿:我红色的莎乐美!

寿:安,我懦弱的心灵,会因为填充了红色而增添勇气,使我懂得勇敢。我仿佛遇着迅雷,命运不再不可抗拒!

[炮声]

安:听,日本侵略上海的炮声!

寿:我要投入战斗,让红色焕发出光彩。

寿:愿十九路军浴血奋战,死守上海。

安:南京政府不信任十九路军。

寿:那就打倒这样的政府。

安:你会被抓起来的。

寿:那样,我的信仰会更加崇高。

安:如果你牺牲了?

寿:用我的鲜血铺出我们国家的新未来!

(安下)

[炸雷声]

寿:小时候我身体不好,娘觉得孩子不好养,就叫我做了和尚。九岁那年,我去表妹家玩,看见她那双眼睛……(笑)就一步跨进了红尘。红尘滚荡,世事无常。1968年12月10号,我要走了,走在“文化大革命”的进程中,走进“右派”的行列里,要走了……(寿昌显然有些疲惫了)

娘:(上场)寿昌,又看戏去呀?看戏写戏,写了这么多戏,娘啊,还是喜欢听老戏文。

寿:娘,那我就给您念段我写的京剧《白蛇传》吧。(走到舞台中央,坐下)“妻把那真情对你讲,你妻不是凡间女,妻本是峨嵋一蛇仙。只为思凡把山下,端阳酒后,你命悬一线,我为你仙山盗草受尽了颠连……纵然是异类,纵然是异类,我待你情非浅……”

(寿昌慢慢躺倒)

(娘与渝、林、安在舞台右后区出现,众学生同时在舞台左后区出现)

林:凄凄的,是芦叶婆娑临风,抑或君你在轻声低唤……

渝:不见君久矣,然君高风动态,实在念中,君要带妾寻一丝光亮吗?还是君要来妾处觅一栖宿?

安:孟子有言:可以死,可以无死,死伤勇。君大勇,妾如敬云山,君大才,妾如望云霓……

娘:愿君视荣华如梦幻,视死辱为常情。勿喜勿悲,听命天然……

众女:妾愿生生世世,不渝此情……

1:命运,我们的命运,就是用我们的整个青春为这个时代殉难。我们无从选择,无法超越这个时代,就像无法把握生和死一样。

2:我们只是拼尽青春去追求,去行动。我们要解决愚昧问题,什么是愚?

3:就是不自知,不自醒。昧,何为昧?就是不明白,不知道。

4:启蒙,要启蒙,就要掀开门帘,捅破窗户纸,睁开蒙着的眼睛看世界。

6:还要到山去看,站得高,看得远。

7:失败,我们注定失败,我们没想做成功的事。成功是需要时间和气候的,我们注定做先驱,无法做元老。

众:上世纪初,我们依据自己的材料和拿来的材料,修筑了一艘船,船扬帆出海了。

1:在众多的建船材料中,戏剧是其中一部分……

全体:在众多造船者当中,田汉只是其中一员。

(全场肃穆)

[国歌响起]

这里的黎明静悄悄

img154

人物:菲道特·叶甫格拉费奇·瓦斯科夫(简称“瓦斯科夫”)——准尉,军事运输指挥员

   玛格丽达·奥夏宁娜(简称“丽达”)——下士,班长

   叶甫金妮娅·柯密里珂娃(简称“然尼娅”)——战士

   丽扎·勃利奇金娜(简称“丽扎维塔”)——战士

   索菲娅·古尔维奇(简称“索尼娅”)——战士

   嘉丽娅·契特维尔塔克(简称“嘉丽娅”)——战士

[四野寂静,远远传来钟声和轻轻拍打岸边的潮水声]

然 尼 娅:多么宁静……仿佛是在梦乡……

瓦斯科夫:这里住过一个修道士,名叫列龚特。

嘉 丽 娅:他为什么住在这么清静的地方?

丽  达:他要寻找寂静。

丽扎维塔:真够静的。

索 尼 娅:(情不自禁地)我们这个阵地很不错,德国人得沿着湖走,这儿是他们的必经之地。依此推算,他们要过四个小时才能到这里。听战斗命令。

(姑娘们站成队列。)

瓦斯科夫:两名武装到牙齿的德国鬼子,正朝沃普湖移动,妄图秘密潜入基洛夫铁路线和白海运河地区。我方共六人肩负坚守西牛兴岭的任务。我们的左邻是沃普湖,右邻是列龚特湖。我下决心在主阵地迎击敌人,争取在未交火前迫使他们投降。他们如若反抗,则击毙其中一人,另一人务必生擒。一切装备留在后备阵地,由战士契特维尔塔克看管。有问题吗?

然 尼 娅:没有问题了,全都明白了。

瓦斯科夫:发现德寇后,要像耗子一样卧倒。由我第一个向德国人喊话……

索 尼 娅:(探出头来)用德文说话?

瓦斯科夫:俄文,如果他们不懂你翻译。我说明白了吗?如果战斗开始你也这么伸脖子,这儿可没有野战医院,妈妈也没有。跟德国人不能打近仗,否则还没有等你拉枪栓,你的身上就都是窟窿了。一切都要听我的命令,否则,我可不管你们是妇女……

[传来鸟群起飞的声音]

丽  达:(轻声)鸟在叫?

瓦斯科夫:喜鹊在叫。这意味着有人在走路。没有别的——准是客人到了。

[紧张的音响声]

丽扎维塔:一,二……一,二……

索 尼 娅音:三!四!五……

嘉 丽 娅:六,七……

然 尼 娅:八,九,十,十一,十二……

丽  达:十三,十四,十五,十六……

瓦斯科夫:一共十六个,十六个!从现在起我们要爬着过日子了,勃利奇金娜到我这儿。爬着走!

丽扎维塔:(爬着)准尉同志,准尉同志。

瓦斯科夫:勃利奇金娜,高兴高兴吧,他们十六个人,这甚至更好,明白吗?回去的路还记得吗?

丽扎维塔:噢!

瓦斯科夫:丽扎,别紧张。主要的危险是沼泽地,明白吗?从那棵白桦树下水,对准那两棵松树走。

丽扎维塔:噢。

瓦斯科夫:然后对准山坡上的那个烧焦的树墩子前进……它挺清楚的。

丽扎维塔:噢。

瓦斯科夫:向基里雅诺佳娃报告情况。我们能在这把德国人抵挡一阵,(叹气)但时间长了坚持不了。

丽扎维塔:噢。

瓦斯科夫:步枪、背袋、大衣都留下,轻装上路。在下沼泽地前别忘了拿木拐。

丽扎维塔:噢,我走了。(下)

瓦斯科夫:(猫着腰走到姑娘们面前)这么说,有十六个德国人,十六支自动步枪,这是个力量,不能正面狙击他们。我派勃利奇金娜返回驻地,但援军在十二个小时之前不会到达。过早卷入战斗,我们很难支持得住。现在,你们要跟着我走。我停你们也停,我卧倒你们也卧倒,和德国人捉迷藏简直像是跟死神捉迷藏。

丽  达:菲道特·叶甫格拉费奇,我忘了拿你的烟袋了!对不起……

瓦斯科夫:哎,你这女人的记性,见鬼了。算了……主要是那个小荷包挺可惜的……

索 尼 娅:我去拿。我知道烟荷包放在哪儿。(跑走)

瓦斯科夫:战士古尔维奇,上哪儿去?站住!翻译同志!

[尖利的音乐声]

瓦斯科夫:古尔维奇好像叫了一声。

丽  达:没有,您听错了。

[宛若游丝、叹息般的叫喊声,又一声……]

瓦斯科夫:(声音全变了)柯密里珂娃,跟我来!其余的人在这儿等着。

(瓦斯科夫与然尼娅向声音方向疾跑。)

(舞台一侧,索尼娅蜷曲在地,赶来的瓦斯科夫与然尼娅惊骇地僵住。)

瓦斯科夫:(走近索尼娅的尸体)怪不得你还能叫喊一声,那个畜生以为你是个男人,第一刀切下去,没有刺到心脏,被乳房给挡住了。(给她整好衣领,扣好纽扣)索尼契卡,你暂时在这儿躺一会儿……柯密里珂娃,现在不是哭的时候,跟我走。他们就在这附近。追上他们,追上他们,到那时再见分晓,他们到了我的手里一声也叫不出来,一声也叫不出来。他们来了……

[音乐声]

瓦斯科夫:就在这里干!我学一声鸭子叫,你就搞出点什么声音来吸引他们的注意,然后你藏起来,明白吗?

然 尼 娅:明白。

瓦斯科夫:要等我学鸭子叫之后你再出声,不能提前。

(瓦斯科夫刺死了一个德国人,与另一个展开搏斗,柯密里珂娃在背后打死那个德

国人。)

瓦斯科夫:好样的,柯密里珂娃……我表示感谢……

(然尼娅弯下身去,东倒西歪,恶心得要吐)

瓦斯科夫:呶,然尼娅,他们少了两个人。

然 尼 娅:你走开。

瓦斯科夫:我明白,然尼娅,头一次杀……总是不好受的,需要习惯,需要铁石心肠,一样的,良心上就是男人也不好受的。(憎恨地)把一切的账都算在战争的头上,战争会把人变得连禽兽都不如。然尼娅,你自己能找到我们的人吗?

然 尼 娅:能找到。

瓦斯科夫:那好!去,把所有的人都叫到索尼娅那儿去。(走近索尼娅)

嘉 丽 娅:(走近)索尼契卡!!!(哭泣)

丽  达:(冒火)少发神经。

瓦斯科夫:呶,给她整理整理吧。

丽  达:她是个聪明的犹太姑娘,无论在中学还是在大学,都是全优生。

瓦斯科夫:还会念诗……但最重要的是,索尼娅可以生儿育女,还会有孙子、重孙子……可现在,这根传宗接代的线,被他们用刀子割断了……(脱下索尼娅的靴子)

然 尼 娅:你在做什么?不能这样。

瓦斯科夫:因为有的战士还光着脚。

嘉 丽 娅:不!不!不!

瓦斯科夫:我们不是在做游戏……需要想到活着的人。在战争中只有这个法则。(严厉地向契特维尔塔克)穿上靴子,别皱眉头,德国人不会等我们的。

(他们向索尼娅的尸体摘帽致哀)

瓦斯科夫:记住这里,战争结束后给她立纪念碑,战士契特维尔塔克,怎么回事?为什么不穿靴子?

嘉 丽 娅:(坐着)不!不!不能这样!我要写信告诉我妈妈,她是医务工作者……

丽  达:(大声地)别说谎话,胡编乱造!你从来没有妈妈,你是个弃婴,是在孤儿院长大的!

瓦斯科夫:够了。得立刻离开此地!那么把眼泪擦干。

嘉 丽 娅:(哭丧着脸)援军总是不来。

瓦斯科夫:会来的!他们现在早该上路了。战士嘉丽娅,跟我一起去搜索。丽达,让然尼娅跟着你。

然 尼 娅:准尉同志,让我跟你一起去吧。

瓦斯拉夫:战士契特维尔塔克随我前队搜索。这里由奥夏宁娜负责,如果听到枪声,我命令你们立即隐蔽,直到我们回来。嗯,万一我们不回来,那你们立即悄悄撤离,一直往西,尽快找到自己人,汇报情况。明白了吗?

(丽达、然尼娅不语)

瓦斯科夫:(厉声)明白吗?战士同志!

丽  达、然尼娅:明白了,准尉同志。

瓦斯科夫:嘉丽娅,一步不离地跟着我,我们走。

(二人搜索前进)

瓦斯科夫:(听到一个声响)到树丛里去!别动!

(出现德国人,即将走过时,嘉丽娅突然跳着跑出)

嘉 丽 娅:(恐惧地)妈妈!

[一阵急促地扫射声][黑场]

黑暗中瓦斯科夫嘶哑的声音:“活着的姑娘们快撤啊!别让野兽的牙齿再咬上你们!鬼子们,朝我来吧!”

[一阵扫射枪声]

(负伤的瓦斯科夫拿着丽扎折断的木拐和军装上)

瓦斯科夫:(大声地)这么说,勃利奇金娜没能走到,援军不会来啦。丽扎,丽扎,丽扎维塔,你为什么没能走出去啊(倒在地上)?五个活生生的姑娘就剩两个了,只有两个了。我身边还留下了什么?什么也没有了?不对,我身边还有俄罗斯。今天,我是她的最后一个儿子和保卫者。

丽  达、然尼娅:(奔出)叶甫格拉费奇准尉同志,是我们。

瓦斯科夫:(惊异地)我的姑娘们!

(姑娘们和瓦斯科夫拥抱着在一起,哭泣)

丽  达、然尼娅:叶甫格拉费奇准尉同志,可把你盼回来啦,天哪,我们活着,你也活着,天啊,准尉同志。

瓦斯科夫:我算是你们的什么准尉?姐妹们,我就像你们的亲兄弟,我是你们的哥哥。就叫我菲道特,或者菲佳好了,妈妈就这样叫我的。

然 尼 娅:嘉丽娅呢?

瓦斯科夫:我们的亲人英勇地牺牲了。契特维尔塔克在跟德寇的对射中牺牲了,丽扎淹死在沼泽地里,加上索尼娅。这样,我们已经失去了三个人。我们在这儿把敌人拖住了一整天。一整天!但我们的援军来不了,而德国人要来。我们还要迎接战斗。显然,是最后的一次战斗。

然 尼 娅:没有什么,菲道特,我们会胜利的。

瓦斯科夫:叫菲佳,这样更简单。我没有响亮的名字,但就是这样的。呶,做好准备!

[音乐起]

(瓦斯科夫和两个姑娘进入战斗)

[一颗手榴弹爆炸]

丽  达:(大叫一声倒下了)

然 尼 娅:丽达、丽达!

瓦斯科夫:拿布来。(然尼娅从背包里取出轻柔的绸内衣给他)

瓦斯科夫:不要绸的,要布的。

然 尼 娅:没有!

瓦斯科夫:见鬼!(奔向自己的背包)

丽  达:(对然尼娅)鬼子,鬼子在哪儿?

然 尼 娅:(复杂地凝视丽达片刻,抓起冲锋枪跑开)

瓦斯科夫:(拿来撕开的布衫给丽达包扎)没关系,丽达,没关系,弹片从上面擦了过去,肠子好好的,能长好。

[远处一阵枪响]

丽  达:快,去吧,到那边去,然尼娅在那儿……

[枪声]

然 尼 娅:(高亢地)咳,畜生们来吧,来抓我吧!哈哈!(在林中奔跑着,她一边歌唱,一边断续地向后放枪射击)“正当梨花开遍了天涯……”

(然尼娅身后追出几个德国兵,然尼娅被一枪击倒,然尼娅撑起来)

然 尼 娅:哈哈,再来呀!

(几个德国兵追过。然尼娅击毙一个,躲在一边换弹夹。几个德国兵从她身后跑过去。)

然 尼 娅:咳,狗娘养的!就是你,(扫射)为了丽达!为了索尼娅、嘉丽娅、丽扎!

(然尼娅欲再钻进树林,五名德国兵对她举起枪。枪响,然尼娅中弹,扔枪,扔石头,然尼娅再中弹,然尼娅缓缓躺下)

(丽达躺在那儿。瓦斯科夫走近坐下)

丽  达:然尼娅牺牲了?

瓦斯科夫:(点头)

丽  达:当时就死了吗?

瓦斯科夫:当时。她可以藏起来,可她没有。

丽  达:(抹去了眼泪)

瓦斯科夫:丽达,他们没能战胜我们,明白吗?我活着,他们还得把我撂倒才行!(手臂上的伤口疼)

丽  达:疼吗?

瓦斯科夫:(摸着心口)我这儿疼,这儿疼,丽达,疼极了!我把你们害了,把你们五个好姑娘害了。而这是为了什么?就为了十个德国鬼子?

丽  达:为什么这样?这都是可以理解的,是战争嘛。

瓦斯科夫:现在是战争,这可以理解,那么将来战争结束了呢?在和平时期,人们会理解为什么你们要死吗?为什么我不肯放过这几个德国人,为什么要做出这样的决定?将来要是有人问我:你们这些男人为什么没有保护好我们的妈妈?为什么把她们交给了死神,而自己却好端端地活了下来?我该如何回答?

丽  达:不要这样想,我们是来保卫祖国母亲的!祖国母亲比什么都重要。你不要折磨自己。

瓦斯科夫:你先躺一会儿。我去侦察一下。(把手枪递给她)拿好。只有两颗子弹了,但带着它总是要安全一些。

丽  达:等一等,你还记得,我是在车站附近碰到德国人的吗?我那是到城里看妈妈,我的儿子放在妈妈那里,三岁了,叫阿里克。妈妈病得很重,而父亲早已没有音信。(从上衣口袋里取出照片,递给瓦斯科夫)

瓦斯科夫:别担心,丽达,我全明白了。(将照片放进口袋)

丽  达:谢谢您,您能答应我最后一个要求吗?

瓦斯科夫:不!

丽  达:这是没有意义的,反正我要死的。

瓦斯科夫:我去侦察一下就回来,天黑之前我们就回到自己人那儿。(欲走)

丽  达:菲佳,吻我一下……

瓦斯科夫:(吻了丽达)

丽  达:真扎人……去吧,你一定要回去!

瓦斯科夫:不,我们一起回去。(走向舞台深处)

(丽达将枪口对准自己的太阳穴,扣动扳机)

[一声微弱的枪声]

瓦斯科夫:(猛回头,撕心地大喊)丽—达!

[音乐起]

瓦斯科夫:法西斯杂种!五个姑娘年轻的生命被他们夺走!一同被夺走的,还有她们没有来得及谈完的爱情,没有来得及生下的孩子,没有来得及实现的理想,没有来得及享受的生活……法西斯杂种……狗杂种……(嘶哑地叫骂着举枪冲向后台高处,向后扫射一梭子弹)怎么样,狗杂种们,你们胜利了吗?胜利了吗?!……五个姑娘,总共五个姑娘,总共只有五个!……可你们没能得逞,什么地方也别想去,只有老老实实死在这里,全死在这儿……我要亲手杀了你们,亲手!让上级审判我好了!由他们审判,审判吧!(射击,瓦斯科夫跪下的背影)

[音乐起]

(白桦树旁五位姑娘逐一走过,她们身着女儿装,清丽秀美。五个姑娘在歌声中融

入了白桦林,与瓦斯科夫站在一起深情歌唱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