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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国电影意境论
1.7.2.1 一、空间向度

一、空间向度

电影作为一种视听觉结合的艺术,首先是以画面与观众见面的,尽管我们可以说电影的声音非常重要,但电影可以没有声音,却绝不可没有画面。感受、体悟电影的意境同样如此。所以,我们首先来从画面开始研究它的意境生成机制。

我们前面已经探讨过中国的山水画的意境生成机制。除了最终的实境与虚境的虚实相生结构之外,山水画之实境,作品呈现之境,可分为两层虚实相生的关系。第一层即情思与景物之交融,由笔墨的作用化内心情思为画中景物,画中景物乃内心情思之表象;第二层则为画中实体之山水树石等形象元素与画面之空白之虚处所形成之虚实相生,实体之形象元素由空白之虚而升华,而超越,而获得宇宙生命原质之气,而成为体现天地之道的灵质,由此,而令“境生于象外”。

电影画面之实境生成也不外乎这两层虚实相生的结构。第一层,即物质要素之实与镜头语言之虚的虚实相生。物质要素层,其中包括景、物、人、事四种要素,他们都是可见的物质现实的存在。在拍摄之前,这些要素都已经存在于摄影机之前,因此,我们把它们称为“实”。在拍摄及后期制作的时候,电影艺术家们利用各种手段,通过光学镜头、画面构图、光线影调、运动方式、色调处理乃至蒙太奇组接、声画配合等等,使物质现实层面的诸要素变成画面上的影像。这些镜头语言并不直接表现出它们自身的存在,而是通过物质要素体现出来。因此,我们称它们为“虚”。虽然虚不可见,但它们却改变了物质要素的形态,使这些物质要素不再是纯粹的原生态的物质要素,而是如同画家的笔墨一样,使这些物质要素蒙上了电影艺术家们的主观色彩,成为带有一定的感情倾向的银幕影像。这就是所谓“化景物为情思”之情景交融。比如《芙蓉镇》中的“扫街”、“骂街”,比如《我的父亲母亲》中招娣飞雪之中的苦苦等待,比如《红高粱》最后,“我爷爷”带领一群造酒的伙计,举着酒坛子炸了鬼子汽车以后,人物和汽车都变成了浓重的剪影,而辉煌的耀眼的阳光则将那一片战场渲染成一个庄严壮烈的祭坛(如图5-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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图5-1

第二层虚实相生的结构产生于画面构图、布局中,即画面中实体之景、物、人、事等形象元素与画面空白之处所形成之虚实相生。实体形象元素由空白之虚而升华,而超越,而从具象走向抽象,从有限变成无限,由此,而令“境生于象外”、“无画处皆成妙境”。当然,电影中的空白并非真正的空无一物,而是结构性空白,即能在画面结构上起到空白作用的单纯化背景。上述三个例子都属此类。再比如《小城之春》中的“城头叙旧”,比如《大红灯笼高高挂》中的“阁楼听笛”,比如《香魂女》中的“芦苇荡痛哭”等等。那些结构性空白,那些单纯化背景都以点石成金之妙笔,使那些实体要素超越了自身之叙事局限,成为表现电影艺术家思想感情的灵质。图5-2是《天云山传奇》中的一个镜头,实体性要素人、车、树、山、路等在结构性空白——茫茫雪野和苍苍天空的映衬烘托下,将“冯晴岚在大雪中把罗群接回家”这一事件升华为艰难困苦之中患难与共、生死相依的崇高境界,升华为对人间正义与真情的呼唤与赞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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图5-2