美 国
为纪念罗兰·布朗什和我们那些狂笑
人物
先生一
先生二
（先生一和先生二，两个打高尔夫球者，身后拖着他们的袋子，在绿地上走着）
先生一：我感觉我们已经有好几个世纪没这样一起走了，不是吗，鲍勃？
先生二：我希望你别叫我鲍勃。
先生一：我特喜欢叫你鲍勃。
先生二：可能吧，但我要求你忍着点儿。
先生一：我叫你鲍勃让你难受吗？
先生二：非常难受。
先生一：我能知道为什么吗？
先生二：因为我不叫鲍勃。
先生一：谢谢，这我知道！我提醒你我们是朋友和同事，二十年前就认识了！我只是问你，为什么我用这个缩写昵称叫你会让你难受？
先生二：因为……
先生一：哪怕这让我高兴？
先生二：叫我鲍勃让你高兴？
先生一：非常高兴。
先生二：为什么叫我鲍勃让你非常高兴？
先生一：这，高兴嘛……？！你知道为什么你跳舞时高兴、吃块好牛排时高兴、划船游玩时高兴吗？
先生二：划船游玩时知道。我感到快乐是因为我在度假。
先生一：对我来说，鲍勃是一样的。
先生二：你叫我鲍勃时你在度假？！
先生一：某种程度上是的……在句子中这是个很放松的时刻，“鲍勃”……就好像我坐在沙滩上，你明白吗？
先生二：不太明白，不。
先生一：怎么说呢……我把一些词排在另一些词之后，就像一周里那些天一样，当“鲍勃”到来时，就好像是“周末”，很新鲜，让人放松……
（顷刻）
先生二：你没有叫鲍勃的朋友吗？
先生一：当然有，有好几个呢，但你知道，我觉得叫一个已经叫鲍勃的人鲍勃，就没有任何乐趣了。
先生二：那你妻子呢？
先生一：什么我妻子？
先生二：为什么你不叫她鲍勃？
先生一：珍妮费尔？
先生二：是的。我们结婚就是要甘苦与共，这都写在结婚证里了……如果叫鲍勃能让她丈夫高兴的话，妻子就该任由丈夫叫她鲍勃。
先生一：我已经叫她琪琪了。
先生二：琪琪？
先生一：或者琪洁特。
先生二：正好，鲍勃对她显得更轻巧。
先生一：是的，可我……
先生二：你什么？
先生一：我，我唯一想叫鲍勃的人，是你！
先生二：好了，现在够了！这就是不行！
先生一：我觉得你对“鲍勃”有个错误的看法。
先生二：求你别再坚持了！
先生一：听着，咱们可不能为此生气……
先生二：现在停，你同意吧？
先生一：怎么了？……我从没见你这个样子……你还好吧？
先生二：很好，谢谢你。
先生一：拒绝让你最好的朋友叫你鲍勃，这不像你……你让我担心……
（先生二面容僵硬，没有回答。两人沉默地走了几秒钟。先生二突然停住，紧张地转向先生一）
先生二：你能保守一个秘密吗，唐？
先生一：如果你要我保守……
先生二：（握住下巴，用鼻子深吸一口气，壮起胆说）我有一个曾、曾叔祖父，他……啊，天啊，我说不出来！
先生一：如果太难的话……
先生二：不。我必须达到，必须说出来……总有一天我必须把它说出来……（他深深地呼吸，重新壮起胆说）我有一个曾、曾叔祖父，他叫鲍勃，他冒犯了美国总统……
先生一：（震惊地）妈的！……
先生二：他把他绑在柜子上，然后他在椭圆形办公室中央的绝顶机密文件上撒了泡尿……
先生一：不会吧？！……
先生二：在南北战争期间……
先生一：噢，可怜的老伙计！……我很抱歉……
先生二：他是个将军，他想让总统接受他的计划：北方军的两个师应该绕道从南侧进攻南方军。总统马上拒绝了，只要他统领国家，北方军就得从北侧进攻，这是个荣誉的问题……于是鲍勃曾叔祖父发火了……他扑向了林肯。
先生一：真的，是林肯！！
先生二：是……你想想！
先生一：应该说那位不太走运。
先生二：多亏有一个堂姐和总统的医生很熟，才隐瞒住了这件事。
先生一：喔呦！
先生二：他们让人以为那是一次打猎事故。鲍勃叔叔被调到阿拉斯加的猎人连。但对于我们家族来说，由于和美国议会很接近，那种耻辱是不可忍受的。安德鲁叔叔宣称麦克弗森这个姓名被永远玷污了。我们应该立即改变姓氏。他提议我们从此叫若彼特，[1]借口说兔子看上去是一种永远对人类友好的动物，而当时我们家正需要这种友好。可是埃德加叔叔坚决反对，解释说他并不反对兔子，但这样就太不重视我们的两个祖先了——约翰和阿兰·麦克弗森——他们在约克镇战役中为祖国的解放英勇倒下了。人们把这个殊荣给予了与华盛顿并列在一起的“麦克弗森”，那远远高于鲍勃曾叔祖从林肯总统那儿蒙受的耻辱。全家人赞同这一观点。他们保留了麦克弗森的姓氏，但决定永久禁止使用“鲍勃”这个名字，他们把手放在圣经上起誓，任何后代都不能叫这个与耻辱同义的名字……讲完了……你都知道了。
先生一：（严肃地）我明白了。
先生二：否则，我对“鲍勃”没什么可反对的。
先生一：还不到你解开枷锁的时候吗？……你不能把它拖在你身后一辈子！这种愚蠢的犯罪感……这毕竟不是你冒犯了林肯。
先生二：我知道。
先生一：打破家庭的镣铐，解放自己，就在今日，否则永远也不会，来吧，让我叫你鲍勃！
先生二：不！求求你，别叫！……
先生一：可是不管怎么说，这一切都结束了，这是老皇历了！
先生二：不全是。
先生一：你是说？
先生二：（清清嗓子，脸变红）我在电视上看到美国总统时……我就激动……
先生一：你想推翻他？
先生二：有点儿……我是说……类似于这样……这主意骚扰着我……我想砸乱他的办公室……割开他女秘的喉咙……在他的个人电脑上拉屎……这是遗传……我有鲍勃叔叔的基因……他那该死的基因再加上有人叫我鲍勃……冲动的力度就加倍了……刚才我差点奔向白宫……我很抱歉，唐……真的抱歉……我对你有着很深的友谊，而拒绝给你这个快乐让我非常不安，相信我说的……可是这涉及到美国的安全。
先生一：我明白。
先生二：我不敢肯定总统能够逃脱除了……
先生一：你看过心理医生吗？
先生二：看过好几个。他们对我说，在电视上听完美国总统的言论后想杀了他是完全正常的，甚至非常健康……
先生一：但你不是想杀他，是想冒犯他。
先生二：他们对我说那是因为我太善良了，他唯一的奖赏是被人杀死……
先生一：他们真冷酷，这些心理医生。
先生二：他们交税太多了。
先生一：那你对“鲍勃”这个昵称的变态反应呢？
先生二：他们认为无关紧要，唯一令他们感兴趣的事就是我去杀了总统。应该理解他们。他们薪金的百分之七十以上都要纳税，这让他们有些神经质，一定会影响他们的诊断……我感觉他们在敦促我去揭了他的皮……因为这样，我就停止了。
先生一：你一个人能摆脱困境吗？
先生二：我不再看电视了，我避免让人叫我“鲍勃”。乍一看似乎不可思议，但人很快就习惯了。我感觉生活得和任何人都一样。
先生一：肯定的。我，你最好的朋友，我什么都没看出来。
先生二：你不怨我吧？
先生一：不。
先生二：如果你愿意，可以叫我泰德。
先生一：泰德？不，不，谢谢，这对我来说一点儿没感觉，泰德。
先生二：那汤姆？……或者比尔？比尔里有鲍勃的两个“b”之一……
先生一：不，这不是一回事……
先生二：弗兰克？杰克？凯特？萨姆？
先生一：放弃吧……我就高兴叫你“鲍勃”，叫你鲍勃，像这样，一边走一边叫，没事儿似的……但是我是个大小伙子……我不能只因为我想叫你鲍勃，就把世界上最大民主的执行首领的生命置于危险之中……
先生二：我为有你这个朋友而骄傲，唐。
先生一：谢谢。
（两人重新上路）
先生二：还好吗？
先生一：还好。
先生二：你在想什么？
先生一：肯尼迪……你在达拉斯没亲戚吧？[2]
先生二：我的老叔亨利……（恐惧状）上帝啊！你认为……
先生一：还是要确认一下……
（他们远去了）
巴黎，二零零零年九月
【注释】
[1]若彼特（Rabbit）：英语的原意是兔子。——译注。
[2]达拉斯（Dallas）：美国得克萨斯州的一个城市，1963年11月22日，美国总统肯尼迪在达拉斯遇刺。——译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