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　嵬（其　二）

海外徒闻更九州，他生未卜此生休^①。空闻虎旅鸣宵柝，无复鸡人报晓筹^②。此日六军同驻马，当时七夕笑牵牛^③。如何四纪为天子，不及卢家有莫愁^④。

【题解】

马嵬，即马嵬坡，在今陕西省兴平县西。天宝十五载（756），唐玄宗为躲避安史叛军而逃奔蜀中，途经此地时，因发生兵变，被迫处死杨贵妃。本篇即咏此事。原作共两首，这是第二首。

【注释】

①海外二句：徒闻，空闻。九州，古代行政区划，也作为中国的代称。更九州，传说像中国这样的九州还有好几个。卜，估计，预料。二句是说，唐玄宗因为思念杨贵妃而令人寻访，听说海外还有九州存在，但寻访的最终结果仍然是徒劳无功；来世的约定尚难预料，而此生一别却就此罢休，再难相见。②空闻二句：虎旅，指护卫玄宗入蜀的禁军。宵柝（tuò），夜间巡逻报更的木梆。宵，夜。鸡人，皇宫中负责报时的人。晓筹，报晓时使用的竹签，这里指拂晓时刻。这两句描写玄宗入蜀途中的情景，只听到奔亡途中军队巡逻报更的柝声，却再也没有平日宫中鸡人前来报知天明。③此日二句：此日，指杨贵妃被缢死之日。六军，皇帝的卫队。当时，指玄宗与杨贵妃在长生殿立下盟誓之时。二句是说，行进到马嵬之时，护卫的禁军同时停驻不前，要求玄宗立即处死杨贵妃；而当年在七夕之夜两人却还曾嗤笑牛郎、织女一年只能相会一次。④如何二句：四纪，一纪为十二年，玄宗在位四十五年，这里是举其成数。莫愁，古代传说中的洛阳女子，嫁为卢家妇。二句是说，为什么当了数十年的皇帝，却比不上普通人家的夫妻可以长相厮守。

【评析】

本篇咏马嵬兵变，于讥讽之中深致慨叹，笔法纵横开阖，诗意曲折流转。诗中每一联的上下句都形成鲜明的对比。首联写玄宗徒然听方士说在海外寻觅杨贵妃，毕竟踪迹全无。他生之约渺茫难凭，此生之缘已告终结。用“徒闻”、“未卜”、“休”等已为全诗定下讥刺的基调。中间两联使用逆挽笔法，均以当时马嵬坡的流亡岁月与往昔宫廷中的享乐生活作对比。既充满了嘲讽，又寄予了一定的同情。尾联将四纪天子与民间夫妇作比，内蕴丰富，耐人寻绎。清代袁枚也有《马嵬》诗，云：“莫唱当年《长恨歌》，人间亦自有银河。石壕村里夫妻别，泪比长生殿里多。”也是将李、杨之事与民间夫妇并提，但对下层人民更充满了同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