买　　花

帝城春欲暮^①，喧喧车马度^②。共道牡丹时，相随买花去。贵贱无常价，酬直看花数^③。灼灼百朵红，戋戋五束素^④。上张幄幕庇，旁织笆篱护^⑤。水洒复泥封，移来色如故^⑥。家家习为俗，人人迷不悟。有一田舍翁^⑦，偶来买花处。低头独长叹，此叹无人谕^⑧：一丛深色花，十户中人赋^⑨。

【题解】

贞元、元和之际，作者任职于长安，创作了《秦中吟》十首。这组诗一题一事，揭露了中唐时期的政治弊端和社会不公。本篇原列第十首。诗题一作《牡丹》。

【注释】

①帝城，首都，指长安。②度，经过。③贵贱二句：酬直，支付的价钱。直，通“值”。二句是说，花的价格并不固定，还要看一株上花朵数量的多少而定价。④灼灼二句：灼灼，色彩鲜明的样子。戋（jiān）戋，堆积的样子。二句是说，百朵鲜艳的红牡丹，相当于五匹白绢的价钱。⑤上张二句：在牡丹上面张设帷幕来遮蔽，在周围又编织篱笆来加以保护。⑥移来句：指牡丹被移植来以后，花色仍然像以前一样。⑦田舍翁，农家老人。⑧谕，知晓，明白。⑨一丛二句：中人赋，即中户赋。唐代赋税按户征收，分为上户、中户和下户。二句是说，一丛颜色浓艳的牡丹，价格抵得上十户中等人家的赋税。

【评析】

赏玩牡丹在当时的京城蔚然成风，豪门贵族沉迷于其中，往往不惜一掷千金。本篇前十四句从正面描写暮春时节京城有钱人竞相买花的盛况：车马杂沓，人声鼎沸，一旦发现中意的鲜花，便挥金如土，细心呵护。面对这种痴迷狂热的场面，诗人用“家家习为俗，人人迷不悟”来表明自己的态度。接下来的六句则是从一个旁观者的角度对此作了更深入的剖析。借助田舍翁的长叹，将“一丛深色花”与“十户中人赋”作了强烈鲜明的对比，揭露了深刻的社会矛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