田家三首（其二）

篱落隔烟火，农谈四邻夕^①。庭际秋虫鸣，疏麻方寂历^②。蚕丝尽输税，机杼空倚壁^③。里胥夜经过，鸡黍事筵席^④。各言官长峻，文字多督责^⑤。东乡后租期，车毂陷泥泽。公门少推恕，鞭扑恣狼籍^⑥。努力慎经营，肌肤真可惜^⑦。迎新在此岁，惟恐踵前迹^⑧。

【题解】

这组诗约作于贬官永州期间，共三首。诗人透过田家生活表面的恬淡宁静，看到了农民遭受的严酷压榨，把这种景象真实地表现在诗里。

【注释】

①篱落二句：农村各家由篱笆隔开，到了晚上，左邻右舍就互相串门聊天。②疏麻句：疏麻，植物名，多指大麻。寂历，凋零疏落。这句是说，大麻叶正在日渐凋零。③蚕丝二句：杼（zhù），织机上的梭子。二句是说，因为蚕丝都被当作税交了，家中的织机空置不用。④里胥二句：事，办。二句是说，公差晚上来催讨租税，农家忙着杀鸡做饭来款待他们。⑤各言二句：胥吏们都说长官非常严厉，下达文书责成他们征收租税。⑥东乡四句：推恕，推恩宽恕。恣，随意，任意。狼籍，折磨糟蹋而使之困厄痛苦。这四句是胥吏向农家举的一个事例：东乡人缴纳租税超出了规定的期限，原因是车轮陷入泥坑，不能前行；但官府并不谅解宽恕，而是恣意地鞭打他们，毫不留情。⑦努力二句：经营，指筹划缴纳租税。二句是说，胥吏警告农民们好好筹备应缴的租税，以免遭受皮肉之苦。⑧迎新二句：迎新，指新谷登场。当时施行两税法，规定夏税在六月内纳毕，秋税在十一月内纳毕。踵，跟随。二句是说，农夫们相互提醒抓紧时间，惟恐步东乡人的后尘。

【评析】

作品描写了农家秋夜聚谈时的情景。开始六句展现乡村环境的宁静，从中透露出几分萧条和冷落。接着翔实地记录了农夫们谈话的具体内容。从“各言官长峻”到“肌肤真可惜”，都是农家转述胥吏在讨要租税时的恐吓之辞，严词厉色，跃然纸上。最后两句是农夫相互之间的告诫，因为有了前文的铺垫，所以虽然文辞简约，却显得极为沉痛。作者对此虽然未作任何评价，但透过文字仍然可以感受到他的愤慨和讥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