咏怀古迹（其三）

群山万壑赴荆门，生长明妃尚有村^①。一去紫台连朔漠，独留青冢向黄昏^②。画图省识春风面，环佩空归月夜魂^③。千载琵琶作胡语，分明怨恨曲中论^④。

【题解】

组诗《咏怀古迹》大约是作者于唐代宗大历元年（766）在夔州所作。一共写了五首，分别吟咏庾信故居、宋玉宅、昭君村、永安宫（刘备庙）和武侯祠。咏的虽是古迹，但也抒发了个人的身世之感。咏怀古迹，歌咏怀念古人古迹之意。这里所选的是咏王昭君一首。作者十分同情昭君的遭遇，为她不幸的命运而感叹，其中也寄托了自己怀才不遇的不平。

【注释】

①群山二句：荆门，山名，在今湖北省宜都县西北。明妃，王昭君，名嫱，汉元帝宫人，西晋时避司马昭讳，称明君。村，昭君村，在今湖北省秭归县。二句是说，群山连绵起伏，仿佛一起朝着荆门山飞奔而来，昭君从小生活的村子依然还在。②一去二句：紫台，指紫宫，帝王所居宫殿，这里指汉宫。朔漠，北方沙漠之地。这是指匈奴地域。青冢，指昭君墓，在今内蒙古自治区呼和浩特市城南二十里。据说北方多白草，只有昭君墓上的草是青的。二句是说，昭君离开汉宫去到匈奴，从此生活在那里，死后只留下一座坟墓，在暮色中显得无比凄凉。③画图二句：省识，约略辨识，看不太清楚。春风面，指昭君美貌。据《西京杂记》载，汉元帝后宫既多，不得常见，使画工为宫人画像，按图召见。宫女多贿赂画师，只有昭君不肯行贿，因此始终见不到皇帝。后来匈奴与汉朝和亲，单于（匈奴最高首领）请求汉朝送美女作阏氏（匈奴王妻），于是就派昭君去。当昭君辞别时，元帝才发现昭君的美貌为后宫之冠，后悔不迭。环佩，身上佩带着的环形玉器。空归，意思是昭君死后灵魂仍要回到汉宫。因是魂归，所以用“空”字。二句是说，仅凭画图如何能看出昭君的美貌？昭君身在匈奴，思念祖国，但只能月夜魂归而已。④千载二句：千载，指长期。胡语，琵琶为胡人乐器，故云。二句是说，千年以来，琵琶声声，分明是昭君在曲中诉说她的哀怨。

【评析】

这首诗咏的是昭君命运，兼寓自己落拓不遇的悲慨。昭君因为天生丽质，不愿贿赂画师，终于导致了她的人生悲剧。这在作者心中引起极大共鸣，他在昭君身上仿佛看到了自己的影子。诗篇以浓重的彩笔，通过对昭君事迹的追念和描绘，表现了对昭君命运的深刻同情，同时也曲折地寄寓了诗人自己怀才不遇的感慨。末句所谓“怨恨”，也可以说是全篇的基调，只是在诗中表现得含蓄不露，蕴藉深沉。“环佩”一句想象昭君死后魂返故国，写得尤有韵味，荡漾着一种低回凄楚的情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