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批判的传播理论:权利、媒介、社会性别和科技
1.6.3.5 范式中的“诗意”

范式中的“诗意”

像笛卡尔和波义尔(Boyle)一样,人工智能研究者欣然接受思维的机械隐喻。他们将思维视为机器:一个计算机、一个继电器开关的网格、“许多火车同时运行”等等。他们其中的一些人如图灵,认识到了属于人工智能超科学范畴理念以及自顶向下的人工智能建模的局限性——“程序”一词成为“智能”转喻式的替代物。通过将认知和生物的过程简化为机器可辨识的输入,人工智能建立了可运行思维的计算机模型。人工智能建模者假定所有有意义的与智能相关的描绘都可以“获取”并“植入”程序34。根据一位人工智能领域新闻杂志的编年史专家的研究,一些人工智能建模者甚至相信:精确地对“作为我们人格活动中的奇异的、少量的化学物质进行精确量化和编程是完全可能的。”35

隐喻通常被认为是人文学者而不是科学家的工具。英国18世纪的诗人威廉·华兹华斯(William Wordsworth)好像是第一个对下列问题进行争论的思想家:诗人和科学家在对自然的关系上呈现出相似性,尽管他们彼此的语汇迥然相异。科学家经常使用皇家研究院的散文,而诗人亦使用科学的计量去解读自然36。这两条方法都是通过从已知的内容作为切入,逐渐接近于未知领域。因此,科学家运用类比在两者之间建造桥梁,决不逊于诗人。尽管从弗兰西斯·培根(Francis Bacon)以来,至今的所有科学家并非希望如此,像诗人的广博一样,科学家所建造用以连接熟知事务和神秘事物之间桥梁的砖瓦,都是在各历史时期文化的和语言的窑坑内烧制的。

与诗学的视野相类似,科学的视野亦可以通过隐喻进行可感知的表达。然而,科学家所运用的隐喻对科学事业而言并非是偶发的。恰恰相反,隐喻使科学的视野成为可能,为论争提供了框架,为生硬陈词添加了文采,进而引导着质疑。事实上,理查德·道金斯(Richard Dawkins)这样说:“运用隐喻和象征的技巧是科学天才的特征之一。”37简而言之,这些因素导致科学成为可能的“魔毯”38

然而,隐喻并没有使得所有的科学都成为可能。数学使科学的视野形式化和精炼化;测量仪器扩大和标准化了科学的视野;并由系统的、重复的、可控制的观察测试其可信性。与哥德尔定理相类似,隐喻隐匿于实践之中,并使实践同样成为可能,隐喻提醒我们:所有人类的知识都是有局限性的。但是当我们在茫茫的大海中迷失航向的时候,我们当中又有谁不想要一个指南针,而是想要一篇十四行诗呢?科学展现了它在实践中巨大的力量,尽管通过对历史学、哲学以及社会学的研究,我们已牢固地确立起了这样一个观念:隐喻尽管是科学思想的必要组成部分,但它还远远不够。培根因此是正确的!他们也是将“部落中的偶像”引进科学的领域的始作俑者39,这种危害科学的行径并未否定或使得科学论断不合法,但却着实使科学论断变得更人性化。

社会结构主义者对于范式中诗意研究的开启,使得许多科学的难题成为令人恼怒的惊恐。但对于迷思学!科学家是怎样认为的呢?霍夫斯塔特很可能对艺术、音乐,或更多地对科学提出了相似的劝告,也许他是正确的。迷思学成为人类渴望的实证,而并非仅仅是人类谬误和愚钝的墓冢。虽然在我们之中像华兹华斯、莎士比亚、拜伦、培根、图灵或是冯·诺伊曼一样的人物很少,但是一定程度上来说,我们都是诗人40。然而,我们所有的诗歌,包括科学的诗歌都记载了人类所尊重的、所渴望的及所畏惧的内容。

启蒙运动将科学家定位于超人的角色。在启蒙时期的宇宙哲学中,自然替代了上帝作为第一基本信念;科学家替代了牧师作为对现实最有权威的解释者。科学家被期待着用上帝的眼光来观察这个世界,进而成为自然的代言人。难以想象的是,科学推理的声音被认为是自然界绝对的,因而也是客观的声音。科学的测量仪器和计算开创并维护了这一客观性的建构,实际上,这被证明对认识和改造自然是一条非常有用的途径。简而言之,康德哲学的伎俩通常产生了效果41

宗教裁判所最鼎盛的时候,为了阐述大胆的论断,皇家科学院的成员们不仅可能冒着激怒上帝的风险(如果他们错的话),而且还可能受到宗教裁判官杀戮的威胁(如果他们对的话)。为了经受住猛烈的暴风雪,恐惧往往被意志坚强者,甚至是大男子气概的、培根式愿景的科学未来所克服。这是一种勇敢的想象,并使现代科学向前大大迈进了一步。然而,像所有勇敢的想象一样,这种愿景独白式和单声道式的结构与共鸣(monological and monovocal structure and resonance)使它得到愿景及其愿景的想象者的共同承认。

当然,对西方(也许对任何地方的人来说)男人而言,恐惧并非是一种被禁止的情感;如果他们感到恐惧,他们就得克服它。然而,被压制的感觉和想法具有一种反复的惯习;而迷思学就为这种反复提供了最为根本的基础。男性的恐惧感几乎成为现代科学得以维系的轴线;而由这根轴线产生的力量对物种和行星同时具有建构性和破坏性。举例来说,科学家并不尝试着去理解自然灾害,仅仅是因为这些产生了有趣的科学问题。具有充分合理性的恐惧,能为科学可预见性和控制的探索提供诸多要素,而这些与头脑冷静的理性所能提供的要素至少是等量的,甚至更多。地震、飓风、火山的爆发、火灾、洪水、致命的疾病、核爆炸,包括妇女都从多个方面使科学家感到恐惧和着迷。不用惊讶,恐惧感和销魂的魅力在科学思想的迷思诗学中被编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