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期的接受和批判的反思

新女性主义的知识理论就像刚刚从瓶子里出来的魔鬼,它是会仅仅作为男性科学的一种批判,还是其可以构连认知的新方式?对其力量目前依旧无法作出判断。截至1990年,科学的女性主义批判已经取得下述成就:(1)向传统的培根与笛卡尔那样的二元论引发了深刻的挑战;(2)揭露了培根式传统的毁灭性冲击,记录了牢牢嵌入在一个“僵死的文化”中的传统科学面目;(3)强烈支持那种主张人类的生存要求新的认知途径和生存方法的假设²⁶。然而,在新女性主义的认识论从批判走向建构之前,还有两个认识论鸿沟需要说明。

首先,大多数早期的科学的女性主义批判没有完全接受历史的辩证法。17、18世纪的科学革命作为改变世界的社会运动,是复杂的甚至有时是矛盾的。把它们的成果简单地解读为线性的(和男性支配的)二元符码是不公正的评估。培根科学既是支配性的方案,也是解放性的规划。它是帮助打破封建社会世袭等级制度的一项平等主义计划;它的认识论不仅使自然(包括妇女)的支配理性化,推动工业发展,并且最终分裂了原子;它还改进了作物、战胜了疾病、延长了寿命,并且最终使西方妇女们从不断的生育——把她们绑在家庭的壁炉旁,往往促成年轻妇女的早逝——中解放出来。现代科学没有达到实证主义者所承诺的那种进步,但是它确实使普通男女的一些日常工作不那么难以忍受。新的认识论需要识别和系统地认同现代科学框架内解放的因素。如果这些因素在受到女性主义计划的影响和整合后,更加不自由,那么新的认识论就需要设计一个试验项目,来决定哪些科学设想、实践和过程暗含于僵死的文化中,以及哪些科学会保证谨慎的包容。持这种观点的哈拉维(1988)已经沿着这个方向做了一些工作,她建议应有标准来评估“情境化的知识”²⁷。

其次,当那些现有经典的女性主义认识论著作,已经为批判西方二元论的男性气质基础提供有效纲领时,却还不清楚来自传统领域的妇女经验和妇女文化的形象、隐喻和认知模型能够如何彻底改造科学。家庭生活和需要的图景把我们的脚留在土地上,但现代科学的成功和误用却在普罗米修斯的隐喻的翅膀上飞翔。问题仍然在于,“心灵”——伊洛斯(希腊爱神Eros),和女人的养育劳动能够产生语义上丰富的、方法论上多产的替代品,来取代由培根和笛卡尔主义价值化的虚无的抽象吗?

除了灵长类动物学,主流科学极大地忽视了女性主义重新命名自然和重建科学的努力。除了提出比男性蓝本不那么等级制的、比较有渗透性的、更有灵活性的模型和分类法——这当然是一个非常有价值的修正——科学的女性主义的修订和重构会带来什么还不清楚。女性主义的实践可能带来生活在世界中的新的方式——关心世界和互相关心——并因此产生新的认知和描述世界的方式。或者,可能新嵌入的认识论的最终成就能够图绘语言和知识的局限性:描画出(社会性别的)权力关系结构中知识的图景。不管是哪种情况,很清楚,不能再把伍尔芙的声音当作荒野里非理性的声音加以屏除。因为培根式的科学看起来是一个男人,也是一个父亲,并且仍然被它的资本主义、殖民主义和厌恶女人的过去所影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