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怎样阅读古文

利用辞书和旧注

阅读中遇到生字、疑惑，需要借助辞书克服。汉字有形、音、义三个要素，古汉语的工具书重在解析说明这三方面的内容，其主要者有《说文解字》、《尔雅》、《经传释词》、《词诠》、《康熙字典》、《辞源》、《汉语大字典》等。《说文解字》是我国最早的一部系统而完备的字典，它偏重分析汉字的形体结构，说明汉字的形义关系，解释汉字的本义，对于理解古词古义具有重要价值，对于我们学习古汉语很有帮助。《尔雅》是以解释词义为重的，收录了汉代以前的文献词语意义。弄清虚词的语法意义对于阅读理解也很关键，清人王引之的《经传释词》是专论古汉语虚词用法的著作。另外，近人杨树达的《词诠》也是宏富而通俗的虚词词典。后来产生的词典则多是兼释形、音、义的，并举有例证，内容完备，使用方便，也可查考。

阅读古书也常需要参考古代的注释。先秦的群经诸子，从汉代开始就有了注解，此后唐、宋、清各个时代都有对于古籍的注疏，这些古注是我们理解文言文的重要工具。现代学者集研古注，去粗取精，也做了不少今注今译工作，这些注译大多精审可靠，通俗易懂，适合初学者参考学习。

比较古今差异

古今汉语一脉相承，比较古今的异同，则是学好文言文的一大策略。古今词义不同，但是它们之间具有联系，注意探求引申的联系线索，就可做到融会贯通，举一反三。如“行李”在古汉语中指外交使节，《左传·僖公三十年》:“行李之往来，共其乏困。”“行李”也写作“行理”，即谓出行理政之意，使者操持符节为凭信，因而“行李”后来由使者转指行人所携之物。理清古今意义的联系，“行李”的古义就更容易领会。另如“烈士”古指志在建功立业的人，曹操《步出夏门行》诗:“烈士暮年，壮心不已。”而今指为正义牺牲的人，志于功业的刚勇之士常常因此而死，故“烈士”的意思由古代的生者转变为后来的死者。

古今意义的比较也有助于理解字义系统。例如“字”今天只指文字、汉字，而古汉语里它的意思比较多，《说文》:“字，乳也。”本义是生子、生育。女子出嫁亦曰“字”，如“待字闺中”，因为出嫁意味着生育。古礼男子初生三月时只取名，待二十岁时，则加冠取字，加冠标志成年，得字意味着可以成婚生子。至于“字”何以表示汉字，是因为“字”是由多个“文”互相配置滋生出来的。《说文解字叙》:“形声相益，即谓之字。字者，言孳乳而浸多也。”“文”是以条纹描摹的象形、指事字，是独体字;“字”是以“文”复合孳乳生成的形声、会意字，是合体字。所以“字”可“解”，而“文”只可“说”，故许慎编著的是“说文解字”。

古今比较，还可注意词汇在结构形式上古今的不同。今天的双音节词，在古汉语中却是两个单音词。“睡觉”今天已演变成动宾格合成词，如可以说“睡了一大觉”、“睡懒觉”等，但在古汉语中，“觉”(jué)是醒来、醒悟的意思，因而“睡觉”是连动式短语，指睡醒。白居易《长恨歌》:“云鬓半偏新睡觉，花冠不整下堂来。”陆游《读史》诗:“人间著脚尽危机，睡觉方知梦境非。”显然都不能理解为睡着。“疾病”往往被以今义误解，古汉语中却是病情加重的意思。《左传·襄公十九年》:“齐侯疾，崔杼微逆光。疾病，而立之。”^[1]《论语·述而》:“子疾病，子路请祷。”另外，现代汉语里一些双音虚词，在古代一般是其他结构，不是一个词。如“其实”，古汉语中“其”是定指代词，“实”是名词，实际、实情的意思。《汉书·律历志》:“考之于经传，咸得其实，靡不协同。”《三国志·吴·周瑜传》:“操虽托名汉相，其实汉贼也。”这里的“其实”都是说“它的实质”，是名词性结构，不能当成副词理解为“实际上”。再如“极其”，“极”是动词，竭尽、穷尽之意。《汉书·匈奴传》:“袭王庭，穷极其地，追奔逐北。”《三国志·魏·崔琰传》裴注引《魏略》:“绍自以强盛，必欲极其兵势。”“其”总是和它后面的名词结合。所以，在阅读文言文时，我们常常强调，要坚持以字为词的观念，做到字字落实，透彻理解。

贯穿知识，触类旁通

阅读文言文时，不仅要掌握古汉语各方面的理论知识，而且更应将它们融会贯通。古代汉语的文字、词汇、语法、语音等要素是密切联系、互相影响的，一个字常常就是一个词，而字是形、音、义三要素的有机统一体。

明确形义关系是把握词本义的重要方法。“睡”字的本义是坐着打瞌睡，而不是躺下来睡觉，因为“睡”字从目、垂，眼睑垂下，瞌睡则眼皮下垂。《战国策·秦策一》:“(苏秦)读书欲睡，引锥自刺其股。”《史记·商君传》:“孝公既见卫鞅，语事良久，孝公时时睡，弗听。”商鞅作为卫国贵族，会见中秦孝公虽对他所谈的主张并无兴趣，但决不至于卧床大睡。

词义、用法的变化常会引发读音、字形的变化。新的意义、语法功能需要以新的语音形式或读法来提示，一般是改变声调，有时还带有声、韵的微变，这就是所谓的“读破”、“四声别义”。《史记·淮阴侯列传》:“解衣衣我，推食食我。”前面的“衣、食”是名词，是常规读法，平声;后面的“衣、食”是动词，意义和功能都有了变化，读破，去声。《左传·宣公二年》:“晋侯饮赵盾酒。”“饮”这里是使动用法，意思是“使……饮”，读破为去声yìn。诸如此类的很多，如“王、将、看、观、传、难、乘、朝、好、恶、丧、藏”等等，都是通过改变字的读音来区别意义或词性，实际上这是一种音变造词手段。词义引申、词性功能转变时，如果仅以读音变化来标志，而字形保持未变，我们称之为“多音字”。而有时改变读音还不够，还采用改变形体的办法来巩固，使它独立成词。如“知”本是动词，也可作形容词，《左传·僖公三十年》:“因人之力而敝之，不仁;失其所与，不知。”形容词读去声，后来就写成了“智”。类似的例子如“见现、来徕、责债、解懈、贾价”等。字形改变后，就被看作另一个词了，这类情况在今天看来却是通假现象。

联系古代的社会生活、历史文化背景

古文的阅读也需要放在古代背景之下，联系当时的社会、历史、文化特征，才可做到恰切的理解。古汉语的词汇分布密度就反映着古代的生活和风尚，譬如祭祀、牛马、玉石等门类的字十分复杂，那是因为“国之大事，在祀与戎”^[2]，马匹用于战事，牛牲供祭，玉器用于祭祀、外交等场合，而且玉有五德，贵族用为佩饰，它们在生活中都极其重要。联系古代礼俗，一些词义方能准确理解。“冠”多被解释为古代的帽子，然而冠的形制和作用都和帽子大不相同。冠是为了束发的，古人蓄长发，用发笄将头发绾结后再施冠束盖。冠只是贵族标志身份的服饰，而帽(古字作“冃”)只是庶人的头巾、头衣。

有些词义内容并不只是单纯的词义问题，在理解时还必须了解古代文化知识。文言文中常常涉及古代历法的问题，如干支纪日、地支纪时、岁星纪年等，都比较常见，这里仅以历正问题举例说说。春秋战国时代有夏历、殷历、周历三种历法，周历是以冬至所在之月为岁首，比殷历早一个月，比夏历早两个月，因此周历、夏历有两月时差，在时间、季节上会导致费解误会。《孟子·滕文公上》中的“秋阳以暴之”，《庄子·秋水》的“秋水时至”，这两书都用周历，“秋”指的就是夏历的夏季，“秋阳”是夏历五六月(即盛夏)的烈日，“秋水”指夏季暴雨，这是容易误解的。

文言阅读中时常也要涉及古代的政治官制、礼仪习俗、文化思潮、天文地理、军事车马、宫室衣饰、器物饮食，等等，兹不烦言，可以参阅相关书籍深入学习领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