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先秦儒家道德论
1.6.1 1.仁的渊源

1.仁的渊源

事实说明,一般民众与天帝完全在两个分隔的世界生活,人无法从外在的天帝那里得到任何形式的援助,自然也不注重向天帝祈祷和沟通对话,与此相应的设施诸如西方的教堂等也不见踪影。因此,中国人的事情只能靠自己来解决,不能指望上帝的赐福。在道德哲学的长河里,反映这种现象的就是西周对道德的重视,诸如“惟不敬厥德,乃早坠厥命”(《尚书·周书·召诰》,第213页上),下面的资料对这一点有较为准确的总结:

中国政治与文化之变革,莫剧于殷周之际……殷周间之大变革,自其表言之,不过一姓一家之兴亡与都邑之移转;自其里言之,则旧制度废而新制度兴,旧文化废而新文化兴……周人制度大异于商者,一曰立子立嫡之制,由是而生家法及丧服之制,并由是而有封建子弟之制,君天子臣诸侯之制。二曰庙数之制。三曰同姓不婚之制。此数者,皆周之所以纲纪天下,其旨则在纳上下于道德,而合天子诸侯卿大夫士庶民以成一道德之团体……故知周之制度典礼,实皆为道德而设……周之制度典礼乃道德之器械,而尊尊、亲亲、贤贤、男女有别四者之结体也。(《殷周制度论》,第451~477页)[3]

道德仿佛制度本身,而本来应该在制度的大厦里占有重要位置的其他部门反而受到冷落,这一开始就是不健康的,而我们历来以此为骄傲的做法显然也是非常值得反省和质疑的。

津津乐道于“周监于二代,郁郁乎文哉!吾从周”(《论语·八佾》,第28页)的儒学创始人孔子,自然不会忽视周代的制度文化特征。“从周”就是对周代制度文化的认同和选择,就是对周代“敬德”价值取向的肯定和高扬,这一文化选择,无疑也使儒学从最初起就驶上了单一的道德轨道;当然,周公的“敬德”也就变成了儒家对仁德的永恒追求。对“仁”的理解,有人赞成从字形上切入[4],有人反对,我赞成在字形上来理解。从词语学的视野出发,仁字左边为“人”,右边为“二”,“二”代表的是多数,所以,完整地说,仁昭示的就是人际关系。儒家思想家也是依循这个特点来界定仁的,诸如孟子说“仁也者,人也”(《孟子·尽心下》,第2774页下),仁就是人,仁的内容就是人的事务;楚简也认为“仁生于人”(《郭店楚简校读记·物由望生》,第209页),仁是从人那里生发出来的,这点在帛书《周易》和通行本《周易》的差异中可以得到佐证:

帛书《周易》曰:天地之大思曰生,圣人之大费曰立立,何以守立曰人,何以聚人曰材,理材正辞,爱民安行曰义。(《系辞下》,第524页)[5]

通行本《周易》曰:天地之大德曰生,圣人之大宝曰位,何以守立曰仁,何以聚人曰财,理财正辞,禁民为非曰义。(《系辞下》,第558页)

这里“人”与“仁”的使用是互相置换的。

中国人重视的仅仅是人类社会的事务,没有给上帝在人类社会的普通生活中留下席位,现在看起来,这不能不说是一个极大的缺陷。当然,我们在“今天动威以彰周公之德”的记载中,也不难推测出仁的登台,绝对不是从孔子开始的,在孔子以前就有记载历史实践的仁的事实。在总体上,仁指的是内在的德性,诸如“惟天无亲,克敬惟亲。民罔常怀,怀于有仁。鬼神无常享,享于克诚。天位艰哉!德惟治,否德乱。与治同道,罔不兴;与乱同事,罔不亡。终始慎厥与,惟明明后”(《尚书·商书·太甲下》,第165页上~下)和“虽有周亲,不如仁人”(《尚书·周书·泰誓中》,第181页下)里的“有仁”以及“仁人”,就是最好的说明。

仁的早期发展轨迹中,我们可以明确地看到,它所显示的对祖宗的怀念之心,“不背本,仁也;不忘旧,信也;无私,忠也;尊君,敏也。仁以接事,信以守之,忠以成之,敏以行之,事虽大必济。”(《春秋左传·成公九年》,第1906页上)[6]“不背本”的“本”,指的是本宗族的意思,引申就是宗本的意思,这里强调的是不背离祖宗,不违背根本;后面的“仁以接事”正是在这样的意义上使用的。不仅如此,而且强调“接事”的虔敬态度,诸如“出门如宾,承事如祭,仁之则也”(《春秋左传·僖公三十三年》,第1833页下),表示的就是这个道理。“出门如宾”是指出门好像去接待宾客一样,所以,穿着要得体,说明姿态要整齐;“承事如祭”昭示的是承担具体事务时,仿佛承办祭祀典礼一样,这要求谨慎有序,要按规范办事。这两个方面的整合就是仁德的规则。这一思想显然为后来的孔子所继承,仲弓向孔子请教什么为仁的时候,孔子的回答就包括“出门如见大宾,使民如承大祭……在邦无怨,在家无怨”(《论语·颜渊》,第123页),无疑,虔敬的最初的情感不是别的,就是祭祀祖宗时的情感,“在家无怨”恰好就是说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