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深闺雅戏，“打马”寄志

绍兴四年到绍兴五年前半年，宋、金之间的关系又一次达到了白热化的程度。

绍兴四年正月，金国的国主跑到汴京来度新春，而后不久，金军便开始侵犯神坌、北岭和大散关一带，向南宋发动了攻势，二月二十五日，进犯两当地区（地处陕甘川交界的秦岭山区），随后又由宝鸡逼近仙人关。仙人关是陕西进入四川的重要隘口，而金人这一举动在于向四川进军。宋军统帅利州路制置使吴玠识破了金人的图谋，于是在仙人关一带构筑了工事，严阵以待。金军统帅宗弼率十万骑兵攻打铁山，秦凤副都总管吴璘与吴玠等人率众浴血奋战，两军形成了对峙局面。次日，金军又集中力量攻击宋营的西北楼，统领姚仲等人集中火力，与金兵决一死战，这才扼住了金军的攻势，击灭了金人进入四川的美梦。后来，金军在金州、新野等地不断挑衅。到了九月，伪齐皇帝刘豫得知岳飞的军队已经收复了襄阳、邓州等地，非常恐慌，于是怂恿金人出兵南侵，并且派遣自己的儿子刘麟、侄子刘貎率兵做向导。金兵在渡过淮河之后，分两路南侵。朝廷纷纷议论应敌的对策，高宗同意御驾亲征。由于前几次金人南侵给百姓带来的恐慌还没有彻底消除，虽然现在宋兵的战斗力有了一定的提高，但是听说金人再次南侵，百姓还是陷入惊慌失措之中，人们如同无头苍蝇一样，不知道到哪儿躲避才安全。在金兵进攻的策略中，京城临安向来都是重要的攻击目标。

身体刚刚有所痊愈的李清照，于这一年的十月匆忙雇船溯流而上，最后来到了金华，借住在一位陈姓人的家里。流寓金华期间，李清照很多时候都郁郁寡欢，流离飘荡的生活让她陷入了深深的愁思。为了排遣这种忧愁，她找出了自己生平喜欢的游戏——“打马”^[1]。为此，她还编纂《打马图经》，并且作序作赋，介绍这种游戏的玩法。这种游戏，明清期间还有人玩^[2]，而李清照所作的《打马图经》后来也渐渐传播开来。

《打马图经》共一卷，前面为序，后面为赋，包括“采色例”、“铺盆例”、“下马例”、“行马例”、“打马例”、“倒行例”、“入夹例”、“落堑例”、“倒盆例”、“赏帖例”、“赏掷例”等几个部分，李清照对“打马”游戏做了具体的说明，图文并茂。根据李清照的介绍，“打马”有三种玩法：“宣和马”、“依经马”、“关西马”。

李清照最喜欢的要数“依经马”了，这种玩法更能体现一个人的智力水平，它是一种类似于下棋的游戏，也是闺房中的高雅游戏。南渡之前，天下太平，生活安宁，李清照是一个聪慧灵秀的女子，在金石研究的闲暇时间里，她除了吟诗作词之外，还常常参与这样的深闺雅戏。靖康之变以后，一个个打击接踵而来，她已经很久没有心情参与这样的游戏了。如今，避乱金华，因为金兵没有渡过长江，所以，浙江一带还是比较安宁的。虽然说是避难，但是因为身体渐渐恢复，心理上也没有很大的压力，所以闲暇的时候，也会参与游戏，来打发无聊的时光。

《打马赋》以铺陈的方式，用赋的形式，清晰明了地介绍了“打马”游戏的益处、规则、思路和技巧，显然，“打马”对于李清照，不仅仅是一种放松身心的方式，其中也寄寓着她对人世、时事的看法。作为个人，拥有好胜之心本来是人之常情，经历了人生路上太多的磨难，李清照始终能够坚强地面对，因此，她相信人的毅力是无穷的，相信好胜之心可以战胜很多困苦。面对金人的侵略，作为闺中女子，她不能真正地驰骋疆场，只能以诗词的形式寄托自己的一片赤诚之心。

与其说李清照在讲述“打马”游戏的规则、方法，不如说她在表达自己的爱国情怀。在寄情于“打马”游戏的过程中，她书写着驾驭千军万马的用兵方略，一方面生动地说明这种游戏的益处，一方面还把用兵的策略与真诚、道义、谨慎等优秀品格联系起来。与其说她在叙说“打马”游戏，不如说她在“纸上谈兵”。李清照借助这一深闺雅戏显露出的自信与胆略，也体现出一个女子的人格力量与爱国情怀。

她不断地引经据典，阐明自己兴正义、平敌虏的强烈愿望，在复杂多变的“打马”游戏中表现自己的赤诚心怀。与其说她在游戏中博弈，不如说她试图给当局者指点迷津，述说韬略。不仅如此，在赋中，李清照将金人比作佛狸，认为它遇卯必败，而南宋必将取得胜利，表达了对金人入侵的痛恨，展望了对未来的期待。其实，作为闺中女子，李清照只能怀揣抱负，以“打马”寄志的方式一展自己的宏愿罢了。

【注释】

[1]“打马”，是古代一种用棋子博输赢的游戏，因棋子称作马而得名。

[2]胡应麟《少室山房笔丛》卷二十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