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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清照词传
1.10.1 一、病中嫁匪人

一、病中嫁匪人

随着手中保有的文物越来越少,李清照深切地感到仅仅靠自己的力量已经无法保存仅余的那点文物,加上长期的逃难奔波,自己的身体已经大不如前,长期寄人篱下,终究不是长久之计。如果拥有一个安稳的家庭,有一份可以依靠的力量,这种窘境将会有所改观。可是,人世间往往充满了变数,有些人看重的或许是一个女人的才智,或许是一个女人的美貌,而有些人也许看重的是这个女人身上的某些物质的东西……毋庸置疑,身在尘世,每个人都有自己的念想。作为一个生逢乱世的女子,李清照更想拥有一份可以依傍的力量,不仅仅是安全感的觅取,更是一种精神上的依赖。从这个意义上说,女人是一种依赖于精神的动物,这一断定是有道理的。

然而,再婚对于李清照,恰似厄运的再次降临。张汝州的出现是李清照人生路上的另一段坎坷路途,是她在经历了国破、家亡、夫死等种种不幸遭遇后的又一次摧残。

绍兴二年(公元1132年)春,南方的局势有所稳定,李清照随高宗御驾回到了劫后余生的临安。按照原先的计划,她打算投奔弟弟李迒。时局的好转使得李清照的心情也稍稍开朗起来,病情有所好转。她向来是一个豁达的人,也是一个好强的女子。依她的性格,已经年届天命之年的人常年住在弟弟家里,似乎不是长久的策略。对她而言,最稳妥的办法,莫过于重新组建家庭。可是,在这个兵荒马乱的局势中,要想再找一位如同明诚一样,充满智慧、品位高雅又不失浪漫的夫君,谈何容易?更何况,又有谁愿意娶一个年过半百、两鬓苍苍的暮年女人?

就在李清照心里非常纠结,又不知所措的时候,张汝州出现了。

这一年的三月,朝廷开科取士,张九成考中状元。在听到新科状元名叫“张九成”后,李清照忍不住对他开了一个小小的玩笑,拿他对策文章中“澄江泻练,叶桂飘香”的句子与当年柳永的词相对比。柳永在《破阵乐》中说:“露花倒影,烟芜蘸碧,灵沼波暖”。李清照以首词为对,逞一时的机巧,对句说:“露花倒影柳三变,桂子飘香张九成”。她渐渐走出过去的愁苦,努力让自己以新的精神面貌面对人生的晚暮。然而,她还没来得及做一次调整,病魔又一次找上门来。春末的时候,她忽然生了一场重病,终日高烧不退,常常昏迷不醒,已经严重到了连牛、蚁的叫声都无法分辨的地步。赵明诚走后,照顾李清照的只有李迒和看管门户的老佣人了。[1]李清照一连两天滴水未进,弟弟李迒慌了手脚,他匆忙为李清照准备后事。就在棺材和入殓用的东西都准备好的时候,家里来了一位媒人,说是受“张汝州”的托付,代呈一份求婚书。李迒急忙打开一看,内容言辞诚恳,情深意切,又见求婚书下面署名“张汝州”,李迒不禁问媒人:“是中状元的那位张汝州吗?”媒人连连称是。李迒一听真是中了状元的张汝州,脑中立刻出现一个才德兼备的男子形象。待他见过张汝州后,张汝州自称自己爱好文学,对李清照的文采更是佩服得五体投地。听说李清照生了重病,他自己心甘情愿与李清照结为连理,照顾李清照,共度晚年。情词的恳切,让李迒非常感动。他回家之后立即给李清照作了介绍。

生有重病的李清照被病魔折磨得死去活来,单纯的弟弟不停地叨叨着张汝州的种种优秀,李清照在迷糊中也就应承了这门婚事。

大约在绍兴二年五月之后,李清照嫁给了张汝州。

就李清照来说,她向来是一个特立独行的女子。经过辛酸的颠沛流离,她渴望有一个温馨的家,有一个爱惜自己,保护自己的丈夫。经受了身体与精神的双重打击,特别是精神上的孤独凄楚,而且一度卧病在床,她渴望获得他人的关心照顾。这个时候,张汝州的出现恰逢机缘,加上他花言巧语的哄骗,李清照也就信以为真。

然而,结婚之后,他们都发现自己上了当。

在李清照的人生字典中,缺乏精神交流的婚姻是她所不能接受的。她很快发现,张汝州跟赵明诚相比,无论学识、道德、生活情趣,都有霄壤之别。更让她难以接受的是,张汝州与她结婚后,表面上对她非常关心体贴,事实上却是想霸占她的文物字画。就张汝州来说,李清照家中的文物远不如想象中的丰富,而且李清照特立独行的性格使得他根本无法靠近那些文物。恼羞成怒的张汝州,便对李清照拳脚相加,甚至想杀人夺宝。张汝州知道,纸终究包不住火,自己的真面目最终还是会被李清照识破,于是就更加凶恶,恨不能致李清照于死地。[2]张汝州婚前的体贴温柔一扫而光,李清照为自己的决定悔恨不已。

张汝州的行为,使得李清照被惊恐与焦灼的情绪包围。她想,再这样忍气吞声地一起生活,她迟早会崩溃的。李清照觉得自己被这个满身臭气的家伙玷污了,只求他快快离去,他对文物虎视眈眈,也许真会因此杀了自己。

其实,仔细想来,张汝州的目的无非是谋财,而非害命。赵氏夫妇的收藏在当时已经拥有很高的知名度,从赵明诚与很多名人的交往中可以看出。在兵荒马乱的年月里,张汝州对李清照财产的窥伺,也是情理之中的事情,况且她膝下无子,这种情况就更容易发生。“玉壶颁金”的谣传、邻人的挖墙盗窃,都是冲着李清照的文物来的。张汝州不过是众多窥伺者中的一个。

但是,以李清照的性格来看,她从来就不是一个胆小怕事的人,更不是一个唯唯诺诺的小家碧玉,而是一个果敢的女子,敢爱敢恨的大家闺秀。一旦认清楚了对方的嘴脸,便会积极寻找解脱的途径。

【注释】

[1]李清照《投内翰綦公崇礼书》。

[2]李清照《投内翰綦公崇礼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