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李清照抒写忧国情愫

尽管与丈夫感情不和让李清照的心情格外焦躁，可是家国之忧无时无刻不敲击着她多愁善思的心灵。她不得不思念已经沦陷的家乡，不得不悲悯流亡中的百姓。怀着强烈的身世之叹与家国之思，建炎二年秋，李清照写下了《鹧鸪天》：

寒日萧萧上锁窗，梧桐应恨夜来霜。酒阑更喜团茶苦，梦断偏宜瑞脑香。

秋已尽，日犹长，仲宣怀远更凄凉。不如随分尊前醉，莫负东篱菊蕊黄。

这首词是继《蝶恋花·上巳招亲族》之后，另一首将身世之叹与家国之思融为一体的重要词作，它突破李清照以前词作的题材范围，使得家国之思在被儿女情长所盘踞的《漱玉词》中，开始占有了重要的地位。《鹧鸪天》中，“萧萧”、“冷”、“梧桐”等字眼渲染着深秋的萧瑟，“团茶”、“琐窗”等描画着江宁知府中的舒适环境。而后，她以王粲自况，书写了一腔的身世之苦与家国之思。环境的舒适与内心的忧虑形成了鲜明的对照，虽然身在丰裕的生活中，可是心中的焦灼又有谁知道呢？

随着时间的流逝，秋去冬来，去年的冬天，李清照还在雪中觅诗，而今，虽是新春佳节，可是她的心里却比往日更加忧愁，可谓“年年岁岁花相似，岁岁年年人不同”，李清照此时的心境恰是如此：

归鸿声断残云碧。背窗雪落炉烟直。烛底凤钗明，钗头人胜轻。

角声催晓漏。曙色回牛斗。春意看花难，西风留旧寒。

——《菩萨蛮》

这一天正值“人日”^[1]，清晨，天气阴晴不定，李清照站在窗前目送“归鸿”，直至大雁消失在遥远的天际。她多想托大雁捎去她的一片思乡之情。从后窗望去，雪花纷纷飘落，炊烟袅袅直上。晚上，点燃蜡烛，钗头凤在烛光中闪闪发光，映着这样的首饰，人胜^[2]也显得很轻巧。然而，节日的夜晚并不平静，军中的号角之声不时传入耳中。随着天幕拉开，清晨的曙光中，牛、斗两个星宿渐渐隐去，本来人日过后，应该是春天来到，百草争春，百花竞开。可是如今，却是西风劲吹，寒气未消。当军中的号角吹响的时候，敌军紧逼，平静的生活中充满了危机。一觉醒来，插在鬓角上的梅花已经凋残。为了摆脱思虑的困扰，她常有意醉酒。在卧床休息时，点上沉香，当沉香燃尽的时候，她依旧沉浸在醉酒之中……

风柔日薄春犹早，夹衫乍著心情好。睡起觉微寒，梅花鬓上残。

故乡何处是？忘了除非醉。沈水卧时烧，香消酒未消。

——《菩萨蛮》

这首《菩萨蛮》感情基调深沉而惆怅。春风又绿江南岸，梅花宿妆鬓上残。虽然春色昂然，却怎么也驱不走心里的严寒，千里之外的故乡故国，是李清照魂牵梦绕的地方。为了摆脱暂时的痛苦，她只能借酒浇愁，在沉醉中自我麻醉，直到第二天清晨，酒意仍旧未消。重新梳妆，觉得轻松了很多，可是不一会儿浓浓的乡愁又鬼使神差地找上门来。这种欲说还休的乡愁，是李清照的痛苦，也是所有流落在各处的流离之人的痛苦。

当李清照沉浸在身世与家国的忧虑中不能自已时，她的夫君又在做什么呢？

【注释】

[1]中国农历正月初七，农历节日。正月初七被称为“人日”，亦称“人胜节”、“人庆节”、“人七日”等。传说女娲初创世，在造出了鸡狗猪牛马等动物后，于第七天造出了人，所以这一天是人类的生日。汉朝开始有人日节俗，魏晋后开始重视。古代人日有戴“人胜”的习俗，人胜是一种头饰，又叫彩胜、华胜，从晋朝开始有剪彩为花、剪彩为人，或镂金箔为人来贴屏风，也戴在头发上。此外还有登高赋诗的习俗。唐代之后，更重视这个节日。每至人日，皇帝赐群臣彩缕人胜，又登高大宴群臣。如果正月初七天气晴朗，则主一年人口平安，出入顺利。

[2]即人和胜，俱古时妇女人日所戴的装饰物。古代荆楚风俗，妇女们于人日剪彩或镂刻金箔为人形，贴于屏风或戴在发上，以讨取吉利，称为人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