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屏居笃学的明诚

词学创作是李清照一生中的至爱，对于赵明诚而言，金石收藏则是他的至爱。回顾赵明诚的一生，我们不得不感慨这位学者对金石收藏的执著与钟爱，坚持与耐心。谈到这里，我们不得不对宋代收藏史做一简单的描述。

宋徽宗宣和年间，收藏文物字画盛行，普通的士大夫或者商人家庭都或多或少收藏着一些书画。由于这种风气的盛行，文物书画市场开始出现。书画市场的活跃，使得收藏者大多收藏名家字画，与此同时名家字画的价格水涨船高。据说宋徽宗年少的时候非常喜欢收藏字画，与许多画家都有往来。做了皇帝之后，由于不存在资金的问题，更是将大量精力投放于收藏上。他对字画的钟爱使得画院的地位有了很大提高，不但成立了翰林书画院，还将“画学”作为科举考试内容之一。画家的地位在这一时期有了极大的提高。

值得一提的是，在崇宁元年三月，宋徽宗在杭州、苏州设造作局，命令宦官童贯前往这些地方大量收购文物。崇宁四年，蔡京推荐朱勔接手苏杭造作局，朱勔领会徽宗的意思，每年将大量奇石怪木运到京城，而他寻找奇石怪木的方法就如同缉拿强盗一般。这样，徽宗皇帝足不出城，便能遍览天下珍宝。短短数年，四处搜集来的奇石怪木已经堆积如山，徽宗皇帝就在这样的环境中构建着自己的艺术世界。“靖康之变”击碎了他的艺术之梦，收藏风气浓厚的宣和时代走向了终点。政治的风云变幻让宋徽宗的收藏理想布满阴霾。

这是一个扭曲的收藏时代。

赵明诚的收藏就是在这样的历史环境中开启的。他自幼喜欢收藏，成人之后更是坚定不移地坚持收藏，对金石文物的感情可谓一往情深。他所编写的《金石录》至今仍旧是金石学重要的参考书籍。

《金石录》的写作过程凝聚着赵明诚的心血与汗水，凝聚着赵、李二人的艰辛与坚持，也凝聚着他们相濡以沫的浓浓深情。屏居青州的这段时间，成为他专注于金石研究的重要时期。期间，他搜集了大量的金石文物，夫妻二人一同整理，诗词唱和，闲适惬意。在李清照的辅助下，赵明诚潜心从事金石的收集整理与研究。每获一书，两人一起校勘，珠联璧合，相得益彰。为了妥善保存金石字画，他们对收藏进行分类，对书橱的藏书一一进行编号，为方便查阅，还特意制作了目录。工作的精细程度，由此可见一斑。

当然，搜集文物是一项长期的工作，特别是一些善本、副本的收集在金石研究方面是非常必要的。在收集整理的过程中，赵氏夫妇的盛名日渐传开，一些人慕名为他们提供信息，一些人赠予他们一些资料。如赵明诚的好友刘跋曾将《汉张平子碑》和《秦泰山石刻》的摹本相赠，王寿卿曾赠政和三年鄂州嘉鱼县出土的“楚公忠”铭文的墨本。这些热心友人的帮助与支持，让赵氏夫妇在枯燥的收藏研究中感到非常温暖。

大观元年冬天，青州太守邀请赵明诚到郡治简政堂一叙，让他带上《进谢御赐诗卷》，说有一位故人想看看蔡襄的真迹。这一天，赵明诚如约而至，一到府中，便看到文及甫。他是已故丞相文彦博的儿子，与赵明诚同辈。他的父亲文彦博虽然早已去世，但是因为他曾经反对王安石变法而被列入元祐党人名单，文及甫因此受到牵连而被罢官到了这里。他们一边饮酒，一边欣赏《进谢御赐诗卷》。席间，赵明诚请文及甫题几句跋语。文及甫见蔡襄真迹上面已经有了米芾的一段题跋，于是便在后面写上了这样几句话：

“大观三年仲冬上休日，青社郡舍简政堂观。河南文及甫。”

《进谢御赐诗卷》是蔡襄的传世之作，赵明诚视它为宝，它能流传至今，与赵氏的精心收藏有着很大的关系。在赵氏夫妇的收藏史上，它将伴随始终。

在屏居故里期间，赵明诚试图撰写一部《金石录》的期许，一直都未曾改变。他的很多工作都与这一愿望紧密相连。政和元年，也就是赵氏夫妇屏居青州的第四个年头，赵明诚亲自到泰山访古碑，意外地获得了“唐登封号纪文碑”。政和六年，赵明诚有幸在安丘县又增加了两件收藏，一个是槃，一个是匜。经过多年的亲自游览和广泛搜集，政和七年，《金石录》已经粗具规模。《金石录》所收藏的金石拓本，从上古三代到隋唐五代，一共两千种，三十卷。赵明诚的锲而不舍，李清照的倾心相助，他们的收藏在平淡的岁月里日积月累，渐成规模。

毋庸置疑，在学术研究方面，赵明诚不仅是一个专注而严谨的学者，还是一位杰出的收藏研究者。因此，也就不难理解多年之后，李清照在《<金石录>后序》中对甘愿清贫也要倾其全力从事金石研究的夫君表现出特别的青睐与尊敬。

在时光的流逝中，赵氏夫妇在各自的人生旅程中行走。《词论》与《金石录》成为这段岁月最好的证明，烛光成为青州十年最美好的见证。岁月飞逝，时光流转，青州成为永恒的记忆。在此后的岁月里，李清照将用怎样的目光审视这段美好的日子，将以怎样的心态怀念惺惺相惜的岁月？一切都在变化，赵明诚也不例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