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虽处忧患困穷而志不屈

俗话说，路遥知马力，日久见人心。在赵明诚身陷困境的时候，李清照不仅与他患难相惜，还给了他莫大的精神安慰，这一切使他“虽处忧患而志不屈”。如同前文所述，年少的赵明诚在经历了父辈的变故之后，虽然对自己的才华仍然非常自信，但蔡京与父亲的私怨之深使得明诚对自己的政治前途心怀忧虑，不免产生了离心倾向。既然如此，这倒是一个实现自己未竟之业的绝佳机会。已经准备好要在青州常住的赵明诚，决定与李清照一起共同面对生活，同病相怜也罢，幸福相依也好，他们夫妇选择了面对。

值得说明的一点是，赵挺之原籍本是山东密州诸城，他出仕之后在青州盖了这所住宅。可见，在赵挺之与蔡京等人的政治较量中，赵挺之并没有忘记给自己和子孙后代留一条后路。青州的宅所已经雇人打理了很多年。赵明诚夫妇这次就是从京城直接回到青州的。虽然青州住宅没有京城住宅那么富丽堂皇和安逸，但是这里的一切还是让他们体味到了回家的感觉。被命名为“归来堂”^[1]的书房就充满了家的温暖。

屏居之初，李清照对他们在青州的生活充满了无限的期待：她希望自己能与明诚在精神上达成共识，情感上能够毫无芥蒂，持续新婚时的两情相依。一曲《瑞鹧鸪》袒露了她的心事：

风韵雍容未甚都，尊前甘橘可为奴。谁怜流落江湖上，玉骨冰肌未肯枯。

谁教并蒂连枝摘，醉后明皇倚太真。居士擘开真有意，要吟风味两家新。

银杏是北方一种极其珍贵的果品，曾是进献给朝廷和皇室的贡品。如今，李清照与夫君却可以在“归来堂”中享用，并且还是非常少见的“并蒂银杏”。银杏流落普通人家，婉转地表达了对明诚现实境遇的愤慨与安慰；“并蒂银杏”则传达了夫妻患难与共的真挚情感。智慧的李清照，以多情的目光，委婉的笔调，表达了对夫君的体谅与慰藉，对夫妻感情的续接充满殷切的期待。

屏居青州的生活虽然没有京城那样舒适，但是赵明诚与李清照的感情却得以弥合。在李格非陷入元祐党争的时候，两人之间的感情有了微妙的裂痕，在青州期间的耳鬓厮磨与相互体谅，已经让他们之间的感情开始逐渐修复。特别是赵明诚，面对妻子的朝夕相伴与体谅安慰，他有一种患难见真情的悔悟，对自己曾经的态度与行为进行了深刻的反省。李清照心甘情愿地陪同他在青州过这种平淡的日子，他备感欣慰，也让他的生活充满了无限乐趣。他们一起校勘图书、整理书画，一起欣赏收藏、吟诗作词。每天饭后，他们都会坐在“归来堂”中，或饮茶谈心，或猜书游戏，这样的日子虽然平平淡淡，但夫妇俩能朝夕相伴，共同做他们喜欢的事情，这未尝不是一种神仙般的欢悦。

青州十年的生活成为李清照晚年永恒的回忆，直到多年之后，她仍然会充满深情地回忆这段温馨的时光。^[2]尽管身处危难困穷，可是他们从没有失去对生活的坚定信念。充足的时间，充沛的精力，孜孜不倦的努力，使得他们在青州的生活重新获得了生机，金石事业也获得了极大的成功。每获一书，两人便一起勘定，整理笺题；每每得到书、画、彝、鼎等文物，他们就会在烛光下摩玩展览，指摘文物的瑕疵弊病，找出缺损之处，能修补的就自己进行修补。无事可做的时候，两人便拿出古画，挂到壁间，一同欣赏。每晚都工作到一支蜡烛点完为止。所以，“归来堂”中总是字画规整，书籍整齐。

屏居乡里，这里安静的环境使得李清照暂时忘却了家庭的变故与命运的坎坷，她读书、做诗，在与夫君朝夕相伴的日子里，她焕发出了曾经的创作生机。在这样和谐的环境中，李清照也不忘自己的最爱，诗词创作和理论研讨齐头并进，特别是理论研讨方面，“别是一家”的《词论》，被称为继晁补之《评本朝乐章》之后最早的一篇由女性独创的文学批评专文。

【注释】

[1]“归来堂”缘于陶渊明的《归去来兮辞》的启发。

[2]李清照《<金石录>后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