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灾难降临赵家

政治原是一本糊涂账。赵挺之也罢，蔡京也罢，不过是棋盘中的一颗棋子，可是他们却以为自己能掌握乾坤。赵挺之尸骨未寒，蔡京便开始了他的报复行动。他指示同党，诬告赵挺之曾经在青州结交富人。后来，经由御史提出公诉，下令在青州和京城一起抓捕赵家的亲戚朋友，用尽各种办法严刑逼供，这些人最后要么获罪，要么被迫作伪证。但是对于赵挺之的调查，所有的罪证都是子虚乌有。唯一抓到的把柄是赵挺之在职期间的俸余。案情结果呈献给宋徽宗时，两省台谏又从政治上攻击赵挺之。于是，宋徽宗收回了所赐的司徒一职，削掉了观文殿大学士的头衔，^[1]赵挺之成了一名犯官。

“覆巢之下无完卵”，这场政敌之间的争斗与围剿，赵家“三诚”未能幸免。赵挺之的离世，导致三个儿子卸任守制。同时赵家亲戚朋友经受了一次牢狱之灾，虽然蔡京的围剿并没有查出严重的经济问题，但赵挺之在政治上成了犯官，作为犯官的家属必将面临严重的现实问题。

如今的赵明诚，已经不是踌躇满志的太学生，不是斗志昂扬的贵公子，也不是炙手可热的宰相之子。经历了剧变，他变得比往常更加沉稳。六月的京都，燥热异常，人的心情也因此变得更加烦躁。这一天，李清照坐在床沿，明诚在桌旁无聊地翻阅一本书。李清照明白，公公的事情对丈夫的打击很大。本想安慰他，反倒是明诚转过身来说：“夫妻本是同林鸟，大难来时各自飞。可是如今你却跟我一同受着这样的艰辛，我心里很不好受。”

“千里姻缘一线牵，我们能走到一起，本来就是一种缘分。别这么说，以后无论如何，我都会跟着你，一起面对。”

“可是，这样让你很受委屈，我于心不忍。依你的才貌，完全可以过上更好的日子。”

“德甫，经历了这么多事，我们应该更加淡然，应该将眼光放得更长远一些。幸福有很多种，对我来说，能够与你相知相伴，才是我的心愿。很多事情不是你我能左右的，所以我们应该成熟一些，一起面对现实。”

他们很久没有坐下来这么聊天了，听到李清照这样说，明诚觉得自己非常渺小，忆起当初岳父被遣返的时候，自己对李清照的冷淡态度，他一时内疚得不知道说什么好。

“清照，现在朝廷是蔡京掌握实权，汴京这个是非之地恐怕不是我们常待的地方，不如我们离京城远一点，这样于我们有好处，对于我们的收藏也有利。”

“嗯，这样也好。只是不知道母亲和二位兄长是怎么想的？明天跟他们商量之后再作决定。”

其实，如今的京城对于郭氏而言，已经是伤心之地。赵挺之的去世与“三诚”的入狱使得赵挺之的夫人郭氏经受了双重的打击，为了早日走出阴晦的日子，她也希望早日离开这个是非之地。

第二天清晨吃过早饭，李清照和明诚便同母亲和两位兄长商量此事。郭氏说：“我也正考虑这事呢，你们这样想也挺好。存诚和思诚暂且留在京城为你们的父亲守丧，明诚和李清照想去青州，正好青州那边的房屋也需要人照看。我先留在这里，虽然你们父亲的事情已经有了了断，但是我们也不能马虎，很多事情说不准的。”存诚和思诚点头称是。

不久，明诚和李清照便开始收拾行李，特别是一些文物。明诚夫妇随身携带了一些贵重的收藏，其他的则让家仆运往青州。离京前的李清照想起京都发生的变迁，思绪万千，虽然表面上，李清照显得很淡然，可是心里却涌起无限凄楚。京都曾带给她幸福甜蜜，也曾带给她忧虑痛楚，如今，要离开这个将近生活了十年的地方，不知道以后还能不能回到这里，泪水禁不住在眼眶里打转……

仲秋之后，李清照与明诚踏上了前往青州的旅程。

【注释】

[1]徐自明《宋宰辅编年录》卷一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