导读
莎士比亚在1602年创作《特洛伊罗斯与克瑞西达》。参照荷马史诗《伊利亚特》并根据中世纪传奇编写的《特洛伊罗斯与克瑞西达》(简称《特》剧),主要讲了古代史上有名的特洛伊战争的故事以及在特洛伊战争背景下展开的特洛伊罗斯和克瑞西达的爱情故事。并透过这两方面,表现英雄理想以及爱情理想的幻灭。该剧是莎士比亚1601年的作品,以特洛伊战争为背景所写的历史讽刺剧。传说中的特洛伊城应属于虚构的城市,中世纪作家荷马认为特洛伊是英雄与浪漫故事的源泉。
17世纪初,莎士比亚创作了著名大悲剧《哈姆雷特》(1600~1601年)之后,紧接着写了一出具有各种体裁特点的《特洛伊罗斯与克瑞西达》(1601~1602年)。这出戏是参照荷马史诗《伊利亚特》并根据中世纪传奇编写的。它讲了两个故事:一是古代史上有名的特洛伊战争的故事;二是在特洛伊战争背景下展开的特洛伊罗斯和克瑞西达的爱情故事。简言之,一谈战争,二谈爱情。
关于特洛伊战争的起因,一般史书上都说是为了争夺美丽的海伦。由于特洛伊王子帕里斯抢走了斯巴达王墨涅拉俄斯的王妃海伦,才引发了希腊人的围城战。希腊诸王子发誓,一定要攻克特洛伊。莎士比亚在《特》剧的“开场白”中指出:“这就是战端”。显然,这是指近因。至于远因,他在“开场白”结尾处又作了简要的概括性的补充:“这出戏要跳过从前最初发生的纷争,从中间开始”。这里说的“从前最初发生的纷争”,应是指宙斯的儿子赫克勒斯从特洛伊劫走帕里斯的姑母赫西俄涅。莎士比亚在第二幕第二景中还让特洛伊罗斯进一步说明:“当初都赞成帕里斯应该对希腊人进行报复”。“为换回希腊人掳去的我们的老姑母,他夺来了希腊王妃”。为了进行反报复,希腊人又大动干戈,兵临特洛伊城下。他们在围城7年后发出通牒,交还海伦即可休兵。因希腊未放回赫西俄涅,特洛伊人拒绝交出海伦。这时希腊军营中纪律松弛,士气涣散。主将阿喀琉斯和他的好友帕特洛克罗斯居功自傲,闹独立性,不服从统帅阿伽门农的调配。将士之间互相猜忌,互相倾轧。在莎士比亚笔下,希腊所有将领已不是原来荷马所鼓吹的那种英雄。他们一个个道德败坏,“全都是纵欲的淫棍”。在特洛伊方面,以父王普里阿摩斯为首的家庭兼军政集团则团结一致,共同对敌。大王子赫克托向希腊人提出挑战,进行个人决斗。希腊军方采纳谋略家乌利西斯(即俄底修斯)的建议,以抽签方式确定应战人选。他们暗中布置好,让那个“把他的脑子装在他的肚子里,把他的肠子装在他的脑子里”的埃阿斯抽中,用激将法促使阿喀琉斯上阵。赫克托和埃阿斯只打了几个回合,就停止了战斗,因为他们俩是表兄弟。后来帕特洛克罗斯死在赫克托手里,阿喀琉斯怒气冲冲地投入战斗。他精疲力竭招架不住时,赫克托饶了他的命,可是当赫克托解甲休息时,他却命令部下把赫克托杀死,并把他的尸体捆在马尾上拖过战场。到剧本结尾,特洛伊罗斯决心复仇,战斗仍未结束。
以上是特洛伊战争的一些主要情节。下面谈谈特洛伊罗斯和克瑞西达的爱情故事。特洛伊罗斯是特洛伊国王普里阿摩斯的幼子。克瑞西达是特洛伊牧师卡尔卡斯的女儿。尊贵的王子和出身低微的牧师的女儿同为主人公(打破了悲剧写上层人物、喜剧写较低下人物的传统界限),一起来完成莎士比亚交给他们的在爱情问题上从正反两面现身说法的任务。当特洛伊和希腊正在进行军事和外交活动的时候,克瑞西达的舅父潘达洛斯为这对情侣安排了一次幽会。他们互诉衷曲,发誓永不变心。克瑞西达的父亲早已投奔希腊军营,当了叛徒。这时,他想把女儿接过去,便向军方要求将被俘的特洛伊将领安忒诺换他的女儿。此事得到了交战双方的同意。特洛伊立即决定把克瑞西达交给希腊“接收大员”狄俄墨得斯。尽管克瑞西达不愿离开祖国和心上人,也不愿认她的叛徒父亲,但“命令如山倒”,她只得服从。一到敌军营帐,她就受到希腊军官们大献殷勤的“欢迎”,身陷魔窟,她强颜欢笑。作为一个弱女子,她无法抗拒“监护人”狄俄墨得斯的引诱,终于做了他的情妇。残酷的战争改变了克瑞西达的命运,把她变成了负心的女人。特洛伊罗斯的心碎了,他的爱情理想像肥皂泡一样破灭了。
《特》剧似乎是莎剧中最令人困惑的剧本之一,300多年来一直受到“冷处理”。直到第二次世界大战以后,才以其反战的内容得到了应有的重视。严格说来,不是《特》剧令人困惑,而是人们没有深入分析它的主旨而造成的“自我困惑”。
有的论者在将《特》剧和《哈姆雷特》作比较时,谈到了这两个剧有许多相似之处,如两者都运用了大量的双关语和亦庄亦谐的手法,都使用了食物和疾病等主导意象,都对英雄人物的荣誉观进行了反讽等。遗憾的是,他们未能指出这两个剧所体现的莎士比亚创作思想的连续性。莎士比亚在《哈姆雷特》中揭示了人道主义理想和社会丑恶现实之间的矛盾,也触及了战争和爱情两大问题。《特》剧正是作者对战争和爱情进行综合考察的继续和发展。所以对这两大问题的反思和反讽,是《特》剧和《哈姆雷特》主要的相似之处。其创作思想的连续性突出地表现在这里。
在《哈姆雷特》中,莎士比亚谈到战争劳民伤财、穷兵黩武带来无穷无尽的灾难:
为什么天天都赶着制造铜炮,
还要向国外添购弹药和刀枪;
征集了造船工,起早摸黑地干活,
把一星期一天的礼拜日都给取消了,
这淌着汗水的忙碌,把黑夜也拖来
和辛苦的白天做搭挡……
(第一幕第一景)
几万个士兵拼血肉之躯,暴尸沙场,“只为了一点虚名视死如归”(第四幕第四景)。莎士比亚还让哈姆雷特痛斥和他母亲结婚的叔父是“血腥的、荒淫的奸贼!狠心、奸诈、淫荡、没人性的奸贼!”(第二幕第二景),骂他母亲“你干下的事玷污了美德和廉耻,使贞洁成了假正经,纯洁的爱情被你摘去了她戴着的玫瑰花冠……使婚姻的盟誓像赌徒的罚咒一样虚伪……”(第三幕第四景)
以上几个例子说明莎士比亚对于涂炭生灵、万里朱殷的战争,对于被堕落、变心和淫欲玷污了的爱情,感到痛心疾首。他要说更多的话来表达他对人类未来的深刻忧虑和关切。于是他构思了一出在意境上蔑视往古、在体裁上雄视当代的戏——《特》剧,透过战争故事表现英雄理想的幻灭,又透过恋爱故事表现爱情理想的幻灭。特洛伊的主将赫克托既是古代英雄的典范,又是中古“骑士精神”的体现者和维护者。具有反讽意味的是,这位英雄的悲剧竟是他自己的理想造成的。他在战场上本可以把疲乏得无力招架的阿喀琉斯置于死地,可是他的仁慈却要让死敌“休息一下”;他在卸下战甲准备歇息时,却指望以骑士规范“勿乘人不备”来约束对方,结果被乱剑砍死,白白牺牲。当然,综观全剧,莎士比亚的主要意图不在于反讽一将功成或一将功败,而在于为“万骨枯”举哀。赫克托在讨论是否交还海伦时,就曾表明这样的观点:“自从为了她大动干戈以来,我们损兵折将,死伤千千万,每个人的生命都和她一样宝贵”(第二幕第二景)。希腊将领狄俄墨得斯也一针见血地指出:
为她的淫秽血管里每一滴臭血,
牺牲了一个希腊人;
为她的脏身上每一块霉烂的皮肉,
杀害了一个特洛伊人。
自从她会说话以来,
她嘴里吐出来的正经话的总和,
远不及双方为她战死的人数多。
(第四幕第一景)
忒耳西忒斯更是骂得痛快,同时对世人语重心长地提出了警告:“一切争端不过是为了一个婊子和一个王八……战争和奸淫会毁灭一切的!”(第二幕第三景)谁都能看出,莎士比亚的主旨通过忒耳西忒斯的谩骂流露了出来,尽管他不可能是莎士比亚的正式代言人。在剧中,莎士比亚的观点有时是用洒满“辛酸泪”的“荒唐言”来表达的。“战争和奸淫会毁灭一切的!”这个警告包含着一个人道主义者的苦心孤诣。正是这苦心孤诣促使莎士比亚对荷马史诗及其英雄、对特洛伊战争再认识、再评价,“看出了特洛伊战争的无益、无价值”,于是进行再创作,抹掉《伊利亚特》中的英雄灵气,讽刺并丑化英雄人物,暴露他们各式各样的缺陷,如荒唐可笑的自吹自擂、傲慢自负、残忍毒辣、荒淫无耻等,使《特》剧成为“反英雄式的”伟大剧作。在它面前,远古的庄严史诗黯然失色。
莎士比亚透过特洛伊战争故事表现英雄理想的幻灭,有如上述。他还揭露战争淫威对有情人和爱情理想的摧残,进一步谴责了战争。特洛伊罗斯和克瑞西达本是纯情相爱,彼此都真诚地把对方看做理想的情人。两人第一次见面时,特洛伊罗斯说:“啊,克瑞西达,我一直盼望有这么一天!” 克瑞西达说:“特洛伊罗斯王子,我日夜惆怅地爱着您已经好几个月了。”(第三幕第二景)。然而理想和现实毕竟是两回事,理想的情人毕竟生活在现实中间,受现实的制约。王子明确指出:“意志是无限的,实行起来却要受到限制;欲望是无穷的,而行动却是局限性的奴隶”(同上)。克瑞西达当即批评这种人“声音像狮子,行动像兔子”。事实上,王子就是这种人。他只是醉心于空幻的爱情理想,拿不出实际行动。他在和克瑞西达相爱的过程中,处处表现出一副奴隶相。首先,他是淫媒潘达洛斯的奴隶。他自己没有想方设法创造条件或者寻找机会去接近克瑞西达,完全是靠潘达洛斯“拉皮条”把他们套在一起,并让他们寻求肉欲的满足。其次,王子是战争淫威和现实的政治需要的奴隶。当埃涅阿斯告诉他要立即把克瑞西达送交希腊军营以换回安忒诺时,他只是凄苦地问了一声:“是这样决定的吗?”(第四幕第二景)他和克瑞西达分别时,也只是无可奈何地说了一句:“离开特洛伊和我。”(第四幕第四景)最后,也是最主要的一点,王子是命运的奴隶。他曾两次谈到命运的捉弄,始而埋怨“害人的命运竟不给我们从容话别的时间”(同上),继而诅咒啮噬爱情的命运:“爱情永远是命运利齿的食物”。(第四幕第五景)
至于克瑞西达,莎士比亚是把她作为战争环境中的负心女子加以描绘的。在分别之前,她一直钟情于特洛伊罗斯,也不想见她的叛徒父亲。她说:
……我已经忘了我父亲。
我根本不知道什么血缘关系。
没有人能像特洛伊罗斯和我
这么亲,这么爱,这么深情。
(第四幕第二景)
可是,祸从天降,她要去当一名交换俘虏的“准俘虏”!毁灭一切的战争逼得她离开了她不愿离开的特洛伊和特洛伊罗斯。置身于敌军营帐,她立即被粗鄙下流的淫棍们包围,特别是被色鬼狄俄墨得斯纠缠。在万分痛苦中她曲意周旋。她把王子送给她的信物转送给狄俄墨得斯。她确实是一个负心人。但应该指出,她的负心是和战争造成的隔绝状态分不开的。她已经无法和王子取得联系了。第五幕第三景有一个细节值得注意。克瑞西达当了“准俘虏”后,还给王子写过信。这表明她“身在曹营心在汉”。她身不由己,内心是向着王子的。不过王子看了信,立刻把它撕成碎片。他认为克瑞西达“净说假话,不会交真心”。因为在停战期间,乌利西斯曾领他到卡尔卡斯营帐前,站在火把照不着的地方,他亲眼看到克瑞西达和狄俄墨得斯两情缱绻。他再也不可能原谅这个负心女子了。
关于《特》剧的体裁,众说纷纭。多少年来,一直没有“定位”。最早有人认为,它是莎士比亚在同时代剧作家班·琼森和马斯顿的影响下写成的“最机智的喜剧”,或称“讽刺性喜剧”。1609年的“四开本”在书名页上把它标为史剧,但在序言(“致读者”)中又把它说成是喜剧,近代还有人称它为“黑色喜剧”或“荒诞喜剧”。1623年的“对开本”则把《特》剧归在悲剧类中。大多数评论家认为,它是1600~1602年伦敦戏剧界的“剧场之战”的反响。当时,坚持古典主义创作方法的琼森和主张自由创作的德克与马斯顿,分别为不同的儿童戏班编剧。两个戏班竞争激烈,对立的剧作家互相揭短,在戏剧创作问题上展开了论战。莎士比亚和琼森本是好友,到了1602年,由于鲜为人知的原因,也可能由于创作思想上的分歧,两人开始疏远。莎士比亚所属的剧团不再接受琼森的剧本。在“剧场之战”中,莎士比亚不是站在一旁观战,而是带着自己的作品参战。据认为,《特》剧就是以其对史料的讽刺性模拟向坚守古典主义阵地的琼森发起攻击。这种讽刺性模拟的体裁很难用单一的喜剧、悲剧或史剧的框框去套。说它是喜剧,显然不符合剧本的主旨。虽然忒耳西忒斯的讽刺可能引起喜剧性的讥笑,但说到底,那是辛辣的含泪的讥笑。说它是史剧,也不确切。尽管题材是历史上著名的特洛伊战争,但历史成了反讽的对象,失去了原来的史实的意义和作用。说它是悲剧,也没有说到重点上,因为它没有悲剧的结尾。虽然特洛伊的主将赫克托死了,预示着该城邦的陷落,但剧名主人公特洛伊罗斯和克瑞西达都没有死。他们的爱情的历程中有悲剧性遭遇,他们的爱情理想的幻灭富有悲剧性色彩,但没有发展成为带正统结尾的伊丽莎白时代的悲剧。应该看到,《特》剧包含了悲剧、喜剧和史剧三种基本模式的因素,它是一种混合体裁,可称为悲喜混杂剧或悲喜剧。其最显著的特征就是寓喜剧性的讽刺于悲剧性的情节发展之中。这在莎剧和文艺复兴时期戏剧中,是一种创新。现代莎学家都倾向于将《特》剧、《结局好万事好》和《自作自受》、《雅典的泰门》统称为“问题剧”或“社会问题剧”。论者指出,悲喜剧处理重要的社会文明问题,即爱情、婚姻和法律等问题以及“一切与社会生活有关的事物”,通过善恶美丑的鲜明对比,在读者和观众中引起一种复杂的情感反应。从这个角度说,悲喜剧称为“社会问题剧”是非常恰当的。
《特》剧除了战争、爱情和讽刺三大重要内容外,还有一个重要内容,即乌利西斯关于等级、秩序的议论。在分析“等级、秩序”之前,让我们把乌利西斯的议论同当时一位名叫理查德·胡克(1554?—1600年)的神学家的话作一比较:
乌利西斯:
将军就像是统领一个蜂房,
要是工蜂不采集花汁献上去,
那还指望酿什么蜜?等级不分,
微贱者就会表现得飞扬跋扈。
天体本身、行星和这个地球
都遵循着等级、顺序和位置、
运行的规律、轨道、比例、季节、
形式、职责和习惯,有条不紊。
所以这个灿烂的行星太阳
就在其他星辰的环拱之中,
端坐在辉煌的宝座上,他的慧眼
纠正着一切凶恶运星的邪光,
并像国王的旨令通行无阻地
巡视着福星和祸星。但是当行星
越出常轨,陷入极端的混乱时,
多少可怕的瘟疫、凶兆、反叛,
多少狂暴的海啸和大地震、
肆虐的飓风、惊骇、变异和恐怖,
将要扰乱、摧垮、分裂并毁灭
邦国的统一和共同缔造的和平,
破坏安定!
(第一幕第三景)
再看神学家胡克的一段话:“如果覆盖在我们头顶上的天穹的框架竟然松散断裂,如果天体竟然忘记了它们惯常的运行,不规则的旋转把它们转向四面八方,如果那现在像一位巨人不倦地直奔前程的中天的丽日,竟然憔悴虚弱得要停下来休息;如果月亮竟然偏离她的常轨,一年四季时序混乱,晨昏颠倒,风儿奄奄一息,云不下雨,大地遭受天殛,地上的果实都要枯萎,就像婴孩舔着母亲的再也不出奶的干瘪奶头都要消瘦一样,人将成什么样的人,这样一些东西现在还能给谁吃?难道我们还没有看清楚,芸芸众生遵守自然界的法则就能支撑整个世界?”
上面两段话所表述的思想内容,同中有异。文艺复兴时期的英国人,在宇宙观方面基本上都是信奉基督教的观点。他们相信,上帝根据一个完善的计划创造了世界。人类社会的发展和自然界万物的生长一样,都是上帝安排的。他创造的人和物,从最低级的石头到最高级的天使,分别地担负一项专门的职责。只要各司其职,恪守秩序,宇宙就能完美无缺、十分有效地运作。这个论点是中世纪意大利神学家托马斯·阿奎奈(1225—1274年)提出的,300多年后得到英国神学家胡克等人的支持。
莎士比亚则不同。在他的思想里,神学观念渐趋淡薄,理性原则逐步占了上风。他在作品里表现出来的宇宙观,虽然形式上和基督教的宇宙观相似,但他并没有用神谕来代替对自然界的探索。他在确立社会体制的问题上,不是对上帝顶礼膜拜,而是从自然界里获得了有益的启示。乌利西斯雄辩地以蜜蜂酿蜜为例,说明了分工和按等级办事的必要性。这是莎士比亚一贯的思想。在《亨利五世》中,他曾透过坎特伯雷大主教表达他的在社会体制上效法自然、师承蜜蜂的观点:
蜜蜂就这么发挥它们的功能;
这一种昆虫,凭自己天性中的规律
把秩序的法则教给了万民之邦。
它们有一个王,有各司其职的官员……
(第一幕第二景)
乌利西斯所强调的就是“秩序的法则”。他要用这个法则来加强统一领导,整顿军队纪律,克服涣散状态,反对阿喀琉斯和帕特洛克罗斯的离心倾向。直言之,要统一,不要分裂。
莎士比亚继承和发展了中世纪正统的宇宙自然观,主张国家统一,社会和谐,消弭战乱,防止封建纷争,促进安定团结,表现了新的时代精神。这有利于资本主义的发展,具有进步意义。当乌利西斯着重谈到“邦国的统一和共同缔造的和平”并特别指出“城市的行会,五湖四海的通商”需要“维护它们的和平秩序”时,我们看得很清楚,他就是为资本主义的发展大声呐喊,他就是莎士比亚的同时代人。
PROLOGUE
In Troy,there lies the scene.
From isles of Greece
The princes orgulous,their high blood chafed,
Have to the port of Athens sent their ships,
Fraught with the ministers and instruments
Of cruel war: sixty and nine,that wore
Their crownets regal,from the Athenian bay
Put forth toward Phrygia; and their vow is made
To ransack Troy,within whose strong immures
The ravish'd Helen,Menelaus' queen,
With wanton Paris sleeps; and that's the quarrel.
To Tenedos they come;
And the deep-drawing barks do there disgorge
Their warlike fraughtage: now on Dardan plains
The fresh and yet unbruised Greeks do pitch
Their brave pavilions: Priam's six-gated city,
Dardan,and Tymbria,Helias,Chetas,Troien,
And Antenorides,with massy staples
And corresponsive and fulfilling bolts,Sperr up the sons of Troy.
Now expectation,tickling skittish spirits,
On one and other side,Trojan and Greek,Sets all on hazard:
And hither am I come
A prologue arm'd,but not in confidence
Of author's pen or actor's voice,but suited
In like conditions as our argument,
To tell you,fair beholders,
That our play Leaps o'er the vaunt and firstlings of those broils,
Beginning in the middle,starting thence away
To what may be digested in a play.
Like or find fault; do as your pleasures are:
Now good or bad,'tis but the chance of war.
开场白
这一场戏的地点是在特洛伊。一群心性高傲的希腊王子,怀着满腔的愤怒,把他们满载着准备一场恶战的武器的船舶会集在雅典港口;六十九个戴着王冠的武士,从雅典海湾浩浩荡荡向弗里吉亚出发;他们立誓荡平特洛伊,因为在特洛伊的坚强的城墙内,墨涅拉俄斯的王妃,失了身的海伦,正在风流的帕里斯怀抱中睡着:这就是引起战衅的原因。他们到了忒涅多斯,从庞大的船舶上搬下了他们的坚甲利兵;这批新上战场未临矢石的希腊人,就在达耳丹平原上扎下他们威武的营寨。普里阿摩斯的城市的六个城门,达耳丹、丁勃里亚、伊利亚斯、契他斯、特洛琴和安替诺力第斯,都用重重的铁锁封闭起来,关住了特洛伊的健儿。一边是特洛伊人,一边是希腊人,两方面各自提心吊胆,不知道谁胜谁败;正像我这念开场白的人,又要担心编剧的一支笔太笨拙,又要担心演戏的嗓子太坏,不知道这本戏究竟演得像个什么样子。在座的诸位观众,我要声明一句,我们并不从这场战争开始的时候演起,却是从中途开始的;后来的种种事实,都尽量在这出戏里表演出来。诸位欢喜它也好,不满意也好,都随诸位的高兴;本来胜败乃兵家常事,万一我们演得不好,也是不足为奇的呀。
CRESSIDA
Words,vows,gifts,tears,and love's full sacrifice,
He offers in another's enterprise;
But more in Troilus thousand fold I see
Than in the glass of Pandar's praise may be;
Yet hold I off.Women are angels,wooing:
Things won are done; joy's soul lies in the doing.
That she beloved knows nought that knows not this:
Men prize the thing ungain'd more than it is:
That she was never yet that ever knew
Love got so sweet as when desire did sue.
Therefore this maxim out of love I teach:
Achievement is command; ungain'd,beseech:
Then though my heart's content firm love doth bear,
Nothing of that shall from mine eyes appear.
克瑞西达
言语、盟誓、礼物、眼泪以及恋爱的全部祭礼,他都借着别人的手向我呈献过了;然而我从特洛伊罗斯本身所看到的,比之从潘达洛斯的谀辞的镜子里所看到的,还要清楚千倍。可是我却还不能就答应他。女人在被人追求的时候是个天使;无论什么东西,一到了人家手里,便一切都完了;无论什么事情,也只有正在进行的时候兴趣最为浓厚。一个被人恋爱的女子,要是不知道男人重视未获得的事物,甚于既得的事物,她就等于一无所知;一个女人要是以为恋爱在达到目的以后,还是像热情未获满足以前一样的甜蜜,那么她一定从来不曾有过恋爱的经验。所以我从恋爱中间归纳出这一句箴言:既得之后是命令,未得之前是请求。虽然我的心里装满了爱情,我却不让我的眼睛泄漏我的秘密。
TROILUS
O Pandarus! I tell thee,Pandarus,—
When I do tell thee,there my hopes lie drown'd,
Reply not in how many fathoms deep
They lie indrench'd.I tell thee I am mad
In Cressid's love: thou answer'st 'she is fair;'
Pour'st in the open ulcer of my heart
Her eyes,her hair,her cheek,her gait,her voice,
Handlest in thy discourse,O,that her hand,
In whose comparison all whites are ink,
Writing their own reproach,to whose soft seizure
The cygnet's down is harsh and spirit of sense
Hard as the palm of ploughman: this thou tell'st me,
As true thou tell'st me,when I say I love her;
But,saying thus,instead of oil and balm,
Thou lay'st in every gash that love hath given me
The knife that made it.
特洛伊罗斯
啊,潘达洛斯!我对你说,潘达洛斯——当我告诉你我的希望沉没在什么地方的时候,你不该回答我它们葬身的深渊有多么深。我告诉你,我为了爱克瑞西达都快发疯了;你却回答我她是多么美丽,把她的眼睛、她的头发、她的面庞、她的步态、她的语调,尽量倾注在我心头的伤口上。啊!你口口声声对我说,一切洁白的东西,和她的玉手一比,都会变成墨水一样黝黑,写下它们自己的谴责;比起她柔荑般的一握来,天鹅的绒毛是坚硬的,最敏锐的感觉相形之下,也会迟钝得好像农夫的手掌。当我说我爱她的时候,你这样告诉我;你的话并没有说错,可是你不但不替我在爱情所加于我的伤痕上敷抹油膏,反而用刀子加深我的一道道伤痕。
TROILUS
Peace,you ungracious clamours! peace,rude sounds!
Fools on both sides! Helen must needs be fair,
When with your blood you daily paint her thus.
I cannot fight upon this argument;
It is too starved a subject for my sword.
But Pandarus,—O gods,how do you plague me!
I cannot come to Cressid but by Pandar;
And he's as tetchy to be woo'd to woo.
As she is stubborn-chaste against all suit.
Tell me,Apollo,for thy Daphne's love,
What Cressid is,what Pandar,and what we?
Her bed is India; there she lies,a pearl:
Between our Ilium and where she resides,
Let it be call'd the wild and wandering flood,
Ourself the merchant,and this sailing Pandar
Our doubtful hope,our convoy and our bark.
特洛伊罗斯
别吵,你们这些聒耳的喧哗!别吵,粗暴的声音!两方面都是些傻瓜!无怪海伦是美丽的,因为你们每天用鲜血涂染着她的红颜。我不能为了这一个理由去和人家作战;它对于我的剑是一个太贫乏的题目。可是潘达洛斯——老天爷!您怎么这样作弄我!我要向克瑞西达传达我的情愫,只有靠着潘达洛斯的力量;可是求他去说情,他自己就是这么难说话,克瑞西达又是那么凛若冰霜,把一切哀求置之不闻。阿波罗,为了你对达芙妮的爱,告诉我,克瑞西达是什么,潘达洛斯是什么,我们都是些什么;她的眠床就是印度;她睡在上面,是一颗无价的明珠;一道汹涌的波涛隔开在我们的中间;我是个采宝的商人,这个潘达洛斯便是我的不可靠的希望,我的载登彼岸的渡航。
ULYSSES
Troy,yet upon his basis,had been down,
And the great Hector's sword had lack'd a master,
But for these instances.
The specialty of rule hath been neglected:
And,look,how many Grecian tents do stand
Hollow upon this plain,so many hollow factions.
When that the general is not like the hive
To whom the foragers shall all repair,
What honey is expected? Degree being vizarded,
The unworthiest shows as fairly in the mask.
The heavens themselves,the planets and this centre
Observe degree,priority and place,
Insisture,course,proportion,season,form,
Office and custom,in all line of order;
And therefore is the glorious planet Sol
In noble eminence enthroned and sphered
Amidst the other; whose medicinable eye
Corrects the ill aspects of planets evil,
And posts,like the commandment of a king,
Sans cheque to good and bad: but when the planets
In evil mixture to disorder wander,
What plagues and what portents! what mutiny!
What raging of the sea! shaking of earth!
Commotion in the winds! frights,changes,horrors,
Divert and crack,rend and deracinate
The unity and married calm of states
Quite from their fixure! O,when degree is shaked,
Which is the ladder to all high designs,
Then enterprise is sick! How could communities,
Degrees in schools and brotherhoods in cities,
Peaceful commerce from dividable shores,
The primogenitive and due of birth,
Prerogative of age,crowns,sceptres,laurels,
But by degree,stand in authentic place?
Take but degree away,untune that string,
And,hark,what discord follows! each thing meets
In mere oppugnancy: the bounded waters
Should lift their bosoms higher than the shores
And make a sop of all this solid globe:
Strength should be lord of imbecility,
And the rude son should strike his father dead:
Force should be right; or rather,right and wrong,
Between whose endless jar justice resides,
Should lose their names,and so should justice too.
Then every thing includes itself in power,
Power into will,will into appetite;
And appetite,an universal wolf,
So doubly seconded with will and power,
Must make perforce an universal prey,
And last eat up himself.Great Agamemnon,
This chaos,when degree is suffocate,
Follows the choking.
And this neglection of degree it is
That by a pace goes backward,with a purpose
It hath to climb.The general's disdain'd
By him one step below,he by the next,
That next by him beneath; so every step,
Exampled by the first pace that is sick
Of his superior,grows to an envious fever
Of pale and bloodless emulation:
And 'tis this fever that keeps Troy on foot,
Not her own sinews.To end a tale of length,
Troy in our weakness stands,not in her strength.
乌利西斯
特洛伊至今兀立不动,没有给我们攻下,赫克托的宝剑仍旧在它主人的手里,这都是因为我们漠视了军令的森严所致。看这一带大军驻屯的阵地,散布着多少虚有其表的营寨,谁都怀着各不相下的私心。大将就像是一个蜂房里的蜂王,要是采蜜的工蜂大家各自为政,不把采得的粮食归献蜂王,那么还有什么蜜可以酿得出来呢?尊卑的等级可以不分,那么最微贱的人,也可以和最有才能的人分庭抗礼了。满天的星辰,在运行的时候,谁都恪守着自身的等级和地位,遵循着各自的不变的轨道,依照着一定的范围、季候和方式,履行它们经常的职责;所以灿烂的太阳才能高拱出天,炯察寰宇,纠正星辰的过失,揭恶扬善,发挥它的无上威权。可是众星如果出了常轨,陷入了混乱的状态,那么多少的灾祸、变异、叛乱、海啸、地震、风暴、惊骇、恐怖,将要震撼、摧裂、破坏、毁灭这宇宙间的和谐!纪律是达到一切雄图的阶梯,要是纪律发生动摇,啊!那时候事业的前途也就变成黯淡了。要是没有纪律,社会上的秩序怎么得以稳定?学校中的班次怎么得以整齐?城市中的和平怎么得以保持?各地间的贸易怎么得以畅通?法律上所规定的与生俱来的特权以及尊长、君王、统治者、胜利者所享有的特殊权利,怎么得以确立不坠?只要把纪律的琴弦拆去,听吧!多少刺耳的噪音就会发出来;一切都是互相抵触;江河里的水会泛滥得高过堤岸,淹没整个的世界;强壮的要欺凌老弱,不孝的儿子要打死他的父亲;威力将代替公理,没有是非之分,也没有正义存在。那时候权力便是一切,而凭仗着权力,便可以逞着自己的意志,放纵无厌的贪欲;欲望,这一头贪心不足的饿狼,得到了意志和权力的两重辅佐,势必至于把全世界供它的馋吻,然后把自己也吃下去。伟大的阿伽门农,这一种混乱的状态,只有在纪律被人扼杀以后才会发生。就是因为漠视了纪律,有意前进的才反而会向后退却。主帅被他属下的将领所轻视,那将领又被他的属下所轻视,这样上行下效,谁都瞧不起他的长官,结果就引起了猜忌争竞的心理,损害了整个军队的元气。特洛伊所以至今兀立不动,不是靠着它自己的力量,乃是靠着我们的这一种弱点;换句话说,它的生命是全赖我们的弱点替它支持下来的。
TROILUS
This she? no,this is Diomed's Cressida:
If beauty have a soul,this is not she;
If souls guide vows,if vows be sanctimonies,
If sanctimony be the gods' delight,
If there be rule in unity itself,
This is not she.O madness of discourse,
That cause sets up with and against itself!
Bi-fold authority! where reason can revolt
Without perdition,and loss assume all reason
Without revolt: this is,and is not,Cressid.
Within my soul there doth conduce a fight
Of this strange nature that a thing inseparate
Divides more wider than the sky and earth,
And yet the spacious breadth of this division
Admits no orifex for a point as subtle
As Ariachne's broken woof to enter.
Instance,O instance! strong as Pluto's gates;
Cressid is mine,tied with the bonds of heaven:
Instance,O instance! strong as heaven itself;
The bonds of heaven are slipp'd,dissolved,and loosed;
And with another knot,five-finger-tied,
The fractions of her faith,orts of her love,
The fragments,scraps,the bits and greasy relics
Of her o'er-eaten faith,are bound to Diomed.
特洛伊罗斯
这是她吗?不,这是狄俄墨得斯的克瑞西达。美貌如果是有灵魂的,这就不是她;灵魂如果指导着誓言,誓言如果代表着虔诚的心愿,虔诚如果是天神的喜悦,世间如果有不变的常道,这就不是她。啊,疯狂的理论!为自己起诉,控诉自己,却又全无实证,矛盾重重:理智造了反,却不违反理智;理智丢光了,却仍做得合理,保持一个场面。这是克瑞西达,又不是克瑞西达。我的灵魂里正在进行着一场奇怪的战争,一件不可分的东西,分隔得比天地相去还要辽阔;可是在这样广大的距离中间,却又找不到一个针眼大的线缝。像地狱之门一样坚强的证据,证明克瑞西达是我的,上天的赤绳把我们结合在一起。像上天本身一样坚强的证据,却证明神圣的约束已经分裂松懈,她的破碎的忠心、她的残余的爱情、她的狼藉的贞操,都拿去与狄俄墨得斯另结新欢了。
TROILUS
You understand me not that tell me so:
I do not speak of flight,of fear,of death,
But dare all imminence that gods and men
Address their dangers in.Hector is gone:
Who shall tell Priam so,or Hecuba?
Let him that will a screech-owl aye be call'd,
Go in to Troy,and say there,Hector's dead:
There is a word will Priam turn to stone;
Make wells and Niobes of the maids and wives,
Cold statues of the youth,and,in a word,
Scare Troy out of itself.But,march away:
Hector is dead; there is no more to say.
Stay yet.You vile abominable tents,
Thus proudly pight upon our Phrygian plains,
Let Titan rise as early as he dare,
I'll through and through you! and,thou great-sized coward,
No space of earth shall sunder our two hates:
I'll haunt thee like a wicked conscience still,
That mouldeth goblins swift as frenzy's thoughts.
Strike a free march to Troy! with comfort go:
Hope of revenge shall hide our inward woe.
特洛伊罗斯
你没有了解我的意思,所以才会对我说这样的话。我没有说到逃走、恐惧和死亡;我是向着一切天神和世人所加于我们的迫切的危险挑战。赫克托已经离我们而去了;谁去把这样的消息告诉普里阿摩斯和赫卡柏呢?有谁现在到特洛伊去,宣布赫克托的死讯的,让他永远被称为不祥的啼枭吧。这样一句话是会使普里阿摩斯变成一座石像,使妇女们变成泪泉和化石,使少年们变成冰冷的雕像,使整个的特洛伊惊怖失色的。可是去吧,赫克托死了,还有什么话说呢?且慢!你们这些可恶的营帐,这样骄傲地布下在我们弗里吉亚的平原上,无论太阳起得多早,我要把你们踏为平地!还有你,你这肥胖的懦夫。无论怎样广阔的距离,都不能分解我们两人的仇恨;我要永远像一颗疑神疑鬼的负疚的良心一样缠绕着你!回到特洛伊去!我们不要懊恼,让复仇的希望掩盖我们内心的悲痛。
CRESSIDA
Hard to seem won: but I was won,my lord,
With the first glance that ever—pardon me—
If I confess much,you will play the tyrant.
I love you now; but not,till now,so much
But I might master it: in faith,I lie;
My thoughts were like unbridled children,grown
Too headstrong for their mother.See,we fools!
Why have I blabb'd? who shall be true to us,
When we are so unsecret to ourselves?
But,though I loved you well,I woo'd you not;
And yet,good faith,I wish'd myself a man,
Or that we women had men's privilege
Of speaking first.Sweet,bid me hold my tongue,
For in this rapture I shall surely speak
The thing I shall repent.See,see,your silence,
Cunning in dumbness,from my weakness draws
My very soul of counsel! stop my mouth.
克瑞西达
似乎不容易征服,可是,殿下,当您第一眼看着我的时候,我早就给您征服了——恕我不再说下去,要是我招认得太多,您会看轻我的。我现在爱着您;可是直到现在为止,我还能够控制我自己的感情;不,说老实话,我说了谎了;我的思想就像一群顽劣的孩子,倔强得不受他们母亲的管束。瞧,我们真是些傻瓜!为什么就要唠唠叨叨说这些话呢?要是我们不能替自己保守秘密,谁还会对我们忠实呢?可是我虽然这样爱您,却没有向您求爱;然而说老实话,我却希望我自己是个男子,或者我们女子也像男子一样有先启口的权利。亲爱的,快叫我止住我的舌头吧;因为我这样得意忘形,一定会说出使我后悔的话来。瞧,瞧!您这么狡猾地一声不响,已经使我从我的脆弱当中流露出我的内心来了。封住我的嘴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