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灰塑《全株式牡丹图》

牡丹是唐和五代人最喜爱的花卉。云岩寺塔灰塑图像中，全株式牡丹图像占了主要篇幅，全株式牡丹图像饰于塔心外壁和塔外层内壁的上下额枋之间。灰塑全株式牡丹作左右均衡式，多为左右各一朵花，也有中间一朵花和两边各一朵花，还穿插有含苞待放的小花蕾。花朵的形状各异，有尖状瓣，也有浮凸状花瓣，呈放射形排列。牡丹叶子的大小比较均匀，大部分叶子互不叠压，还带有一定的装饰意味。灰塑的牡丹花图形还比较精细，由于灰塑是要在现场制作的，要先用粗灰做好底层的坯样，再用细灰作进一步的塑造和加固，需要有临场制作的经验和能力。灰塑全株牡丹花的塑造重点放在花朵上，作出了花瓣的凹凸起伏，有多层次的变化。叶子则作平铺的处理，以衬出花朵的立体感。有的花瓣和叶子中还用细线刻出经脉。原有的灰塑全株牡丹花通体施有彩绘，现在部分的彩绘颜色已经脱落，用朱砂、朱磦等矿物质颜料染的牡丹花色保存较好，而用植物颜料绘的叶子上的绿色大部分已脱落。

在塔六层的塔心外壁和塔外层内壁的上下额枋之间，在长方形的幅面中饰有浮塑的全株式牡丹，保存较好。浮塑的折枝牡丹皆作左右均衡的样式，又分作二式，一种为三朵花式，上部正中置一朵花，左右两侧各置一朵花，正中的一朵花略大，多作花瓣叠出式。两侧的花略低于中间的花，形态各异，有作放射状的尖瓣或弧凸形瓣，有作渐放的花蕾状。另一种为二朵式，在折枝花的上部的左和右方，各置一朵姿态不同的牡丹花。花叶大多以阴线刻出叶脉，有的大瓣的牡丹花也以阴线刻出花瓣的纹脉。花瓣上大多存有彩绘的颜色，有朱砂、朱磦、橙黄等色。叶子上的彩绘颜色保存不好，依稀可辨发黄的浅绿色（图3～图5）。

云岩寺塔第五层塔心外壁的灰塑立轴画式的画面中，也有全枝式牡丹花的图形（图6）。

图1　立轴画形式的灰塑画

图2　灰塑《太湖石图》

图3　灰塑《太湖石图》

图4　灰塑《全株式牡丹图》

图5　灰塑《全株式牡丹图》

图6　灰塑立轴《全株式牡丹图》

在大幅灰塑中还塑有在六角形围栏中的牡丹花丛的图像（图7），牡丹花的枝叶茂密，中间一朵花较高，左右两边各一朵花，位置较低。中间为一主干，两边各斜向伸出支干。叶子互不重叠地均匀地分布在花朵周围，具有较强的装饰性。六角形围栏是晚唐五代的园林中流行的一种围栏式样，如一件长沙窑唐代模印贴花纹壶上印有六角形围栏，栏中为西亚的植物椰枣树（图8）。另一长沙窑唐代贴花印模内，刻印有六角形围栏，栏内为西亚植物桫椤树（图9），长沙窑瓷器兴盛于晚唐时期，这表明晚唐时园林中时兴六角形围栏，牡丹和太湖石皆置于六角形围栏中供人观赏，云岩寺塔灰塑图像虽完成于北宋初年，但反映的是晚唐五代的风尚。

在塔内三层，塔心外壁西北面饰一幅立轴式灰塑牡丹花图像，灰塑立轴画的幅面，通高101厘米、宽110厘米；天头为20厘米、地头为16厘米；两侧边宽各为12厘米；画心高65厘米、宽86厘米。画心中皆绘折枝式牡丹，中上部为一朵盛开的牡丹，左右枝叶分布均衡，在花瓣上还残存着彩绘的朱砂色（图1）。

云岩寺塔灰塑大幅立轴《全枝式牡丹花图》,应是当时吴越一带立轴花鸟画样式的反映,这种样式正是五代江南流行的“铺殿花”的样式，郭若虚在《图画见闻志·卷六·近事·江南》中，有“铺殿花”条目，对这种大幅花鸟画立轴的样式作了记述：“江南徐熙辈有于双幅缣素上画丛艳叠石，傍出药苗，杂以禽鸟蜂蝉之妙，乃是供李主宫中挂设之具，谓之铺殿花；次曰装堂花。意在位置端庄，骈罗整肃，多不取生意自然之态，故观者往往不甚采鉴。”这段话说明了当时这种大幅立轴花鸟画是挂在宫中殿堂的墙上，因是端庄严肃的场所，所以画上的图像多不采用生意自然之态，而观画者往往对这种画法不太欣赏。云岩寺塔内也是佛教的庄严场所，所以也采用了这种“装堂花”的花鸟画的样式，灰塑全株式牡丹花图像是均衡的，给人以“骈罗整肃”的感觉。从目前所知的唐和五代的花鸟画实物资料来看，花卉图像多采取全株式左右均衡的格式，带有较强的装饰性，因此缺乏生意自然之态。云岩寺塔灰塑《全株牡丹图》反映了当时江南的花鸟画尚未发展成熟，正处于由装饰画风向写实画发展的转型期。

关于悬挂立轴画的起始时间尚未定论,日本学者大村西崖所著的《中国美术史》书中，认为“今所言绍兴装褫书画式之内，有所谓挂轴者，此名已见于北宋，如郭若虚所画之物中，有图轴等字，谅或始于此也。……所谓张画者，盖即吊画于素壁之谓。张文懿张画之时，先施帘幕，亦此故也。南唐李主于宫中所挂设铺殿花，装堂花之双缣幅，想亦非挂轴也”^[6]。云岩寺塔保存的北宋初年灰塑多幅挂轴画，可证大村西崖看法是有误的，挂轴画在南唐已有之。

云岩寺塔外壁的上下檐枋之间，也饰有小幅的浮塑牡丹图像，由于在室外经过长期的风吹日晒，大部分保存不好，彩绘多已脱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