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平湖看霞:关于美术史与设计史
1.13.2 二、“墓主人执麈尾”图像

二、“墓主人执麈尾”图像

关于麈尾及其图像的研究文章已有不少,基本厘清了麈尾的功能、形制和发展源流。关于丝绸之路上的麈尾图像的研究,主要有杨森撰写的《敦煌壁画中的麈尾图像研究》[8],文中对敦煌壁画中的麈尾图像作了系统的研究,并对照中原和其他地区的麈尾资料,作了比较研究。但丁家闸5号墓壁画中的墓主人持麈尾的图像鲜有人提及,因此本文对此墓的墓主人持麈尾的图像进行介绍和分析,上接嘉峪关新城魏晋壁画墓的麈尾图像资料,下连敦煌壁画的麈尾图像资料,参照甘肃和其他地区的麈尾形象资料,对麈尾的发展和沿丝绸之路的向西传播,作补充性的分析研究。

嘉峪关新城魏晋4号和5号墓壁画中的麈尾,是目前见到的较早的麈尾的形象资料,在新城4号和5号墓的后室南壁的壁画砖上,画着墓主人使用的器物和丝帛,这两座墓后室的砖面的独幅壁画上,都画着便面和麈尾。右面画着便面,在新城1号墓和5号墓壁画中的男主人手中都执有这种形式的便面,为日用的大扇。左面画垂挂的麈尾,新城5号墓壁画中的麈尾图像,为短柄,柄后端有可用来系挂的绳结,麈尾盒较小,为圆形,上有弧线构成的饰纹。麈毛较长,毛大体顺向朝前(图7)。据《嘉峪关壁画墓发掘报告》所述,新城4号和5号墓的年代为魏晋之际。4号墓的墓主人是豪强大户,5号墓的墓主人是武官,由此可知至少在魏晋之际,甘肃河西地区上层人士随身使用的器具除便面以外,也已使用麈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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图1 《树下裸女图》在墓室中的位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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图2 丁家闸5号墓南壁壁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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图3 树下裸女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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图4 “裸女”与“神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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图5 洛阳烧沟61号西汉墓《虎食女魃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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图6 河南唐河东汉墓《虎食女魃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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图7 嘉峪关新城5号墓后室壁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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图8 酒泉丁家闸5号墓《男主人坐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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图9 洛阳朱村壁画墓《夫妇宴饮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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图10 朝鲜安岳冬寿墓《男主人坐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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图11 云南昭通东晋壁画墓《男主人坐像》

酒泉丁家闸5号墓壁画的墓主人执麈尾的图像,位于前室正壁(西壁,墓室坐西朝东)中部通往后室过道门的右上方。在庑屋中,墓主人独身跪坐在方形枰上,为四分之三角度的侧面坐姿。头戴三粱进贤冠,身穿白地红纹的彩袍。右手靠在身前的凭几上,左手执着短柄麈尾,夹麈毛的黑盒呈桃形(图8)。墓主人身后立一侍女,手持曲柄华盖,柄上端系网状袋。侍女后立一男侍,头戴黑帻,双手捧盒。河南洛阳朱村壁画墓为汉魏之际的墓葬,北壁西侧绘《夫妇宴饮图》,在帷帐中墓主夫妇并坐榻上,描绘的墓主夫妇为四分之三侧面,墓主人右侧立着的男侍手执短柄麈尾,麈尾盒呈桃形,麈毛为红色,麈尾形制与丁家闸墓室壁画中的麈尾相同(图9)。

丁家闸壁画墓中墓主人执麈尾的一组图像,与朝鲜安岳东晋永和十三年(357年)冬寿墓壁画中墓主人执麈尾的一组图像有许多相似之处。冬寿墓墓主人身前也有凭几,左手抚于凭几上。身穿黑地红纹袍,右手执短柄麈尾,夹麈毛的黑盒也呈桃形,但上面饰有兽形装饰(图10)。男侍立于左侧,也头戴黑帻。在右侧有一男侍伏跪。也有不同之处,冬寿墓壁画中的墓主人坐于帷帐之中,为正面坐姿。汉墓壁画中的墓主人很少采用正面坐姿,东晋以后的墓室壁画中的墓主人多采用正面的坐姿。如云南昭通后海子东晋壁画墓[9],墓中有墨书题记东晋太元年号(386—394),墓室壁画中的墓主人正面盘足坐于方枰上,枰面四周框缘下边有牙状装饰。右手持短柄麈尾(图11)。辽阳上王家村晋代壁画墓,在右小室正壁上绘主人宴饮图,在帷帐中,墓主人正面端坐在方枰上,头戴冠蓄须,右手持麈尾,但麈尾的形状不清[10](图12)。山西大同沙岭北魏壁画墓,在漆皮上记载着男墓主人死于北魏太武帝太延元年(435),在墓室东壁绘男女墓主人并坐图,庑屋中正面并排坐着墓主夫妇二人,是采取正面端坐的姿势。“男主人左手扶在黑色凭几上,右手持麈尾举于肩。”比晋墓壁画中的麈尾柄要略长一些(图13)。大同智家堡北魏墓石椁壁画,简报作者推定为北魏太和八年(484)至太和十三年(489)期间所作[11]。在石椁北壁正中,绘着有龙头衔流苏的帷帐,在帷帐中夫妇二人并坐于榻上,榻面下缘的装饰为弯曲的牙形。夫妇采取正面盘腿端坐的姿态,男墓主人“右手持麈尾举于肩,麈尾椭圆形(按:外廓为桃形),麈尾盒上有兽面图案,外围为兽毛,兽面用墨线勾勒,通体敷红色。身前置三兽足红色凭几。男主人左臂弯曲抚于其上”(图14)。智家堡北魏墓壁画中的这件麈尾,形制与安岳冬寿墓壁画中的麈尾相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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图12 辽阳上王家村晋墓《男主人坐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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图13 大同沙岭北魏壁画墓《夫妇并坐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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图14 大同智家堡北魏墓石椁壁画《夫妇并坐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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图15 甘肃省博物馆藏北魏造像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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图16 北魏造像碑上的维摩诘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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图17 华亭石拱寺北魏第11窟《维摩诘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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图18 《王龙生等造像碑》之维摩诘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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图19 莫高窟西魏285窟壁画《沙弥守戒自杀品》(局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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图20 莫高窟北周296窟壁画《维摩诘经变》(局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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图21 莫高窟隋代420窟壁画《维摩诘经变》(局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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图22 莫高窟初唐203窟壁画《维摩诘经变》(局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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图23 莫高窟初唐220窟壁画《维摩诘经变》(局部)

甘肃的早期佛教艺术中,也出现了麈尾的图像,常见的是维摩诘手中持着麈尾。最早的维摩诘图像出现于永靖炳灵寺石窟西秦第169窟壁画中,但由于图像模糊,手中是否持物已无从判断。甘肃省博物馆藏有一块北朝造像碑,上面有浮雕的《维摩诘文殊师问疾品》,碑上的维摩诘像的身子右边已残,左手持外形较长而端尖的麈尾扇(图15、图16),这块碑的侧面刻有“丙申”二字,根据造像特点分析,为北魏晚期熙平元年(516)所作[12]。甘肃华亭石拱寺北魏第11窟,刻有浮雕《维摩诘变》,其中的维摩诘像,右手抚凭几,左手持麈尾扇[13](图17)。 上海博物馆藏北魏晚期《王龙生等造佛像石碑》,在正面上层刻维摩诘像,维摩诘右手执麈尾扇,扇面长而上端尖[14](图18)。

敦煌莫高窟西魏第285窟南壁壁画《沙弥守戒自杀品》,图中的国王右手中执长柄麈尾扇,麈尾盒为圆形,盒端麈毛作两股左右分开(图19)。莫高窟北周第296窟西壁龛南侧,绘西王母出巡,西王母左手执长柄麈尾扇,扇柄直通到顶,麈毛向两边分开,扇面椭长,上尖下平,已由麈尾发展为麈尾扇(图20)。莫高窟隋代第305窟窟顶南披上的西王母图像,西王母左手也持着麈尾扇。莫高窟隋代第420窟西壁龛绘《维摩诘经变》,图中维摩诘右手抚凭几,左手执长柄麈尾扇(图21)。莫高窟唐代壁画中有更多的维摩诘执长柄麈尾扇的图像。初唐第203窟西壁龛上部绘《维摩诘经变》,图中的维摩诘身前置凭几,左手持长柄麈尾扇,扇盒呈椭圆形,扇盒上端和左右有整齐的麈毛。在维摩诘的左侧,有一站立的侍女,双手握长柄麈尾,麈尾形制与西魏第285窟南壁画的国王手持麈尾相似。表明当时麈尾与麈尾扇共存的情况(图22)。莫高窟初唐第220窟东壁南侧壁画中,清晰地描绘了维摩诘左手所执的麈尾扇,麈尾扇柄呈长剑形,扇面变长,呈绿色,上端尖而下端平(图23),可以说麈尾扇的形制已定形。

综上所述,在魏晋之际,使用麈尾的风尚已由中原地区传入甘肃河西地区,使用麈尾的人是当地的上层人士,既有豪强大户,也有武官。从墓室壁画看,墓主人日常手中执的是便面,这时的麈尾形制较小,柄短,麈尾盒也较小,为圆形,麈毛直向,应是生活中拂秽掸尘的实用器物。至东晋十六国,麈尾成为河西地区上层人物持于手中的显示身份的标志物,麈尾盒呈桃形,麈毛的排列为放射形。北朝时期的敦煌壁画中,《维摩诘经变》图中的维摩诘手中所持为麈尾扇,扇形变得长而大,麈尾盒由桃形变为上端尖的细长形,麈毛向左右两边分开排列。麈尾扇是维摩诘与文殊师利辩论时手中的道具,是受到南朝玄谈风气的影响。河西地区麈尾的形制是随着时尚的变化而不断发展的,由实用器物变为身份地位和文化品格的象征。

【注释】

[1]甘肃省文物考古研究所.酒泉十六国墓壁画[M].北京:文物出版社,1989.

[2]河南省文化局文物工作队.洛阳西汉壁画墓发掘报告[J].考古学报,1964(2).

[3]周到,李京华.唐河针织厂汉画像石墓的发掘[J].文物,1973(6).

[4]周到,李京华.唐河针织厂汉画像石墓的发掘[J].文物,1973(6):30.

[5]袁珂校注.山海经校注[M].上海:上海古籍出版社,1983:430.

[6]后汉书·志第五·礼仪中[M].北京:中华书局,1965:3128.

[7]风俗通义·卷八·桃梗苇茭画虎.文渊阁四库全书,子部,杂家类,杂说之属。

[8]杨森.敦煌壁画中的麈尾图像研究[J].敦煌研究,2007(6).

[9]云南省文物工作队.云南省昭通后海子东晋壁画墓清理简报[J].文物,1963(12).

[10]李庆发.辽阳上王家村晋代壁画墓清理简报[J].文物,1959(7).

[11]王银田,刘俊喜.大同智家堡北魏墓石椁壁画[J].文物,2004(12).

[12]吴怡如.北朝造像碑浅析[J].龙语,1991(10).

[13]甘肃省文物工作队,庆阳北石窟文物保管所.陇东石窟[M].北京:文物出版社,1987.

[14]季崇建.中国佛像鉴定[M].台北:典藏艺术家庭股份有限公司,2002:92.