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平湖看霞:关于美术史与设计史
1.9.7 青铜时代的来临

青铜时代的来临

在距今4 000年之际,河湟地区马厂类型的彩陶文化方兴未艾,另一支以素陶为主的齐家文化倏然兴起,以彩陶为主的马厂类型被取而代之。齐家文化的彩陶不仅数量大为减少,而且纹饰疏朗简单(图14)。陶器中出现了流动生活需要的圜底和三足的陶器,遗址中发现了马骨,马的驯养为游牧创造了条件,也意味着游牧文化在这个地区逐渐兴起。同时,在河湟地区发现了许多引人注目的齐家文化铜器。青海贵南县尕马台遗址,位于黄河一南岸的第二台地上,如今是水草丰盛的牧场。尕马台齐家文化墓葬中的第52号墓,是发掘的墓中随葬品最丰厚的大墓,墓主人是一位40岁以上的男性,在他的胸前压放着一面七角星形纹铜镜(图15)。我在参加西北地区一级文物鉴定工作时,近距离地观察过这面珍贵的铜镜,铜镜边缘有两个穿孔,可系细线以固定木质的镜柄。在黑海北岸出土了公元前4世纪的带木柄的铜镜,[1]这面4 000年前的铜镜,经鉴定为青铜制成,为迄今我国最早的饰花纹的青铜镜。这座墓中还随葬着大量的装饰品,有骨珠583粒、绿松石珠16枚、海贝11枚、铜泡2个。这位佩戴精美装饰品的中年男子手持的青铜镜,当时是否用于照脸呢?根据民族学的资料,四川茂县羌族的巫师就是手执铜镜为法器,起照妖辟邪的作用。这位齐家文化的显贵男子可能就是一位手持铜镜的巫师,这面青铜镜当时意在辟不祥,却以熠熠清辉散发出青铜文明。

西宁市北郊湟水畔的沈那齐家文化聚落遗址中,也发现了一些青铜器,有刀、指环、矛等。其中有一件长达61.5厘米的圆銎倒钩青铜矛,是用多范铸成的,堪称我国早期青铜器中的代表器物。河湟地区齐家文化珍贵青铜器的发现,表明这一地区是我国早期青铜器重要的产地,标志着河湟地区揭开了青铜时代的序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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图8 马厂类型折带纹葫芦形彩陶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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图9 齐家文化对三角线纹双大耳彩陶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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图10 马厂类型人头形器口彩陶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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图11 柳湾马厂类型彩陶上的彩绘符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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图12 半山类型三角纹彩陶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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图13 马家窑类型舞蹈纹彩陶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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图14 齐家文化三角线纹双大耳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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图15 齐家文化七角星纹铜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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图16 辛店文化靴形彩陶器

河湟地区的齐家文化的社会生活发生了深刻的变化,由氏族成员平等的母系社会过渡到贫富悬殊、阶级分化的父系社会。柳湾、沈那、尕马台等地发掘的齐家文化的一些墓葬中,形形色色的殉葬样式令人触目惊心,有下肢砍断作捆绑状的,有砍头葬,还有将人和家畜一起殉葬。齐家文化的青铜刀割断了氏族社会的血缘纽带。

齐家文化的年代距今4 000年左右,正值传说中夏王朝之前的洪水时期,古籍记载在尧为首领的时候,黄河流域发生了浩浩滔天的洪水。当时,“水逆行,泛滥于中国,蛇龙居之,民无所定,下者为巢,上者为营窟”(《孟子·滕文公下》)。过去我们对洪水传说将信将疑,远古的洪水传说是空穴来风,还是实有其事呢?这千古疑团终于在湟水谷地被豁然揭开,在民和县喇家的大型齐家文化遗址发现了洪水和地震灾害的遗迹,见证了4 000年前在河湟地区发生的惊天动地的自然灾害。突如其来的洪水比猛兽还暴虐,撵毁了房子,埋住了房中的十余人,触目惊心地看到这些作求生状的人骨遗骸,更令人揪心的是看到一位母亲将幼儿掩在身下,始终不能忘记母亲那只紧紧搂住幼儿的手,那只想保住幼儿生命的手,那只最强烈地表现出母爱的手。我们在喇家遗址还见到了地震后地中裂开的深沟,像被蛮力撕开的大地的胸膛。当时,这里发生过天崩地裂、洪水肆虐的大浩劫,使成千上万人家破人亡、流离失所,这难道是大自然对刚要跨入文明门槛的人们的报应吗?这使我对人类文明进程与自然生态的关系产生了反思:10 000年前,人们从黄土高原走下,从青藏高原走下,来到山前肥沃的河谷地带,开垦农田,过着定居生活,人们不停地用磨制的石斧砍伐森林,一代又一代用木材搭建房子,一窑又一窑地用木材烧制陶器。繁衍不息的一群又一群的牲畜,大片大片地啃啮着草原。用水量百倍千倍地增长,青海湖日益缩小,由外溢湖变为内聚的咸水湖。提供江河水源的雪山,积雪线不断提升。加上放火烧荒,山火毁林。一年又一年,变本加厉,积至万年,造成第一次人为的生态大破坏。人类愈来愈异化于大自然,难道大自然就不会抽搐一下,皱一皱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