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部分　在变的过程中不要丢掉自己立足的立场

苏：世界领先的设计艺术理念是否适合中国呢？

张：这要从两方面去讲，一方面，中国一定要去学习和适应世界上最先进的设计思潮，用新的设计理念和最先进的材料去营造新的物品。但我们要十分清醒，世界文化是由多元文化组成的，世界多元设计文化中有中国的一元。在古代，我们的设计文化是很辉煌的。但在200年前，中国就开始落后了。但中国的传统文化没有丢，而现在我们又昌盛起来了。我们有那么厚的文化积淀，这不应该看成是历史包袱，其中有可取的精神财富，你凭什么把它丢掉呢？

另一方面讲，如果一味地照搬国外的最新设计，在中国也并不见得适合，适合或不适合，取决于你拿来的外来设计能不能适应中国的天时、地利、人和。如果不适应，它就会失败；适应了，就会成功。

苏：在古代，中国是如何看待外来设计文化的？

张：中国在很多历史时期里是大量地吸收外来文化，北朝、唐代、元代都是如此。先后受到古代希腊、罗马、波斯、印度等外来设计文化的影响。又如佛、道、儒三家，还有祆教、摩尼教、犹太教，包括后来的伊斯兰教，这些不同的文化和宗教，在中国能够长期地和平共处。中国人善于中和各方面的文化，最后还达到佛、道、儒三教文化的渗透和合一，这些都反映出中国古代设计文化具有包容性和和谐性，和而不同这就是中国古代设计的特色。

苏：这样看来，我国的设计文化有着悠久的历史，而且有着独特的民族特色，但事实上，现在我感觉我们在设计上对地域性和民族性不是太重视？是不是这样？是不是有一种欧美化的倾向？为什么会这样？

张：对中国的设计现状要进行分析，因为我国的现代设计是后起的，在设计领域的许多方面仍很落后，我们必须去了解西方的正反两个方面的经验。当代，新的材料不断发明产生，应用新的工艺材料，就会产生一些新的设计思维，在这一点上，你必须向欧美学习。但新材料和新技术总是要落实在具体的地点和设计项目上，现代中国文化虽然趋于多元化，但中华民族是一个有着悠久历史文化传统的民族，它的审美心理是长期形成的，潜移默化地积淀下来的，然而又不是一成不变的，在变的过程中不要丢掉自己立足的立场。联合国教科文宪章里特别强调：世界文化应该保持多元化。文化属于精神方面的物种，当今世界发展很快，许多文化方面的物种在这发展过程中消亡了。中国的设计文化也存在这个问题，许多年轻的设计师不了解中国传统的设计文化，全盘照搬西方的设计。如果一直这样，你就永远跟着别人屁股后面转，别人是不会转过身来正面看你的。

苏：苏州的设计文化又有什么样的特色呢？在设计文化的传承方面又是什么情况？能具体说说苏州为什么能做到传统和现代的兼顾吗？

张：我是新苏州人，由于工作的关系，我努力地了解和学习苏州的传统文化。不是每一个城市都称得起有传统文化，苏州的制造业，可以从2 500多年前的吴国算起，当时的吴国是尚武的，武器制作十分精良，制造的吴戈闻名天下，产生过干将、莫邪制作宝剑的大师。自春秋战国以来，环太湖地区成为印纹陶、原始瓷器、青瓷的重要发祥地。最近我们在苏州东山岭下村发现了西晋时期的瓷窑，展现出由原始瓷器向成熟青瓷发展的工艺过程。在南宋时期，据南宋《中兴礼书》记载，平江府一度是制作瓷礼器的官窑。瓷器是中国的一项重大发明，这其中也有苏州工匠的劳绩。自南宋以来，苏州的工艺美术有全面的发展，至明代晚期，苏州的工艺美术成为中国工艺制造的楷模，被称作“苏式”。经明清两代，苏州的园林设计和家具设计享誉天下。新中国成立以来，苏州在保护文化遗产做了大量的工作，从这方面说，在全国来讲是做得比较好的。苏州既有浓郁的传统文化，又有发达的现代工业文明。在城市面貌上，苏州老城区基本上保持了原先的格局和风貌，而工业园区和新区展现的是现代化的新貌，古代设计和现代设计交相辉映。有的城市在传统设计上有优势，如西安。有的城市在现代设计上有优势，如深圳。苏州如果做得好，传统设计和现代设计会相得益彰，会兼有传统和现代设计的优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