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走出中世纪(增订本)
1.20.1 附:清嘉庆四年正月十五宣布和珅二十大罪的上谕

附:清嘉庆四年正月十五宣布和珅二十大罪的上谕

【说明】清嘉庆四年正月初三壬戌(西元1799年1月27日),太上皇即乾隆帝死,嘉庆帝亲政。同月初八丁卯(2月1日),文华殿大学士、领军机大臣和珅,户部满尚书、次席军机大臣福长安,并革职逮狱。十一日庚午(2月4日),嘉庆帝“恭颁遗诏”,谓将和珅革职拿问,系遵乾隆帝遗嘱。十五日甲戌(2月8日),嘉庆帝连发两道上谕,宣布和珅罪状。三天后,嘉庆帝以和珅曾任首辅为由,免其凌迟处死,“着加恩赐令自尽”,“福长安亦着从宽改为应斩监候”。

嘉庆亲政第六天,便发动政变,将政府首脑下狱、抄家,并改组军机处;第十三天,便宣布和珅犯有二十大罪,福长安罪次于和珅;再过三天,就处死和珅,并判福长安死缓。这是满清入主北京一百四十五年来,满洲君主与执政大臣恶斗的第二大案,处理过程之迅速,也与康熙八年(1669)五月的鳌拜案相似。不同的是康熙帝宣布鳌拜三十大罪,主要指责鳌拜集团擅权乱政,而嘉庆帝数落和珅二十大罪,则集中咒骂和珅个人贪污腐化,特别是聚敛财富比皇室还多。紧接着,这个皇帝就下令“胁从罔治”,“咸与维新”,并惩办要求彻查并公布和珅索贿纳贿所得巨额财产的满洲将领,斥其竟“视朕为好货之主”。

然而,嘉庆帝宣布和珅二十大罪的这道上谕,恰好表明他的目光盯在何处。作为满清贪污史的典型文献,十分有趣。而最有趣的,是皇帝屡屡说这个权相享受的特权,居然不亚于太上皇,而拥有的财宝,竟超皇帝本人。那是否意味,贪污腐化,残民自肥,只要按照权力等次,皇帝拿大头,以下臣僚依次递减,便属合法呢?至少由嘉庆这道上谕,人们可一开眼界。它有不同文本,以王先谦《东华续录》所载,似较光绪朝修改过的嘉庆“实录”,以及《清史列传》大臣传次编和珅传等,所载的文字更近谕旨原文,因而据以迻录,并予标点、分段。

谕:昨经降旨,将和珅罪状,宣谕各督抚,令其议罪。兹据直隶总督胡季堂奏,称和珅丧尽天良,非复人类,种种悖逆不臣,蠹国病民,几同川楚贼匪,贪黩放荡,直一无耻小人,丧心病狂,目无君上,请依大逆律,凌迟处死,并查出和珅蓟州坟茔,僭妄违制,及附近州县置有当铺赀财,见饬查办各等语;又据连日续行抄出和珅金银等物,特再行谕众知之。

朕于乾隆六十年九月初三日,蒙皇考册封皇太子,尚未宣布谕旨,而和珅于初二日,即在朕前先递如意,漏泄机密,居然以拥戴为功,其大罪一。

上年正月,皇考在圆明园召见和珅,伊竟骑马直进中左门,过正大光明殿,至寿山口。无父无君,莫此为甚。其大罪二。

又因腿疾,乘坐椅轿,抬入大内,肩舆出入神武门,众目共睹,毫无忌惮。其大罪三。

并将出宫女子,娶为次妻,罔顾廉耻。其大罪四。

自剿办教匪以来,皇考盼望军书,刻萦宵旰。乃和珅于各路军营递到奏报,任意延阁,有心欺蔽,以致军务日久未竣。其大罪五。

皇考圣躬不豫时,和珅毫无忧戚,每进见后,出向外廷人员叙说谈笑如常,丧心病狂。其大罪六。

昨冬,皇考力疾披章,批谕字画,间有未真之处,和珅胆敢口称“不如撕去”。竟另行拟旨。其大罪七。

前奉皇考谕旨,令伊管理吏部、刑部事务;嗣因军需销算,伊系熟手,是以又谕令兼理户部题奏报销事件。伊竟将户部事务,一人把持,变更成例,不许部臣参议一字。其大罪八。

上年十二月内,奎舒奏报循化、贵德二厅,贼番聚众千余,抢夺达赖喇嘛商人牛只,杀伤二命,在青海肆劫一案,和珅竟将原奏驳回,隐匿不办,全不以边务为事。其大罪九。

皇考升遐后,朕谕令蒙古王公,未出痘者,不必来京。和珅不遵谕旨,令已未出痘者,俱不必来京,全不顾国家抚绥外藩之意。其居心实不可问。其大罪十。

大学士苏凌阿,两耳重听,衰迈难堪,因系伊弟和琳姻亲,竟隐藏不奏;侍郎吴省兰、李潢,太仆寺卿李光云,皆曾在伊家教读,并保列卿阶,兼任学政。其大罪十一。

军机处记名人员,和珅任意撤去,种种专擅,不可枚举。其大罪十二。

将和珅家产查抄,所盖楠木房屋,僭侈逾制。其多宝阁及隔段式样,皆仿照宁寿宫制度。其园寓点缀,竟与圆明园蓬岛瑶台无异。不知是何肺肠!其大罪十三。

蓟州坟茔,居然设立享殿,开设隧道,附近居民有“和陵”之称。其大罪十四。

家内所藏珍宝,内珍珠手串竟有二百余串,较之大内,多至数倍;并有大珠,较御用冠顶尤大。其大罪十五。

又宝石顶,并非伊应戴之物,所藏真宝石顶,有数十余个,而整块大宝石,不计其数,且有内府所无者。其大罪十六。

家内银两及衣服等件,数逾千万。其大罪十七。

且有夹墙藏金二万六千余两,私库藏金六千余两,地窖内并有埋藏银两百余万。其大罪十八。

附近通州、蓟州地方,均有当铺钱店,查计赀本,又不下十余万。以首辅大臣,下与小民争利。其大罪十九。

伊家人刘全,不过下贱家奴,而查抄赀产,竟至二十余万,并有大珠珍珠手串。若非纵令需索,何得如此丰饶?其大罪二十。

其余贪纵狂妄之处,尚难悉数,实从来罕见罕闻者。着将胡季堂原折,发交在京文武三品以上官员并翰詹科道阅看。即着悉心妥议具奏。此内如有自抒所见者,不妨另折封陈。若意见皆合即连衔具奏。

至福长安祖父叔侄兄弟,世受厚恩,万非他人可比。其在军机处行走,与和珅朝夕聚处,凡和珅贪黩营私种种不法罪款,知之最悉。伊受皇考重恩,常有独对之时,若果将和珅纵恣藐玩各款,据实直陈,较之他人举劾,尤为确凿有据。皇考必早将和珅从重治罪正法,如从前办理讷亲之案,何尝稍有宽纵?岂尚任其贻误军国重务,一至于此!

即谓皇考高年,不敢仰烦圣虑,亦应在朕前据实直陈,乃三年中,并未将和珅罪迹奏及。是其扶同徇隐,情弊显然。如果福长安曾在朕前有一字提及,朕断不肯将伊一并革职拿问。

见在抄出伊家赀物,虽不及和珅之金银珠宝数逾千万,但已非伊家之所应有。其贪黩昧良,仅居和珅之次,并着一并议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