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节　ETS之战

ETS事件在经济上并没有给新东方带来多大损失，但是，就像中国很多民营企业在成长壮大的过程中都存在所谓的“原罪”一样，无论俞敏洪后来怎样粉饰，这段历史都注定是新东方发展史上的“原罪”时期。对于民营企业发展的原罪问题，很多人主张遗忘、不再讨伐。但是重回管理层，成功应对危机的俞敏洪却认为，这次危机对新东方的启示是巨大的……

正当“CEO联席会议”声势浩大而名不副实地举行着的时候，来自大洋彼岸的一纸诉状打破了这种尴尬的对峙状态。在新东方遇到外部突如其来的危机时，俞敏洪回到了新东方核心权力位置，要制衡俞敏洪的小股东们又和他站在了一起。

2001年1月30日，美国GRE及TOEFL测试主办单位美国教育考试中心（ETS）发函给全美各大学及研究所入学负责人。要求特别注意审查来自中国内地入学学生的相关考试成绩。信中称，有分析显示，从1999年10月到2000年9月期间，中国考生的GRE成绩有异常升高的情况，原因是：“中国某些机构有人盗窃和使用未经授权使用的TOEFL和GRE考试资料，通过强化培训，包括使用尚未公开的试题，从而使学生在考试中获得不正当的优势。”这封信的言外之意是说中国有人在用盗版资料，使学生通过“作弊”的方式，取得异常高分，而这里所说的“有人”、“某些机构”都有含沙射影新东方的意味。不久，ETS外联处主任托马斯·艾文在接受采访时说：“这次行动主要针对北京新东方学校。”

尽管这封信此时还未被公开，但因涉及中国内地广大学生的利益，所以还是在英语培训领域引起了强烈地震。为了应对这次危机，俞敏洪回到核心权力地位，新东方迅速成立了“ETS危机处理小组”。

时隔半个月后的2001年2月16日，新东方在中国最大的中文网站新浪网上发表联合声明，声明中大体包括三方面的内容，在代表学生利益时，坚决向ETS声讨不公，声明中说：“对‘来自中国的’所有GRE和托福成绩作为一个整体提出怀疑，并紧急要求美国大学对之进行仔细检查，此举极大伤害了数以万计的‘中国学生’的集体信誉和尊严，是ETS傲慢与偏见的产物。众所周知，无论是北大、清华，还是哈佛、耶鲁，都有成绩优秀的学生和成绩不及格的学生。ETS的公开信，公开号召美国各个大学对来自中国的学生进行特别检查，这是对中国学生集体荣誉的侵犯，是对无数通过艰苦奋斗、通过奋力拼搏得到优秀成绩的中国学生的诋毁。”

在面对自己犯过的错误时，新东方积极承担责任，并希望得到圆满解决，就像声明中所说的：“2001年1月，为了彻底解决和ETS的版权冲突，新东方不惜重金聘请了美国著名的知识产权专家和律师作为新东方的法律代表，来和ETS接触并寻求合理解决途径。新东方向世界展示了要彻底解决ETS版权纠纷的决心和远见。但同样不能使人理解的是，即使新东方聘请了这样著名的谈判代表，截至本声明发表之时，新东方依然没有收到来自ETS的任何积极的回应。新东方一再向ETS表明了自己的态度：新东方愿意作为全国同行的表率，与ETS达成一个合理可行、符合中国市场规则和中国考生能够承受得起的版权协议。新东方再次重申：为了中国考生的利益，为了中国留学事业，我们愿意尽一切努力，来协助ETS共同努力实现其在中国市场上版权规范化的目标。”

另外，在声明中，新东方还指出托福和GRE考试也存在不合理成分，需要改革，并强调ETS对中国考生存在不公平的政策倾向：“ETS多年来对于中国考试市场，采取了并不公平的版权政策。ETS在美国市场和世界各地，都有其官方授权的正式考题和资料出版销售。但惟独在中国市场，ETS至今没有向任何一家中国出版机构授权过它的资料。ETS对于广大中国学生如何合法获得其考试资料可以说采取了一个冷漠的拒绝政策。ETS这种错误的和过时的政策，是对于中国考生最大的不公平。而此次发生的ETS公开信事件，更进一步表明了ETS对于中国学生的态度。”

声明发表后不久，美国ETS给予回应，他们相信大多数中国学生的考试成绩是真实的。同时表示，对中国某些培训机构的调查正在进行，他们这样做的目的也是为了维护考试的信誉和合法性。

ETS的表态，被认为是积极而对新东方有利的。然而，紧接着，事态急剧升温。2001年2月21日，《华盛顿邮报》报道了这一事件，在报道中俞敏洪被称为“大话王、骗子和小偷”，报道中ETS明确表示新东方与ETS发生了知识产权纠纷，并诉诸了法律。ETS还威胁说，如果官司在中国败诉，将可能关闭他们在中国的考试。

2月23日，ETS将新东方学校告上法庭，以中国考生使用了GRE历史性考题准备考试为由，状告新东方侵犯ETS试题版权，请求法院判令被告停止侵权；销毁其所有的侵权资料；在全国媒体上向ETS公开赔礼道歉；赔偿经济损失人民币100余万元。后来，ETS和GMAC两家机构又分两次将新东方学校告上法庭，他们指责新东方侵犯了自己的著作权和商标权。

对于ETS的指控，新东方也有自己的苦衷。多年来，新东方都在试图与ETS取得合作，然而总是受到冷遇，早在1995年底，俞敏洪在访问美国新泽西州时，就特地造访了位于普林斯顿市的ETS总部，并主动提出要和负责人谈谈版权合作问题。但ETS对此采取了回避的态度。1998年7月，新东方和ETS达成了一个合法使用其托福资料的协议，至今已经付出了上百万人民币的使用费。新东方可能至今依然是国内唯一一家向ETS支付版权使用费的民办学校。

对于新东方自己的苦衷，ETS并没有谅解，仍然坚持认为新东方是“小偷”。艾文曾公开说：“有人偷了你一次，道了歉，并且说不再重犯，可没过多久，他又来偷你的东西，又承诺说不会再干了。然后他又偷了第三次，被当场抓住后又许诺不会干了，你还会相信这样的人吗？新东方的行为就是这样的。”面对艾文的“小偷”指责，徐小平回击道：“这就如同在餐厅吃饭，老板坚决不让顾客付账，但等顾客走了，老板又要报警抓人。我们希望干净、合法地使用GRE试题资料，新东方不靠资料赚钱。”

至此，双方各执一词，口水战不断升级。2001年5月，俞敏洪、徐小平和王强赶赴美国ETS总部与之展开谈判。以俞敏洪为首的新东方管理层并没有否认自己的行为是不当的。但是当面对1500万美元的巨额赔偿时，这次谈判只能无果而终。官司一直持续到2004年，2004年12月27日，宣判新东方败诉，判令赔偿500万元。

ETS事件在经济上并没有给新东方带来多大损失，但是，就像中国很多民营企业在成长壮大的过程中都存在所谓的“原罪”一样。无论俞敏洪后来怎样粉饰，这段历史都注定是新东方发展史上的“原罪”时期。

对于民营企业发展的原罪问题，很多人主张遗忘、不再讨伐，但是重回管理层，成功应对危机的俞敏洪却认为，这次危机是新东方发展历程中不可抹去的一段历史，是新东方高层不断成熟，学会用国际化眼光考虑问题的开始。就像评论所说的：“一个日益壮大的新东方面对的是一个又一个国际化的大公司，必须用国际化的行为、国际化的眼光以及国际化的人才去跟他们打交道。”

从某种意义上讲，这次危机也使新东方迈出了国际化的第一步。更为重要的是，这次危机使只懂得纸上谈兵、俞敏洪碰也碰不得的“CEO联席会议”被迫流产。那么，下一步，新东方又该怎么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