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栖逸，指避世隐居。《栖逸》是《世说新语》第十八门，共17则，既记叙了魏晋时代或隐于山水、或隐于尘世、或隐于朝廷的各种人物的言行、事状、情怀与趣味，也对身在山林、心存魏阙的沽名钓誉之徒进行了辛辣的讽刺。

1　阮步兵啸^①，闻数百步。苏门山中，忽有真人^②，樵伐者咸共传说。阮籍往观，见其人拥膝岩侧，籍登岭就之，箕踞^③相对。籍商略^④终古，上陈黄、农玄寂^⑤之道，下考三代^⑥盛德之美以问之，仡然^⑦不应。复叙有为之教、栖神导气之术以观之，彼犹如前，凝瞩不转。籍因对之长啸。良久，乃笑曰：“可更作。”籍复啸。意尽，退还半岭许，闻上啾然有声，如数部鼓吹，林谷传响，顾看，乃向人啸也。

①啸：啸咏。②真人：道家称得道之人。③箕踞：古人席地而坐，随意伸开两腿，像个簸箕，是一种不拘礼节、傲慢不敬的坐法。④商略：探讨。⑤玄寂：玄远幽寂，清静无为。⑥三代：夏、商、周三代。⑦仡然：昂首凝视的样子。

步兵校尉阮籍的口哨声能传到几百步远。在苏门山里，忽然来了一个修行得道的真人，砍柴伐木的人都这么传说。阮籍前去观看，看见那个人抱膝坐在山岩旁边，于是登上山岭去见他，两人随意伸开双腿坐着。阮籍开始和他商讨古代的事，往上述说黄帝、神农之时玄远幽寂的道理，往下探求夏、商、周三代淳厚的美德盛事，拿这些来问真人，真人昂首凝视着远方，一句话也不回答他。阮籍又叙说儒家有为的学说，道家凝神集气的方法，以便看他的反应。真人还是和原先一样，目不转睛地凝视着远方。阮籍于是就对他吹了一个长长的口哨。过了许久，真人才笑着说：“可以再吹一吹。”阮籍又长啸一声。待到阮籍意趣已尽，才退了回来。大约回到半山腰处，听到山顶上有很多声音婉转悠扬地响了起来，好像几部乐器合奏的鼓吹曲，在山林溪谷间回声传应。阮籍回头一看，原来是刚才那个真人在撮口长啸呢。

真人不理圣贤的道德学说，不理三皇五帝的美政施为，却为阮籍长啸所动，实际上是对肺腑之声的由衷感应。对红尘充耳不闻，对诘问笑而不答，对充沛天地之啸声则乐而相应，如此真人境界，方能林谷传响，方为空谷足音。张竹坡对清人张潮《幽梦影》“高语山林者辄不喜谈市朝”所作的评语中说：“高语者必是虚声处士，真入山者方能经纶市朝。”据此而论，阮籍不过是“虚声处士”，真人则不愧为“真入山者”。广而言之，据此亦可衡古今真假出世者与入世者。

2　嵇康游于汲郡^①山中，遇道士孙登^②，遂与之游。康临去，登曰：“君才则高矣，保身之道不足。”

①汲郡：郡名。治所在今河南汲县。②孙登：字公和。《晋书》曰：“孙登即阮籍所见者也，嵇康执弟子礼而师焉。”

嵇康到河南汲郡山中漫游，遇见了道士孙登，就在与他游乐交往中向他学习。嵇康临走的时候，孙登说：“您的才学的确很高了，只是您保全自身的本事还欠缺一些。”

与人同游而识人才学与处世优劣，如此识人妙术，不知嵇康从何知之。嵇康观孙登之识人术既然无从知晓，想来也是玄不可及也。

3　山公将去选曹^①，欲举^②嵇康，康与书告绝。

①选曹：主管官吏选用任免的官署。②举：举荐。

山涛将不再担任选拔、任免官吏职务的选曹官职，打算推荐嵇康继任此职，嵇康却写《与山巨源绝交书》给他，宣告二人从此绝交。

此段公案，尽管千古尚无定论，然而“己所不欲，勿施于人”，从中可衡山涛、嵇康二人品性。山涛有情，嵇康仗义，竹林本色，今人不能具备也。

4　李

^①是茂曾第五子，清贞有远操，而少羸病，不肯婚宦。居在临海^②，住兄侍中墓下。既有高名，王丞相欲招礼之，故辟为府掾。

得笺命，笑曰：“茂弘乃复^③以一爵假^④人。”

①李

：字宗子，江夏钟武人。有才学，善草隶，因腿疾屡辟不就。②临海：郡名。今浙江临海。③乃复：竟然。④假：给予。

李

是李茂曾的第五个儿子，清廉坚贞，有高远的志向，可是从小体弱多病，因此不肯结婚、做官。他住在临海郡，暂宿在哥哥侍中李式的墓旁。等到他已经有了很高的名望，丞相王导想聘请并礼待他，因此征聘他做相府的属官。李

得到任命信后，笑着说：“丞相王导（字茂弘）竟然拿一个官爵来强加于人。”

中国文人，才高体弱而命薄者，多矣。贾谊、王勃、曹雪芹、鲁迅诸人，皆因体弱多病早亡而使事业未竟，李

也算得上是此中之一。李

因为年轻时体弱多病，“不肯婚宦”，自是他人生的不幸。但面对很多梦寐以求、朝思暮想、投机钻营而不可得的功名富贵，他却视如草芥浮云，清贞操远，名副其实，其言行恰如魏时王肃《孔丛高抗志》所言：“与屈己以富贵，不若抗志以贫贱；屈己则制于人，抗志则无愧于道。”从这样的角度论，李

不愧是一个有道之士。

5　何骠骑弟以高情避世，而骠骑劝之令仕，答曰：“予第五之名，何必^①减骠骑？”

①何必：不见得。

骠骑将军何充的五弟何准凭着高尚的情趣节操而避世隐居，何充劝他出来做官，他回答说：“我老五的名望何尝比你骠骑将军低啊？”

龙生九子，各有不同。何充位高权重，势倾一时，其弟何准，雅好高尚，一生不仕，却也德名冠于当时，可谓是一个笑傲王侯的白衣卿相。

6　阮光禄在东山，萧然无事，常内足于怀。有人以问王右军，右军曰：“此君近不惊宠辱，虽古之沈冥^①，何以过此？”

①沈冥：深藏不露的人，多指隐士。

光禄大夫阮裕在东山隐居，清静无事，内心一直非常满足。有人因此问右军将军王羲之，王羲之说：“这位老先生近来不因荣辱而动心，就算是古代时代的大隐士又怎么能超过这一点呢？”

老子《道德经》曰：“宠辱若惊，得之若惊，失之若惊。”光禄大夫阮裕能够宠辱不惊，物我两忘，陶醉自然，自是红尘看破，远离炎凉，所谓“返璞归真”是也。

7　孔车骑少有嘉遁^①意，年四十余，始应安东^②命。未仕宦时，常独寝，歌吹自箴诲^③。自称孔郎，游散名山。百姓谓有道术，为生立庙，今犹有孔郎庙。

①嘉遁：适宜的隐居。②安东：晋元帝司马睿，曾任安东将军。③箴诲：规诫。

死后赠车骑将军的孔愉在生前年轻时就有合乎时宜的隐居打算。到了40多岁，他才接受安东将军司马睿的任命出来做将军。在孔愉没有出来做官的时候，一直独自居住在山中，经常歌咏吹弹，自得其乐。他自称“孔郎”，随心所欲地到处漫游名山。百姓们说他有道术，给他建了一个庙，就是至今还有的“孔郎庙”。

嘉遁者，合乎正道或时宜的隐遁之谓也。《论语》上说：“邦有道，则仕；邦天道，则隐；道不行，乘槎浮于海。”连孔夫子这样积极入世的儒家圣人，在怀才不遇、郁郁不得志的时候，尚有退隐海外、逃避乱世的想法，后世凡夫俗子的遁隐行为也就可想而知了。然而人生曲折，有进有退，有以进为退者，有以退为进者，进退所据，在乎利己。车骑将军孔愉之所以被百姓称为有道术，是因为孔愉尽在“进退”二字上做出了好文章，可谓深谙“嘉遁”之真谛。

8　南阳刘

之^①，高率善史传，隐于阳岐。于时苻坚临江，荆州刺史桓冲将尽吁谟^②之益，征为长史，遣人船往迎，赠贶^③甚厚。

之闻命，便升舟，悉不受所饷，缘道以乞穷乏，比至上明^④亦尽。一见冲，因陈无用，翛然^⑤而退。居阳岐积年，衣食有无常与村人共，值己匮乏，村人亦如之。甚厚为乡闾^⑥所安。

南阳刘

之，人品高尚，坦荡直率，对于历史典籍非常有研究，隐居于距荆州二百里的阳歧村。当时苻坚的叛军南侵，已经逼近长江，荆州刺史桓冲要竭力实施自己布防御敌的宏图大略，就聘请刘

之做长史，派人和船去迎接他，馈赠的礼物非常丰厚。刘

之得到命令就上船出发，对桓冲所送的礼物却一概不接受，沿途都拿来送给了穷人。等到走到荆州刺史治所上明的时候，桓冲馈赠给他的礼物被他都送光了。刘

之一见桓冲就陈说自己毫无用处，然后就无拘无束地离去了。刘

之在阳岐住了多年，衣服、食物一直和村人共享，遇到自己衣食匮乏时，村人也接济他。刘

之待人特别厚道，和乡邻们相处得也都很安适。

①刘

之：字子骥，南阳安众人。②吁谟：大计；宏谋。③赠贶：馈赠。④上明：地名。荆州刺史治所，在今湖北松滋县西。⑤翛然：自由自在的样子。⑥乡闾：乡里。

无功不受禄，散财以济贫，达则兼济天下，穷则独善其身。刘

之既有儒家大丈夫气概，又有《庄子·缮性》中所赞许的“不为轩冕肆志，不为穷约趋俗”的品德，可谓儒道双修。他与阳歧村人的生活互助图，令人顿生桃源之羡。

9　南阳翟道渊^①与汝南周子南^②少相友，共隐于寻阳。庾太尉说周以当世之务，周遂仕。翟秉志^③弥固。其后周诣翟，翟不与语。

①翟道渊：翟汤，字道渊，南阳人，隐居不仕。②周子南：周邵，字子南，仕至镇蛮护军、西阳太守。③秉志：坚持自己的志向。

南阳翟汤（字道渊）和汝南周邵（字子南）从小就是非常好的朋友，两人一起在寻阳隐居。太尉庾亮用当前的国家形势来劝说周邵应该出来为国效力，周邵于是就出来到朝廷做官。翟汤隐居的志向却更加坚定。后来周邵去看翟汤，翟汤却不和他说一句话。

志同则道合，道不同则不相与谋。翟道渊和周子南少年时是好朋友，共隐于寻阳，此谓志同而道合。后来周子南被庾亮说服而做官，翟道渊则于隐居更加秉志弥固。在隐居不仕这一点上，翟道渊与周子南始同而中途分道扬镳，结果一隐一仕，自是道之有所不同。最后，翟道渊不与周子南语，可谓道渊守道而循则，自是表里如一、言行一致的真隐士。

10　孟万年及弟少孤，居武昌阳新县。万年游宦^①，有盛名当世。少孤未尝出，京邑人士思欲见之，乃遣信报少孤，云：“兄病笃”。狼狈至都，时贤见之者，莫不嗟重^②。因相谓曰：“少孤如此，万年可死。”

①游宦：出外做官。②嗟重：赞叹推重。

孟嘉（字万年）和他的弟弟孟陋（字少孤）住在武昌郡阳新县。孟嘉外出做官，在当时有很大的名望。孟陋却从来没有外出求过官。京都知名人士都想见一见孟陋，就派遣送信的人对孟陋说：“你哥哥病重了。”孟陋匆匆忙忙地赶到京都，当时有才德声望的名流们一见到孟陋，没有谁不对他赞叹推重。于是这些人评论说：“弟弟孟陋既是这样，哥哥孟嘉可以死而无憾了！”

此段写兄孟万年及弟孟少孤两人，纯用衬托法。先写孟万年游宦而“有盛名当世”，可谓先声夺人，气势不凡。又写孟少孤“未尝出”外做官，与其兄“游宦”形成仕途上的反差与对比，想来品德、才能不及其兄。然而作者却笔锋一转，陡然写出“京邑人士思欲见之”的渴慕之心，虚笔写出孟少孤的品德才华与其兄不相上下，烘托出气氛。继而写京邑人士遣信给孟少孤，谎称其兄孟万年病重。孟少孤直信不疑，可见二者兄弟情深。及至都城，孟少孤竟以“狼狈”形象亮相，又令人不免心中一抑，然而结果却更加出人意外，原来“时贤见之者，莫不嗟重”。至此，由虚到实，从闻名到眼见，孟少孤有名有德，有形有品，名士风采由作者一波三折、曲笔而细腻地写出，栩栩如生，一石二鸟地刻画出孟氏兄弟德才兼备的形象。

11　康僧渊^①在豫章，去郭数十里立精舍，旁连岭，带长川，芳林列于轩亭，清流激于堂宇。乃闲居研讲，希心^②理味。庾公诸人多往看之。观其运用吐纳^③，风流转佳，加已处之怡然，亦有以自得，声名乃兴。后不堪，遂出。

①康僧渊：晋高僧。②希心：倾心。③吐纳：谈吐。

康僧渊在豫章的时候，在离城镇几十里的地方建了一座精舍，旁边是连绵起伏的山岭，四周玉带一般环绕着河流，花草树木茂盛地长在庭院，清泉山水流淌在殿堂檐下。康僧渊于是安闲地独居下来研讨佛经，倾心体会。庾亮等人去看望他，见他不仅谈吐议论运用自如，而且仪容风度越来越美，康僧渊对这种环境感到怡然自适，更加受益匪浅，于是名声大振。可是他后来由于不能忍受这种世俗名气的搅扰，就离开这里出走了。

康僧渊精舍的环境，历来为喜爱清修雅静之人所向往：“旁连岭，带长川，芳林列于轩庭，清流激于堂宇。”如此人居环境，即使在今日，也是黄金地价的风水宝地。康僧渊避市居而入山林，倾心理味，运用吐纳，与尘世俗辈迥然，其风流转佳，自是理所当然。只是康僧渊后来不堪名声搅扰而出走山林，终是为名利所累，此亦幸事中之不幸也。

12　戴安道既厉操^①东山，而其兄欲建式遏^②之功。谢太傅曰：“卿兄弟志业，何其太殊？”戴曰：“下官不堪其忧，家弟不改其乐。”

①厉操：砥砺节操。②式遏：抵御。

戴逵（字安道）为砥砺情操开始了在东山隐居的生活，可是他的哥哥戴逯却想为国家建功立业。太傅谢安说：“你们兄弟俩的志向和事业，为什么相差这样大？”戴逯说：“下官受不了为国忧愁的生活，家弟改不了隐居修行的乐趣。”

自从范仲淹《岳阳楼记》名世后，对“忧”与“乐”的态度，就成为衡量封建士大夫与文人雅士对国家人民操守态度的一把尺度。其实，在范仲淹之前，也莫不如此。戴逵的哥哥戴逯想要建功而“不堪其忧”，而戴逵东山隐居却“不改其乐”。二人志向天壤，立判高下。

13　许玄度隐在永兴^①南幽穴中，每致^②四方诸侯之遗^③。或谓许曰：“尝闻箕山人^④似不尔耳。”许曰：“筐篚苞苴^⑤，故当轻于天下之宝耳！”

①永兴：县名。在今浙江萧山西。②致：招致。③遗：馈赠。④箕山人：指许由。⑤筐篚：用竹筐装饭食。苞苴：用蒲草包着鱼肉。泛指馈赠的礼物。

许珣（字玄度）隐居在永兴南面幽深的岩洞中，常常招致各处王侯的馈赠。有人对许珣说：“我曾经听说隐居箕山的许由等人似乎并不是这样做的。”许珣说：“我不过是得到点儿用竹筐装的饭食和用蒲草包着的鱼肉，而许由隐居尚且引得尧让位，和我得到的这点儿食物相比，本来就比许由招致尧的让出君位轻薄很多呀！”

《孟子》里曾讲述过一个“五十步笑百步”的故事。说的是两军对阵，逃跑50步是逃跑，逃跑100步也是逃跑，其数量上的差异，并不能改变本质上的认定。许玄度貌似隐居，实则以隐居之名而行出世之实，实在是沽名钓誉之徒。

14　范宣未尝入公门^①。韩康伯与同载，遂诱俱入郡^②，范便于车后趋^③下。

①公门：官署。②郡：郡衙。③趋：快步走。

范宣不曾进过官署，韩伯（字康伯）和他一起坐车，想顺便把他诱骗到郡衙门去，范宣发觉后急忙从车后跑了。

贤人尚志，圣人贵精。吞舟之鱼，不游支流；鸿鹄高飞，不集污池。昂昂独负青云志，下看金玉不如泥。范宣逸态闲情，惟期自尚；清标傲骨，不愿人怜，更不与官场中人同流合污，真乃志比精金，心如磐石。

15　郗超每闻欲高尚^①隐退者，辄为办百万资，并为造立居宇。在剡，为戴公起宅，甚精整。戴始往旧居，与所亲书曰：“近至剡，如官舍。”郗为傅约亦办百万资，傅隐事差互^②，故不果^③遗。

①高尚：高超而不同流俗。②差互：曲折不顺。③不果：没有实现。

郗超每当听到有高超不凡而想辞官隐遁的人，就为他筹备百万钱，并且给他修建好房屋。他在会稽郡剡县给戴逵（字安道）建造了一座住宅，非常精致齐备。戴逵开始进去居住的时候，给亲朋好友写信说：“最近到了剡地，就好像住进官邸一样。”郗超也为傅约筹办了百万钱，后来傅约隐居的事有了变化，所以馈赠没有办成。

宋代罗大经《鹤林玉露》中说：“透得名利观，方是小歇处。”意思是说摆脱了名与利诱惑的人，才算得上踏上了人生的一个新境界。然而凡夫俗子，达官贵人，许多是如明代李贽在《焚书·又与焦弱侯》中所说的“名为山人而心同商贾，口谈道德而志在穿窬”一样的沽名钓誉逐利之徒，真正如伯夷、叔齐那样弃利隐名的人，早已是凤毛麟角、世所罕见了。即使如戴逵，虽然不志官场，但身锁精舍，与池中鱼与笼中鸟无异，只不过是另一种变相的求名获利而已。

16　许掾好游山水，而体便登陟^①。时人云：“许非徒^②有胜情，实有济胜之具^③。”

①登陟：攀登。②非徒：不但。③具：条件。

司徒掾许珣喜欢游山玩水，而且身体健壮敏捷，适合于登山越岭。当时的人们说：“许珣不但有高雅的情趣，而且有攀越胜境、登山临水的身体条件。”

司徒掾许珣身在魏阙而心在山林，在今日克己奉公、一心工作的人来看，实在是一个借公款游山玩水以周游世界的不务正业的主儿。然而如果从不会休息娱乐就不会工作的角度来说，许珣的业余爱好又实在领先了当今旅游休闲潮流不知有多少年。今日之人，因繁杂的工作事务与巨大的竞争压力，身体亚健康，精神抑郁症，尽管许多人未尝不想周游世界饱览山川，然而或因时间所限，或被金钱所困，常常不得如愿。更可悲的是，有的人时间、金钱等旅游条件万事俱备，无奈只欠身体东风不至，也只能囿于私宅小院而遥望名山胜水徒自兴叹。如此看来，促使有权有钱有时间的许珣得以尽情尽兴地去游山玩水的诸多因素中，他本身“实有济胜之具”的好身体、好兴趣才是根本。可见，无论干什么工作，身体总是第一本钱，无此则万事归空。

17　郗尚书^①与谢居士^②善，常称：“谢庆绪识见虽不绝^③人，可以累心处④都尽。”

①郗尚书：郗恢，郗昙之子。累迁散骑侍郎、给事黄门侍郎。②谢居士：谢敷，字庆绪，会稽人。笃信佛教，以长斋供养为业。③绝：超出别人，超群出众。④累心处：使人烦恼的世俗琐事。

尚书郗恢和谢敷（字庆绪）居士很友好，常常称赞谢敷说：“谢敷的见识虽然不一定超群出众，但是劳心烦恼的世俗琐事却一点儿也没有。”

智者多虑，能者多劳。多虑必伤神，多劳必伤身。身与神伤，皆因多欲。多欲则忙，寡欲则闲。闲之要义，唯冷、淡、静，此外别无他法。居士谢庆绪可谓深谙冷、淡、静之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