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伤逝指哀悼、怀念去世的人。《伤逝》是《世说新语》中的第十七门，共19则，记述了魏晋名士对死者的哀悼和恸哭，既表现了魏晋士人有情、重情、钟情的人格，也表现了他们追求情感表达的自然与真诚，含蓄地传达出真情与生命的真谛所在。

1　王仲宣^①好驴鸣，既葬，文帝临其丧，顾语同游曰：“王好驴鸣，可各作一声以送之。”赴客皆一作驴鸣。

①王仲宣：王粲，字仲宣，东汉山阳高平（今山东邹城）人。“建安七子”之一。

王粲（字仲宣）喜欢听驴叫，死后安葬完毕，魏文帝曹丕亲自去吊丧，回头对往日同游的人说：“王粲生前喜欢听驴叫，应该每人学一声驴叫来送别他。”前去送丧的人都学了一声驴叫。

元代萨都剌的《登凌歊台》中曾谓：“春色不随亡国尽，野花只作旧时开。”无奈舞榭歌台，风流总被雨打风吹去，纵是盖世英雄，一旦撒手人寰，也将豪华落尽，零落成尘。王粲生前跻身声名显赫的“建安七子”，一旦百年，却也落得个唯有驴鸣哀王粲。曹丕令人作驴鸣以悼王粲，虽显得有些异类，倒也尽情尽兴而入理。可见哀心惟真诚感人。

2　王浚冲为尚书令，著公服，乘轺车^①，经黄公酒垆^②下过。顾谓后车客：“吾昔与嵇叔夜、阮嗣宗共酣饮于此垆。竹林之游，亦预^③其末。自嵇生夭、阮公亡以来，便为时所羁绁^④。今日视此虽近，邈^⑤若山河。”

①轺车：轻便的小马车。②酒垆：小酒肆。③预：参与。④羁绁：束缚；羁绊。⑤邈：遥远。

王戎（字浚冲）任长管奏文的尚书令时，身穿公服，乘坐轻便的马车，从黄公酒垆下经过。王戎回头对坐在后车的客人说：“我从前和嵇康（字叔夜）、阮籍（字嗣宗）一起在这个酒店中畅饮。竹林中的交往宴游，我也跟随在后面。自从嵇康早死，阮籍亡故以后，我因为做官而被事务所束缚，再也不能像从前那样自由自在了。今天看见这个酒店，虽然近在咫尺，但追寻往事却如被千山万水阻隔一样遥远而不可即。”

旧地重归，物是人非，阴阳两界，邈若山河。人非草木，孰能无情。过旧地而思故人，此亦人之常情。

3　孙子荆^①以有才，少所推服，惟雅敬王武子。武子丧时，名士无不至者。子荆后来，临尸恸哭，宾客莫不垂涕。哭毕，向床曰：“卿常好我作驴鸣，今我为卿作。”体^②似真声，宾客皆笑。孙举头曰：“使君辈存，令此人死！”

①孙子荆：孙楚。②体：模仿。

孙楚（字子荆）依仗自己有才华，很少有人被他所推崇、佩服，唯独非常敬重王济（字武子）。王济去世后，当时有名望的人都来吊丧。孙楚最后来到后，对着王济的遗体痛哭，客人们没有不痛哭流涕的。哭完以后，王济朝着灵床说：“您平时喜欢听我学驴叫，现在我为你再学几声驴叫。”孙楚学驴叫的声音酷似驴鸣，宾客们都笑了起来。孙楚叫完抬起头来说：“让你们这帮人活着，却让这个人死了。”

与人走茶凉、人亡交绝的势利之徒相比，孙子荆之敬重王武子，可谓有始有终，一以贯之，其临尸恸哭，向灵驴鸣，其情至诚至真。王武子地下有知，尤当视孙子荆为知己知音。“使君辈存，令此人死”，可谓尘世“好人无长寿，祸害活千年”的愤世嫉俗断语，足显孙子荆才高性孤。

4　王戎丧儿万子，山简往省之，王悲不自胜。简曰：“孩抱中物，何至于此？”王曰：“圣人忘情，最下^①不及情。情之所钟，正在我辈。”简服其言，更^②为之恸。

①最下：最下等的人。②更：反而。

王戎的儿子王绥（字万子）才活了19岁就死了，山简去探望王戎，王戎悲伤得难以自持。山简说：“只不过是一个像襁褓中的婴儿死去罢了，怎么能悲痛伤心到如此地步呢？”王戎说：“圣人没有喜怒哀乐之情，最下等的人谈不上感情，感情最专注的，正是我们这样的人。”山简非常敬佩他这一番话，反而更为王戎的悲痛而伤感不已。

鲁迅曾有诗云：“无情未必真豪杰，怜子如何不丈夫。”天若有情天亦老，圣人忘情非无情。王戎与山简，可谓性情中人。

5　有人哭和长舆^①曰：“峨峨若千丈松崩。”

①和长舆：和峤。

有人哭吊和峤（字长舆）说：“好像巍峨的千丈青松折倒了。”

高山仰止，景行行止。虽不能至，心向往之。先生之风，山高水长。

6　卫洗马以永嘉六年丧，谢鲲哭之，感动路人。咸和中，丞相王公教^①曰：“卫洗马当改葬。

太子洗马卫玠在晋怀帝永嘉六年（312年）逝世，谢鲲哭吊他，哭声感动了过往的路人。晋成帝咸和年间，丞相王导发布文告说：“卫洗马应当改葬。此君是风流名士，受到海内外的仰慕。应当备好菲薄的祭品，以加深对已故的老友哀思的情谊。”

①教：指示；命令。②薄祭：简约的祭礼。③敦：厚；增加。

谢鲲当年闻听洗马卫玠的噩耗，曾恸不自胜，众人不明其故而问谢鲲何以对卫玠之死哀痛若此，谢鲲答曰：“栋梁折矣，何得不哀？”丞相王导下令改葬卫玠，且修薄祭，以为“海内所瞻”并“以敦旧好”，实是追念逝者以勉时人来报国尽忠的宣传手段与鼓舞百姓精神的强心剂。

7　顾彦先平生好琴，及丧，家人常以琴置灵床上。张季鹰往哭之，不胜其恸，遂径上床，鼓琴作数曲，竟，抚琴曰：“顾彦先颇复赏此不？”因又大恸，遂不执孝子手^①而出。

①执孝子手：吊唁者临别须执丧主之手。

顾荣（字彦先）生前喜好弹琴，死后，家里的人一直把琴放在灵床上。张翰（字季鹰）去哭吊他，悲痛伤心得不能自持，就径直走上顾荣的灵床弹琴，弹完几支曲子之后，抚摩着琴说：“顾荣还能够欣赏这曲子吗？”于是又大哭起来，竟然没跟孝子握手慰问就出门走了。

张季鹰抚琴吊友，与孙子荆驴鸣悼亡，行虽各异，情本于一，皆出于彼此知音相诉，真诚相交，其“大恸”而“不执孝子手而出”，虽不合礼，但哭死忘生，仍是一片真情。

8　庾亮儿遭苏峻难遇害。诸葛道明女为庾儿妇，既寡，将改适^①，与亮书及之。亮答曰：“贤女尚少，故其宜^②也。感念亡儿，若在初没。”

①改适：改嫁。②宜：应该。

庾亮的儿子庾会在苏峻叛乱中被杀。诸葛恢（字道明）的女儿是庾会的妻子，守寡后，将要改嫁，诸葛道明给庾亮写信谈到这件事。庾亮回信说：“令爱还年轻，这自然是应该的。可是我想念死去的儿子，就像他刚刚去世一样。”

诸葛道明慈爱，庾亮开通。身为诸葛道明之女、庾会之妇、庾亮之媳，在丈夫战死之后，自己要改嫁而竟能得公公庾亮的理解和支持，诸葛道明女儿的命运，何其幸也。想想今日少年欢爱而不知夕阳之苦，人生何其不幸也。

9　庾文康^①亡，何扬州^②临葬，云：“埋玉树著土中，使人情何能已已！”

①庾文康：庾亮。②何扬州：何充。

庾亮去世后，扬州刺史何充去参加葬礼，说：“把玉树埋在土里，使他人的怀念之情怎么能够平静啊！”

人之寿夭，不在生命长短，而在名之遐迩。人亡朽存，不在墓碑大小，而在情之深浅厚薄。名遐者寿，名迩者夭；情深厚者存，情浅薄者朽。臧克家纪念鲁迅诗所谓“有的人死了，他还活着；有的人活着，他已经死了”即此明证写照。

10　王长史病笃，寝卧灯下，转麈尾视之，叹曰：“如此人，曾^①不得四十！”及亡，刘尹临殡，以犀柄麈尾着柩中，因恸绝。

长史王濛病重时，躺在灯光下，转动着麈尾看了又看，叹息说：“像我这样的人物，竟然40岁都活不到！”等到王濛死后，丹阳尹刘惔亲自去参加入殓，将犀牛角做的麈尾放在死者王濛的棺材里，随即痛哭得昏倒过去。

世之常情，贪生怕死。生则天下欢，死则天下哭。《庄子·大宗师》认为“古之真人，不知说生，不知恶死”，《庄子·达生》则断言人“生之来不能却，其去不能止”，《庄子·齐物论》则说“方生方死，方死方生”，若能像《庄子·天地》所言的那样“不乐寿，不哀夭；不荣通，不丑穷”，那么，就达到了《列子·杨朱》所说的“万物齐生齐死，齐贤齐愚，齐贵齐贱”的境界，这也就是《列子·黄帝》中所推崇的“不知乐天，不知恶死，故无夭殇”的生死境界。以上述观点来论衡王濛之生死，其临死之言仍未能免俗，犹属贪生惜死之辈。

11　支道林丧法虔之后，精神霣丧，风味转坠。常谓人曰：“昔匠石废斤于郢人^①，牙生辍弦于钟子②，推己外求^③，良不虚也。冥契^④既逝，发言莫赏，中心蕴结，余其亡矣！”却后一年，支遂殒。

①匠石废斤于郢人：语出《庄子》。“郢人垩漫其鼻端若蝇翼，使匠石运斤（斧）斫之，垩尽而鼻不伤，郢人立不失容。”②牙生辍弦于钟子：语出《韩诗外传》。“俞伯牙鼓琴，钟子期听之。钟子期死，伯牙擗琴绝弦，终身不复鼓之，以为在者无足为之鼓琴也。”③推己外求：根据自己的心情去推想别人。④冥契：神交；意境相合的知己。

支道林在法虔去世以后，精神颓废萎靡，风度日渐失去。他常常对人们说：“从前有个姓石的匠人在郢人死后就再也不用斧子，伯牙在钟子期死后也终止了弹琴。从我自己现在的感受来推及他人，确实不假。情投意合的知心朋友已经去世了，我说的话再也没有人欣赏，内心郁闷无法排解，我大概也要死了。”过后一年，支道林就死去了。

同声相应，同气相怜。唇亡齿寒，兔死狐悲。匠石废斤于郢人，伯牙辍弦于子期，冥契既逝，发言莫赏，中心蕴结，余待其亡，支道林悼法虔如此之知音语，今世早已不再得闻。

12　郗嘉宾丧，左右白郗公：“郎①丧。”既闻不悲，因语左右：“殡时可道。”公往临殡，一恸几绝。

郗超（字嘉宾）死了，手下的人告诉郗超的父亲郗愔说：“少主人死了。”郗愔听了并不显得怎么悲伤，只是告诉手下的人说：“入殓时可以告诉我。”郗愔去参加殡殓，一下子悲哭得几乎气绝。

①郎：下人对少主人的称呼。

白发人送黑发人，人生之大不幸也。然而死者不能复生，生者仍须度日，临殡恸绝，哀情而已，过则既于死无补，亦于生无益。只有节哀顺变，才是明智之举、最佳选择。

13　戴公见林法师墓，曰：“德音未远，而拱木^①已积。冀^②神理绵绵，不与气运俱尽耳！”

①拱木：如双手合拢粗的树木。②冀：希望。

戴逵看见支道林法师的坟墓，说：“您的美好言谈还留在耳边，可是坟墓上的合抱树木已经长高。但愿您精湛的玄理连绵不断，不会和您的寿数一起彻底消失。”

人生一世，草木一春，来如风雨，去似微尘。德音未远，拱木已积；音容宛在，气理长存。人生得一知己足矣，斯世当以同怀视之。

14　王子敬与羊绥善。绥清淳简贵，为中书郎，少亡。王深相痛悼，语东亭云：“是国家可惜^①人。”

①可惜：值得珍惜。

王献之（字子敬）和羊绥非常友好。羊绥为人清廉淳厚，简素尊贵，任中书郎，不幸早死。王献之深深地悼念他，对东亭侯王珣说：“羊绥是国家最值得痛惜的人！”

陶渊明《与子俨等疏》中说：“天地赋命，生必有死；自古圣贤，谁能独免。”羊绥少亡，正如李商隐诗云：“胸有凌云万丈才，一生襟怀未曾开。”王子敬说羊绥“是国家可惜人”，此之谓也。

15　王东亭与谢公交恶。王在东闻谢丧，便出都诣子敬道：“欲哭谢公。”子敬始卧，闻其言，便惊起曰：“所望于法护^①。”王于是往哭。督帅刁约不听^②前，曰：“官^③平生在时，不见此客。”王亦不与语，直前哭，甚恸，不执末婢^④手而退。

①法护：王珣小字。②听：允许③官：对长官（谢安）的尊称。④末婢：谢琰，字瑗度，小字末婢，谢安少子。

东亭侯王珣和弟弟王珉都是谢家的女婿，后来两家断绝了姻亲，成了仇人，因此王珣和谢安互相积怨憎恶而结仇。王珣在会稽听说谢安去世了，就到京都去见王献之（字子敬）说：“自己想去哭吊谢安。”王献之最初还躺卧着，听了他的话，便吃惊地起身说：“这正是我对你的期望。”王珣于是就去哭吊谢安。谢安手下督帅刁约不准王珣上前，说：“大人谢安活着的时候，从来不见这个客人。”王珣也不和他说话，只管径直上前哭吊，哭得非常悲痛，没有按照常礼和谢琰握手就退出来了。

读此篇，既知古人交友之理，又识晋人丧仪之礼。北齐学者颜之推在其《颜氏家训·风操》中说：“江南凡遭重丧，若相知者，同在城邑，三日不吊则绝之；除丧，虽相遇则避之，怨其不己悯也。”以此观之，王珣与谢安尽管生前交恶，但谢安死后，王珣仍是前往哭吊，足见古人相知交友之深。至于丧礼，由于“江南凡吊者，主人之外，不识者不执手”，而王珣既与谢安交恶，想来也与谢家亲朋交往不多，识人有限。因此，王珣于谢安灵前哭丧甚恸，礼毕便“不执末婢手而退”。王珣这样做，既不是哭昏了头，也不是简慢失礼，恰是执礼的表现。由此可见晋人风采气度，确非等闲。

16　王子猷、子敬俱病笃，而子敬先亡。子猷问左右：“何以都不闻消息？此已丧矣！”语时了^①不悲。便索舆来奔丧，都不哭。子敬素好琴，便径入坐灵床上，取子敬琴弹，弦既不调^②，掷地云：“子敬！子敬！人琴俱亡。”因恸绝良久。月余亦卒。

①了：完全。②调：和谐。

王徽之（字子猷）和王献之（字子敬）都病得很重，而王献之先去世。王徽之问身边的人：“为什么一点也听不到献之的消息？这是他已经去世了！”说话时一点儿也不悲伤。于是就要备车去奔丧，一点儿也没有哭。王献之平时喜欢弹琴，王徽之便径直坐到灵床上，拿过王献之的琴就弹奏起来，琴弦怎么也调不准，就把琴扔到地上，说：“子敬，子敬，人与琴都死去了！”于是痛哭得昏厥了很长一段时间。一个多月以后，王徽之也死去了。

俗谚曰：“打仗亲兄弟，上阵父子兵。”颜之推《颜氏家训·兄弟》则谓，“兄弟者，分形连气之人也”。手足情深，骨肉相连。王氏兄弟之情，友悌深至，千古美谈。所谓“骨肉相残，煮豆燃萁；兄弟相爱，灼艾分痛”是也。

17　孝武山陵夕，王孝伯入临^①，告其诸弟曰：“虽榱桷^②惟新，便自有《黍离》之哀！”

①入临：入京吊丧。②榱桷：屋椽。比喻支撑局面的人。

傍晚祭奠晋孝武帝司马曜的时候，王恭来（字孝伯）进京哭祭对他的几个弟弟说：“虽然朝廷肩负要职的人员已经像陵寝的屋椽一样更新，但眼下会稽王司马道子执政并宠信小人，难免让人感到有周人忧虑国家前途命运的《黍离》之哀。”

榱桷，本指屋椽，常用来比喻担负重任的人物。有时也与栋梁相对，比喻次要的人物。《黍离》是《诗经·王风》中的名篇。相传西周之后，所有旧时的宗庙宫室都变成了禾黍之地，所以“黍离”后来便成了“感慨亡国”的代名词。晋孝武帝司马曜死了以后，会稽王司马道子执政。王恭看到司马道子宠信小人，无道专权，预感国家将有祸乱，因此用“榱桷惟新”来喻指司马道子新政，借《黍离》以抒亡国之叹，可见孝子忠臣，无论丧喜，事事尽忠，处处忧国。

18　羊孚年三十一卒，桓玄与羊欣书曰：“贤从^①情所信寄，暴疾而殒，祝予^②之叹，如何可言！”

①贤从：尊称对方的堂兄。②祝予：语出《公羊传》：“颜渊死，子曰：‘噫，天丧予！’子路亡，子曰：‘噫，天祝予！’”

羊孚31岁时死去，桓玄给羊欣写信说：“贤堂兄是我感情上最信赖寄托的人，不幸暴病死去，天将亡我之叹，怎么能用言语来表达！”

此时无声胜有声，此时无言胜万言。至真无言，至爱无言，至情无言，至哀无言。非是无言，而是无法用合适的语言文字来恰当地表达之故。

19　桓玄当篡位，语卞鞠云：“昔羊子道恒^①禁吾此意。今腹心丧羊孚，爪牙失索元^②，而匆匆作此诋突^③，讵允^④天心？”

①恒：一直。②索元：字天保，敦煌人。仕至历阳太守。③诋突：唐突；冒失。④讵：难道。允：符合。

桓玄将要篡位的时候，对卞鞠说：“从前羊孚（字子道）经常劝诫我打消这个念头。现在作为我的心腹的羊孚死了，作为得力助手的索元也失去了，却要匆匆忙忙做这种唐突犯上的事，难道能够符合上天的旨意吗？

世谓在家靠父母，出门靠朋友，极言朋友之重要。《诗经·小雅》曰：“虽有兄弟，不如友生。”意思是说，虽然兄弟人人有，但有时还不如好朋友。何也？司马迁《史记·吴王濞列传》中说，人之有友，若“同恶相助，同好相留，同情相成，同欲相趋，同利相死”，此乃友之损、益不分也。然则何谓益友？何谓损友？《论语·季氏》曰：“益者三友，损者三友。友直，友谅，友多闻，益矣。友便辟，友善柔，友便佞，损矣。”益友多多益善，损友少少益善。损友损我可见，益友益我者何？《荀子·性恶篇》言：“得良友而友之，则所见者忠信敬让之行也。”意思是说，得到好的朋友而和他交往，那么表现出来的都是忠诚、信用、慎重、谦让这些美好的品行。《孝经·谏诤章》所谓“士有争友，则身不离令名”、葛洪《抱朴子·交际》所谓“良友结则辅仁之道弘矣”，皆益友之益也。国难识良将，板荡识忠臣，疾风知劲草，烈火见真金，羊孚、索元之于桓玄，皆为其昔日益友，今二友俱亡，桓玄身旁多势利损友，以致一步步走向谋反篡位的深渊而不能自拔，桓玄篡位之前对卞鞠所说的这番话，不过是表明自己虽然有悬崖勒马之心，无奈却是悔之已晚而已，足证《菜根谭》“与治同道罔不兴，与乱同事罔不亡”之理所言不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