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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93年，沙河村被选作美国福特基金会“妇女生育健康与发展”项目的一个实施点。该项目除了开展妇女生育健康教育以外，另一个主要的项目内容是在项目点推广青贮饲料养猪技术。开展这个活动的假设是妇女承担着生产和再生产的双重角色，妇女普遍过度劳动导致当地妇女病发病率偏高。推广青贮饲料养猪技术可以帮助妇女减轻劳动量，妇女节约下来的时间可以用于参加健康培训，参加技术学习，参加其他生产性劳动或是创收活动等。因此可以促进妇女的知识增长和妇女地位的提升。

1998年，福特基金会提出对推广青贮饲料养猪技术的项目进行社会性别影响评估研究。作者是该评估研究小组的一个成员。该研究历时两年，选择了具有代表性的四个村子作为推广项目评估研究点。作者负责其中的一个村子（沙河村）的调查研究。研究成果于2000年由云南省民族出版社出版（赵群，孙大江等，2000）。

研究的主要方法是案例研究，包括家庭问卷调查，焦点小组访问，有代表性的家庭生计策略与选择新技术的社会性别考虑的深入调查。

青贮饲料养猪技术即是建一个用水泥、砖修砌的池子，把青饲料一次性大规模采摘、粉碎、加上一定比例的糠、盐、搅拌均匀后装入水泥池、压紧、密封、贮存发酵一段时间后，开窖即可喂猪，随取随喂，十分方便。制作青贮饲料在技术上有3个要领：一是不能漏气。漏气青饲料会臭。所以青饲料必须压得紧，窖必须密封，而且窖不能建在露天，要建在避雨的地方；二是青饲料的水分不能太多，否则会捂烂。所以青饲料采摘回来之后，要晾晒1~2天再贮，三是糠、盐的比例要适当。糠太少、会稀，盐太少，会酸。这3个要领对于村民来说掌握起来并不难。使用该技术还必须具备两个条件：一是要有窖，二是要有切菜机。因此，项目规定农户每建一个窖（建一个窖成本约需60元）补助15元，统一购水泥和砖，统一请师傅建窖。而且每建40个窖项目配给一台质量好的切菜机（500元一台）供农户轮流使用。同时，每社无偿帮助2户困难户各建成2个窖。近几年沙河村农民人均纯收入在1000~1200元之间，因而大多数农民还是有经济实力使用青贮养猪技术的。

福特项目在沙河村的开展，推动了青贮饲料窖在本村的普及使用。项目开展以来，全村共建了70个青贮饲料窖。其中，5社2个，7社4个，8社22个，9社42个。加上项目开展前已有的青贮窖，全村共有青贮窖115个。若按每户拥有2个窖计算，已建窖的农户占总农户的十分之一以上。青贮饲料养猪方法比之过去现摘现煮现喂的方法明显具有省时、省力、省燃料的优点。而且，青饲料经过发酵，营养成分保存较好，从理论上讲，猪的生长周期缩短，出栏率提高，可以增加家庭收入，又可以帮助减轻妇女的劳动量。

沙河村是个典型的农业社区，养猪是村民传统的农业劳动中很重要的一项。包产到户以来，全村98%的村民都养猪。养猪的收入在全村占第三位，具体到每个家庭略有不同：有些家庭是烤烟第一、油菜第二、养猪第三，有些家庭是烤烟第一、养猪第二、油菜第三，还有的家庭是烤烟第一，油菜和养猪的收入每年不一样，有几年是油菜比养猪收入大，有几年又是养猪比油菜收入大。全村468户人家，建了青贮窖的农户有83户，有窖户占全村总户数的18%。如果算上8社用塑料口袋捂青贮饲料的15户，使用青贮技术的农户在全村也只有21%。

由于大多数农户没有使用该项技术，社会性别的影响是很有限的，但是大多数农户不使用青贮技术的原因是什么，以及农户家庭决策是否考虑社会性别的因素和原因，成为本次评估研究的重点。

二、社区概况与村民生计

（一）社区地理位置

沙河村位于云南省东部陆良县芳华镇，地势西北高，东南低，属于半山半坝地形。整个社区聚落背靠西北，面朝东南，依缓坡地形密集建成。村子长约1公里，最宽处约200米，紧靠镇上通往县城的柏油公路。该村与办事处、镇政府所在地连成一片，距县城仅15公里，交通十分方便。主要交通工具有中型客车、中小型货车、手扶拖拉机以及马车、牛车、单车等。

沙河村海拔1880米，境内气候温和，年均气温14.3℃，一月均温6.7℃，七月均温19.7℃。无霜期长达249天。年均降雨量1085.9℃毫米，雨季占86%，干季占14%。洪、风、冰雹等灾害常发生。

该村包括第5、第6、第7、第8、第9共5个农业生产社。

（二）家庭类型与人口

该村有农户468户，人口1886人，占整个办事处人口的37.35%。其中，男性972人，女性914人，性别比为1.06。户均人口4.24人。村中有40多人在附近一家国有企业——包装厂做临时工。有19户除种地以外，还经营副业（比如：开商店、开馆子、打铁、做猪牛买卖生意、开车拉客拉货等）。仅有4户人家的土地转租或转包给其他村民，专门从事商业。绝大部分农户仍然以土地为生。大石桥村家庭规模及分年龄段的人口情况如下：

上表中3口以下家庭大多是一对老夫妻带一个未成家的孩子或是孩子都已分家的一对老夫妻。12户3口以下家庭中只有1户是一对年轻夫妇（夫妻年龄均在30岁左右）带一个6岁的小孩。4口之家一般是夫妇俩加两个孩子。5~6口人家一般是夫妇俩带3个孩子。只有1户是夫妇带2个孩子外加2位老人。1户7口人家是夫妻外加3个孩子和一个儿媳及长孙。核心家庭是该村的重要家庭类型如下表：

村民受教育程度呈两极走向：文盲占问卷总人数的28.3%，而大专以上学历者为零。其中：30岁至70岁之间的文盲人数最多。同时还可以看到，妇女受教育普遍低于男子。文盲中男子仅占28.8%，女子却高达71.2%；初小文化程度者男子57%，女子43%；高小文化程度者男子63.8%，女子36.2%；初中文化程度男子65.7%，女子34.3%；高中文化程度男子73.3%，女子26.7%如表3-3所示：

（三）村民的生计

沙河村现有耕地17771亩，人均耕地面积不到1亩。耕地大多数集中在村子附近，少量最远的也不过2.5公里路。

水利条件好是该村的突出优势，大部分农田都能够实现自流灌溉，少部分属靠天吃饭的“雷响田”，主要集中在地势较高的第5社。目前，该社尚有约25%的雷响田，雨水来得早的年头能够种水稻，否则只能种玉米。20多年前，由于有箐水，这部分田还可以保证灌溉种稻，后来山上树木被砍光，箐水也就渐渐枯绝了。现在，该社筑了一个坝塘，缺水状况有所改善。

沙河村主要种植粮食和经济作物，粮经播种面积比为6∶4。主要的粮食作物有水稻、小麦、马铃薯、玉米、蚕豆等。主要的经济作物是烤烟和油菜。近几年烤烟和油菜发展很快，种粮积极性普遍不高。据当地干部估计，至少有5%的农民愿少种或不种粮食。因粮食市场不景气，价格偏低，农民种粮的目的不在于出售获利，而仅仅只是为了口粮和饲料粮的需要。

全村没有一户出售粮食，有20%的农户自种稻米不够吃，还需花钱买大米。从抽样调查的情况来看（见表3-4），该村的产粮数量的确不高。

表中3户未种者，其中2户是无地，一户是丈夫是村里电焊工，妻子在镇上开小卖铺，两个孩子在上学，因此耕地全部给别人种，种地人替他们交公粮、水费。39户中人均产粮最高者仅为一户，为1527公斤。影响沙河村人均产粮的原因主要有两个：一是人均耕地面积普遍偏少，限制了粮食作物的栽种。二是烤烟和油菜是本村农户的两大收入来源，经济作物的大量栽种，挤占了粮食耕地。2000年该村人均纯收入的抽样调查结果见表3－5：

表中人均纯收入在3000元以上的两户均未突破4000元。其中一户是全村青贮窖最多的（共有6个窖），他家一年养猪的毛收入有6500元。

表中反映出本村的贫富差异并不明显，中等生活水平的人家占了绝大多数。本村农户收入的来源有三：一是烤烟，二是油菜，三是养猪。

同年该村农村经济总收入为448.2万元，剔除总费用234.5万元，获净收入213.7万元，上缴税费2.4万元，交提留统筹4.5万元，最后农民实际所得206.8万元，农民人均纯收入1129元，略低于整个办事处的平均水平。在总收入结构中来自第一产业的部分达436.7万元，占91.4，占97.4%，而第二、第三产业收入只有11.4万元，占2.6%。在第一产业中，几乎百分之百来自种植业和畜牧业，而在种植业中，21.2%来自粮食收入，其余则来自经济作物。在畜牧业中，70%以上来自养猪。在总收入中依靠产品所获的收入占74.4%，其中：种植业的商品率为75.7%，畜牧业的商品率为79.1%。同年全村粮食分配总量为79.6公斤，其中当年生产75.5万公斤，除掉交售和提留外，农民实际所得43.1万公斤，人均235.4公斤。

该村农产品商品率较高的原因在于烤烟和油菜在其收入结构中所占的比重很大，而这两项是百分之百的商品。至于其他生产和生活方面，人们对市场的依赖都不大。村头即镇政府门口有一露天集贸市场，每周赶集一次，对本村农民生活十分方便。然而，市场上的交易并不旺，只限于日用小百货交易。本村除烤烟和油菜这两项由政府统收的商品外，没有其他专门的，成一定规模的商品和农产品。村民只是零星地卖点小菜和鸡蛋，平时所需的烟、酒、糖、茶以及生产所需的饲料、化肥、农药等，可以从村中或镇上的小商店购得。集市本身对村民的生产、生活影响不大。

全村拥有中型客车一辆，微型汽车四辆，手扶拖拉机和马车、牛车各十余辆。平均每户有一辆自行车，有的农户拥有两辆。拥有电视机约300台，其中彩色电视机占1/3左右，拥有电视机的农户占70%还多。全村有电饭煲近300个，电冰箱十多台，收录机30余台，洗衣机约20台。目前全村有电话机两部，一部属于办事处所有，另一部是私人所有。

村内有理发店两个，饮食及小百货店15个，可以满足村民的日常消费。镇上有邮电局，村民通讯也十分方便。村民生产、生活燃料主要是煤和电，用柴很少。煤主要用来烤烟叶，由于该村附近有一个包装厂，用电十分方便，且价格便宜，大多数村民用电煮饭。自来水已通到各家各户。

（四）教育与医疗卫生服务

该村办教育有悠久的历史，村民大多重视子女受教育，即使是家境贫寒的人家，也要设法让子女上学，适龄儿童的入学率达到100%。从幼儿班开始直至初中三年级都能够就近入学。目前，全村有在读小学生370人，初中生90人，高中生60余人，中专生5人，大专以上学生2人。在小学生当中，男女生无论在数量，成绩还是升学方面均相差不多。多数学生已能够读完九年制义务教育，但报名考高中以上者明显减少。

本村成人教育的主要形式是扫盲活动，村民参加扫盲的积极性都比较高，但由于缺乏应用的机会，老年和中年以上的妇女复盲率偏高。农民主动学习农业科技知识的人数甚少。有关部门进行科技推广工作的主要手段是召开现场会，或派技术人员下乡宣传、示范。

近几年来，大石桥村的医疗卫生状况有了较大的改善。新中国成立前多发的瘴气、伤寒、疟疾等因不卫生引起的疾病已基本没有。村民最易患的病是四时感冒，拉肚子。目前，村里有镇卫生院、办事处卫生所及三家私人诊所，村民就医很方便。这几家诊所中最受欢迎的是办事处卫生所。该所有正式医护人员三名，主要开展计划免疫、妇幼保健及常见病、多发病的诊治，每天病人达30~70人次。卫生所有房3间，有病床5张，可以看西医，也可以看中医。还可以打吊针。1995年卫生所总收入达几万元，毛利2万余元。

目前该村的新法接生率已达90%，大多数妇女很乐意到卫生所生孩子。儿童的防疫工作也推行较好，20年未发生过小儿麻痹、麻疹和百日咳。

（五）人口流动与婚姻情况

沙河村虽处于公路沿线，但离主要干线仍有8公里路，过境流动人口较少。常住本地从事第二、三产业活动的外地人员只有30余人，而本村村民中，常年在外做工、读书、参军者占总人口的1%左右，绝大部分农民守着土地过日子。

村民的婚姻方式，主要以自由恋爱为主，父母意见为辅。包办婚姻已没有。年轻男女结婚以后一般与父母分家，很少住在一起。村民的婚姻半径较小。百分之八十的联姻在15公里以内的几个村子，而在5公里以内的也有半数，就在本村联姻的则占百分之二十以上。除丈夫经常外出的少数家庭有矛盾以外，总的婚姻状况稳定，离婚者极少。

（六）与养猪有关的变化

新中国成立前本村除穷人以外，多数农户都养猪，养猪的人家占60%左右，养猪的目的是为过年吃肉吃油。新中国成立以后到大集体时期，只有少数劳动力强的农户可以保证粮食够吃，因此养猪的农户少，只占全村的30%，而且养猪的人家一般只养1~2头，过年的时候杀猪自己留一半，一半卖给国家。当时是统购统销，没有自由市场可以卖猪。大多数养猪是集体养，猪粪集体用，私人养的少。过年杀了猪分肉给不养猪的农户，然后从工分中扣钱。大集体时，1个队养30来头猪，不如现在10家人养得猪多，养得好。

该村传统以来养猪多是女人的事。喂猪的方法是米糠加泔水加面（包谷或麦子）加菜（青白菜叶煮熟了）。开烧酒坊的人家用酒糟喂猪，效果最好，猪最肯长。找猪菜都是女人的活。大集体时，集体种菜，集体养猪，男人和女人都养猪。喂养的方法同新中国成立前差不多，都是煮了喂。包产到户以后，集体不养猪了，养猪在每个家庭大多由女人来做。喂养方法上也有了一些变化：过去用米糠，现在用草糠。经济条件稍好的人家一般都添加配合饲料。有一点没变的是，沙河村人喂猪一直习惯煮了喂，他们没有生喂的传统。据村民说，生喂猪的吃口差，影响长膘。

三、影响青贮养猪技术推广的原因

（一）村民对青贮养猪技术的评价

该村从1989年陆续使用青贮技术以来，尤其是1995年以后政府的大力宣传和推广，青贮饲料养猪技术可以说是家喻户晓。笔者调查走访过的村民，无论有窖和无窖者，普遍对青贮饲料技术持肯定的态度。归纳起来看，村民对该项技术有以下的评价：

①由于青贮饲料无需再煮，有的人家再煮上一些面拌好喂猪，有的人家干脆用生面来拌青贮饲料喂猪，因此就节约了煮猪菜的燃料。过去，煮一顿猪菜要2个多小时，一天要煮2到3次，现在，煮面只需半个小时，甚至不煮，燃料大大节约。笔者做过一个粗略的估算：使用青贮饲料养猪的农户一年的家庭用煤量是3~4吨不等，未使用的农户一年的家庭用煤量则是4-6吨。抽样调查的结果也说明了节约燃料是村民公认的好处，凡建窖的农户100%认为使用该技术可以节约燃料。

②养猪是妇女的一项专门劳动。该村未使用青贮技术以前，农妇平均每天每个人仅喂猪一项劳动要花2个小时。使用青贮技术以后，每个农妇平均每天只需花半个小时喂猪。抽样调查的结果也显示：94.4%的建窖农户认为使用该技术可以节省妇女的劳动时间。

③大多数村民不认为使用该技术可以节约粮食。从抽样调查结果来看，有38.8%的建窖农户认为可以节约粮食，有61.2%的建窖农户认为没有节约粮食。这主要是因为该村即使使用青贮饲料，也要加上面喂猪。

④从抽样调查结果来看，有50%的建窖农户认为使用该技术可以增加养猪数量。本村使用青贮技术的农户，养猪一般在4~5头左右，未使用的农户，养猪一般2~3头。但是，村民普遍认为增加的幅度不是很大，最多能增加2~3头。

⑤有40%的建窖户认为使用该技术可以增加家庭收入。他们的理由是：用青贮饲料喂猪省时，等于省钱；用青贮饲料喂猪，猪肯长，可以缩短饲养周期，等于增加收入；省燃料等于省钱；可以多养猪来增加收入。但他们又同时认为，家庭收入的增加是很微弱的。因为如果算上投入的劳动和粮食，养猪的收入实际上没有多少。其余的农户认为该技术并没有明显的增产增收效果。用青贮喂养，同样需要粮食，并不能增加收入，而且，一旦捂烂了，猪吃死了，就不但不能增加收入，还要损失经济。

（二）技术适应性的影响因素

1.青贮原料的季节性

沙河村因其自然条件和农作物结构的特点决定了该村的青贮原料比较单一，主要是依靠在油菜地里套种的青、白菜叶和萝卜叶子。极少数栽种蚕豆的村民，也用豆叶子作青贮原料。让我们看一下青贮原料的季节历（表3－6）：

从上表可知，无原料期很长，因此大多数有青贮窖2个的农户，都集中在2月制作青贮饲料。3个窖以上的农户，一般要在12月或来年的1月先贮一部分，否则，等到2月间一起收割，菜就不够贮。

村民李春，4口之家，2个劳力，有1.6个人的土地。有2个青贮池子，每个池子可以装500公斤菜，养猪2头。每年2月收割青、白菜，要用两天的时间，用车拉回来后晒1天，用切菜机粉碎需要半天，拌、捂要半天，总共制作青贮饲料要3天时间。15天以后可以喂猪，每次喂猪要青贮饲料加上面。2个池子从3月开始喂，可以喂2~3个月。喂的时间长短要看面的多少。包谷种得多的年头，面就多，可以喂3个多月。面少的时候，能够喂两个多月。

村民杨自学，全家6口人，有5个人的土地，养猪3头。家里窄，没有地方建池子。因其田地较宽裕，田边地头的菜多，所以用塑料口袋捂，每个口袋可以捂200公斤。用塑料口袋来青贮比较适合他家的实际情况，他家只有2个劳力，劳力调节很困难，用塑料口袋比较方便灵活。1996年，他家烤烟栽得多，只用塑料袋捂了4口袋，农忙的时候用，只够喂半个月。当问到他是否想打池子，他表示愿意继续用塑料袋。他认为塑料口袋方便，不占地方，投资少，成本低。

村民杨长财，全家5口人，有1个人的土地。家有拖拉机一辆，养4头猪，有青贮窖1个，可以贮1.5吨菜。1994年、1995年他没有用窖，而是用塑料口袋捂。据他说，是因为菜不够贮，忙着做副业。1996年他贮了1池子，够4头猪吃3个半月左右，其余时间仍是传统方法喂养。

由于无原料期很长，要长期坚持使用该技术，要么多建窖，要么把窖建大一些，这对农民来说，既不经济又没有那么大的地方。如果技术上一旦操作不当，捂烂发霉造成的经济损失更大。而且，对土地较紧张的家庭来说，没有更多的土地种菜，因为每个窖要贮满才能很好地防止漏气。对土地稍宽裕一些的家庭而言，也许又存在着劳力上的困难。

相比之下，传统的现摘现喂的方法反而具有一定的优势。让我们看一下本村猪菜的季节历（表3-7）：

沙河村一年要收获三次洋芋：板田（也即是水田，当地人称之为板田）洋芋，因为四月收获，也叫四月洋芋。六月洋芋，因为种在旱地，又叫旱地洋芋。秋洋芋，因为秋天栽种所以叫秋洋芋。大洋芋人吃，小洋芋猪吃。尤其是晚秋洋芋，7月种，10月收，雨水多，生长快，收获的洋芋淀粉不足，很容易烂，大多数用来喂猪。洋芋在本村既是猪菜又是猪的粮食。6、7、8三个月金白菜和蔓菜多的时候，洋芋加得少，猪食以菜为主。9月以后，菜少了，猪食以洋芋为主。秋洋芋10月收获，可以喂到年底。4月洋芋是三季洋芋中最好的，因此，一般是人吃，不喂猪。

金白菜和蔓菜一般栽在自家菜园里，或是沟边地头，数量不多，只够掐着喂，难以青贮。还有一个更重要的原因是，金白菜的成熟期在5月至8月，属于雨季，菜叶水份太重，易烂发霉，不适宜青贮。蔓菜煮了以后带有粘稠，猪爱吃，村民不愿意拿蔓菜来作青贮饲料。从猪菜季节历中可以看到，一年中只有3月和4月没有猪菜，猪菜淡季时间并不算长。6社、7社、8社和9社的村民这段时间用糠代替菜，加上面喂猪。有青贮窖的人家这段时间可以用青贮饲料来喂猪。5社的村民在2月间把套种的青、白菜收割回家，晒干，储存在仓房，或用口袋装好，或堆放在地板上。猪菜淡季可以泡发干菜来喂猪。大多数村民的干菜可以喂1个月，剩下的时间喂糠拌面。有些村民头年套种青、白菜多，干菜可以喂2个月左右。

本村人使用青贮饲料的目的是为调节猪菜的淡季，本村猪菜淡季仅有2个月，时间不长，而且村民各自有一套调节的办法。青贮技术只是调节猪菜淡季的一种方法，而不是唯一的方法，所以，有人选择这种方法，也有人选择其他的方法。而且，青贮所需的原料数量很大，一个青贮窖，小的要贮500~600公斤菜，大的则要800~1000公斤菜。为准备这么大数量的原料，需要重新计划安排土地，重新调整劳力分配，这就意味着需要对已经习惯了的农业生产方式做不同程度的调整，这对农户来说不是一件容易做的事情。

2.劳力分配问题

劳力分配是家庭生计策略中一个重要的因素。因为所有的耕耘要靠投劳才能完成，并取得收获。从主要农作物的季节劳动投入来看，烤烟的劳力投入最大，从育烟苗到出售，共需劳力将近100个，时间也最长，从1月份一直要忙到9月份。其次是油菜，每亩需总劳力22个，因油菜种植面积大，按种油菜3亩算，总劳力为90多个。一年四季没有农闲时间，最忙的时候是4月份，栽秧、栽烤烟，和7、8两个月份，收水稻，烤烟叶。农忙时候，大多数家庭一般要与别人家换工，否则会错过栽、收的最佳时机如下表：

注：8小时算1个劳力，这里的劳力计算按每亩需要量。资料来源：农户小组讨论。

青贮技术的一个好处就是省劳力，可青贮技术使用的流程图（图3-1）中我们发现，它仅仅省了喂猪时的劳力：

制作青贮饲料的劳力有2个相对集中的阶段：第一阶段是栽青、白菜，正是油菜大量栽种的时候，油菜种得少的家庭，菜不够贮或只够贮500~1000公斤不等的1个窖，影响了该技术的使用率。而油菜种得多的家庭，如果套种青、白菜太多，在同一时间又要管理油菜又要管理青、白菜，劳力分配上的冲突很突出，由于油菜是大多数家庭的主要经济收之一，所以，在油菜与青贮原料之间，劳力分配倾斜于油菜，在保证油菜的前提下，有多少劳力就种多少青、白菜。正如前面计学珍家，2000年共栽种油菜3.5亩，面积在全村不算少，可由于其丈夫在外搞运输，3个孩子在上学，田里的农活和家务基本上靠她一人，所以，她只能投劳种1亩青贮原料，而不能保证全年使用青贮技术。第二阶段是采摘、运输、粉碎、揽、装窖，据村民介绍，从采摘到装窖，1000公斤的菜需要4天时间，需要劳力5~7个，而且几个环节不能间断，要一次性完成。这个时间并非农闲，要育秧苗，整理秧田，旱地里要耙田，种洋芋，还有油菜的田间管理，劳力分配上也有一定的冲突。尤其5社，男人外出做副业的较多，副业收入是家庭收入的主要来源之一，8~9月份收割完水稻，卖完烤烟之后，大多数男人就开始离家外出，要接近过年才回家，如果有活做，很多人过年不回家。若使用青贮饲料窖，制作青贮饲料时家里人手不够，很多人家要找邻居、亲戚来帮助，反倒觉得麻烦。

6社一位姓张的妇女告诉笔者，她丈夫在外工作，3个小孩在读书，家中的农活、家务她一个人做，找猪菜是小孩放学回家后去做，她一天忙到晚，再没有精力建青贮窖。

8社一位姓陈的老人说，儿子分了家，老两口过，忙不过来贮青饲料。像这样有两个老人单独过的家庭，在本村也有百分之十左右。

村民杨自品，家中有6口人，有5个人的地，有3个半劳力。他有4个女儿，二女儿已14岁，喂猪、放牛都能做，算半个劳力。他家养猪3头，小牛1头，还养1匹马，专门用来做生意。近两年，大麦的价格好，他用马做买卖大麦的生意，大麦交易的收入不稳定，主要的劳力还是投在田里。烤烟2000年收入1万元，油菜收入3000元，卖了2头猪，收入2000元。他和妻子、大女儿主要忙烤烟、油菜、水稻，去年他家收获水稻1100公斤，已够全家人吃，不用再买米吃。据他介绍，村中有一部分家庭因只有1~2个劳力，忙烤烟、油菜，就顾不上水稻，收获的水稻不够吃，每年要买100元的米才够吃到新米进家。喂猪、放牛、放马的事二女儿会做，农忙时候，二女儿也要做田里的活计，三女儿和四女儿（分别是12岁、10岁）利用课余时间也可以喂猪、放牛。当问他为什么没有使用青贮技术时，他解释说，家里3个上学的孩子都可以找猪菜喂猪，所以没有用。

在沙河村，老人和小孩是喂猪劳动的主要承担者。凡有老人或小孩的家庭，笔者看到的情形是：老人在家煮猪食；小孩放学回家顺便割好猪菜；假期里的小孩不仅喂猪，甚至跟着父母下田；有些老人精力好，还可以出门割猪菜；即使是刚分家的年轻人，一家3口，孩子太小，其父母仍然在他们忙的时候，帮他们喂猪。没有老人的家庭，孩子是喂猪的主要劳力，5岁的小孩就开始帮助父母学习喂猪，到了6~7岁，喂猪这一套已经做得相当熟练。养猪的劳动与其他劳动不同在于，养猪的劳动是日常、琐碎的，是可以附带做的，可以与其他劳动重叠进行。比如，在田里做活时顺便找猪菜，回家路上找猪菜，回家后可以边做饭边煮猪食，边做家务边煮猪食。因此，虽然养猪投了劳力，但容易被忽视，村民在计算养猪成本时，一般只算猪吃掉的粮食，即不计算劳力。养猪的劳动还有一个特点，它不属于强劳动，在农民眼中甚至不算是一项劳动，可以忽略不计。但因猪一天要吃2~3次，比较费时间，老人和小孩不能做田里的生活，却适合喂猪。青贮技术省力的优点对多数家庭没有明显的吸引力。

相反地，青贮技术在沙河村的使用实际上只是节省了喂猪时的劳力，而栽种青贮原料需要大量投劳，制作青贮饲料也要集中投劳，这对多数家庭来说，反而增加了劳力分配上的困难。

3.家庭土地利用计划

以下将通过4个案例来具体说明4种土地利用的方法与青贮技术使用的相互影响关系。

村民孙胡生，5社社员，有5口人，5个劳力，有6个人的土地，养猪4头，没有青贮。他家的土地分布情况为：

他家共有土地7亩，其中有2亩是自开的荒地。7亩地分成大小不等的8块。①是2公旱地。1997年，这块地2月种下6月洋芋，6月收获以后，7月种上晚秋洋芋，9月在秋洋芋地里套种小麦。②是一块2公半的旱地，属于水浇地。5社因有“雷响田”，社上组织社员集资（村委会也拿出一部分钱）于1960年修筑了一个人工坝塘，因为用泥巴筑的，下大雨冲垮了。到1996年，社员又集资把坝塘灌小泥浆，现在这个坝塘最浅处可以贮水300m³，最深处可以贮水1000m³。但坝塘面积小，贮水少，一年可以给“雷响田”灌1~2次水，如果天太旱，就灌不上水。所以，孙胡生家的这块地，每年是种小麦还是油菜要看天气决定。因油菜需水量较大，播种时要放一次水，把田洇湿，生长过程中还要放2次水才行。这块地上是小麦与制种包谷轮作。③是4公半的小田，在沟下，制种包谷与油菜轮作，还在油菜地里套种1公的青、白菜。④是2公半的水田，也在沟下，主要用来种水稻，轮作小麦。⑤5公水田，是家里最好的一块地，主要种烤烟，同时分出一小块种大麦，轮作油菜也种小部分小麦。这块地5公全部套种了青、白菜。⑥自家园子，种一些蔬菜，也种金白菜和蔓菜给猪吃。⑦仅有1公，专门用来种水稻，不轮作。⑧1公地的三分之二用来种包谷，比在旱地长得好，三分之一的地种水稻，轮作油菜。

从孙胡生家的土地计划来看，由于村上统一划地作制种包谷的基地，他家当年有4公半水田、2公半旱地，总共6公半的土地种了制种包谷。制种包谷专门卖种子，由政府统一收购。剩下的地安排了4公的水稻，5公的烤烟，2公的六月洋芋以后，仅有不到1公的地（约0.9公）种包谷，这显然不够4头猪吃。他家采取什么解决办法呢？因他家劳力不缺，田地多，大春作物中的包谷不够，他用小春作物中的小麦来弥补。当年他一共种了将近8人的小麦。小麦用来喂猪毕竟是有些昂贵，他还采取多种菜的办法来补充面的不足。当年他种了9公油菜，他一共套种青、白菜5公，收割时约有4~5吨，他老婆、媳妇分批用手切完，晒了3天，全部堆放在楼上仓房里，这部分干菜用于猪菜的淡季，大约喂了2个月。其余时间喂园子里的菜和洋芋。所以，他家季季猪菜都有。

村民方小春，8社社员。4口之家，有2个劳力，1.6个人的土地。1994年到1996年，他家制烧酒，有酒糟池12个，拿出2个来贮青饲料。1996年以后，因酒价高，成本大，不再制烧酒，削了12个酒糟池，养猪2头，没有再用青贮。当问他不再用青贮的原因，他说当初用青贮，是因为舍不得酒糟，现在既然不制烧酒，土地少，土地里的粮食只够养2头猪，于是不再使用青贮技术。他家的土地分布情况为

方小春家共有土地2.5亩，其中⑤的2公地是自开荒地，雨水大，就被淹了，不能种小麦。当年，在这块地上种了水稻，被淹了，水稻收割以后轮作油菜。④是1公的水田，大春作物是烤烟，小春是小麦和油菜，今年种小麦，明年就种油菜，这样轮庄稼长得好。这块地是烤烟和小麦轮作。③有1.5公，因地少，大春种包谷，套种六日洋芋，小春种小麦。这块地的包谷收获有360公斤（干包谷），小麦收获有180公斤（2000年）。据方小春给我们算的账，他家两头猪每天要面2公斤，一年要730公斤面。这块地包谷和小麦加以来不够猪吃，水田里的小麦收获180公斤，留下一些换面条，其余的给猪吃仍不够，又到集市面上买了70公斤的包谷，才算把2头猪养到100多公斤出栏。②2公水田，种烤烟，收割后种小麦，套种四月洋芋。①1公水田，种水稻，收割后种油菜。这块地不能种小麦，总被田鼠吃掉。由于猪养得少，今年方小春采杨梅卖给广东人，一年共卖了晒干杨梅50吨，田里的活和养猪主要靠他妻子在做，所以没有能力种太多的青、白菜，只在这块地里随便套种了点青、白菜，不足半公。他家的2头猪每天要菜25公斤，除了在自家地里和园子里找猪菜，他妻子还要到别家地里找猪菜。有些村民认为别人家地里不知何时打农药，不敢去找猪菜，怕把猪药死。方小春却说，他们家从未发生过猪被药死的事情。他妻子每次找1挑菜，有50公斤左右，需要3~4个小时，够2头猪吃两天。

村民王建生，7社社员，全家6口人，有4个劳力，8个人的田，养猪9头，大猪1个，母猪1个，小猪7个，有一个可以贮1吨左右的青贮窖。他家多年带小猪卖，每年要卖小猪20多个。小猪的价格是10.5元/Kg~12元/Kg不等。他家经济收入第一项是小猪，第二项是烤烟，第三项是油菜。据王建生的妻子说，如果算上劳力和生产投入，小猪价格稳定在10多元每公斤，小猪比油菜划算。但是猪价波动幅度很大，比如1996年猪价只有4元每公斤，小猪就没有油菜划算。他家的土地分布情况为：

王建生家共有7亩，其中①是1公的旱地，包谷和油菜轮作。②是1.5公的旱地，因劳力忙不过来，闲着。③这块4.5公的水田是好田，种2公烤烟，2公水稻，2公烤烟收割以后，种上小麦和油菜，2公水稻收割以后，种上大麦，套种四月洋芋。④2.5公的旱地全部种小麦。⑤5公田主要种水稻，有时也种一些蚕豆。这块地容易遭水淹，烤烟、油菜、洋芋都不能栽。⑥这

块地易遭水，水稻和小麦、大麦轮作。⑦这块田比较肥，水稻和小麦轮作。⑧1.5旱地，烤烟和大麦轮作。他家的土地计划有如下的特点：

1）养母猪带小猪卖有10多年的历史，小猪的收入超过了烤烟，家庭计划中的土地种植以猪为中心。因小猪不吃青贮，主要以粮食为主，所以他家麦子（小麦和大麦）种得多，7亩地中种麦子4亩多。为什么多种麦子而不是包谷？据他家的经验，麦子面小猪更爱吃，肯长。秋天菜少的时候，猪又多，糠的需求量大，多种麦子，麦糠就够猪吃。

2）田地宽，青草、猪菜多。劳力主要投在养猪上，油菜这项需要高投劳的作物就种得少，青、白菜也套得少，只够贮1池子，主要喂大猪。田里的猪菜长得多，家里的猪也吃得多，剩下的猪菜不够贮。

3）虽然地多，但有6.5公的地易遭水淹，除了种水稻、小麦外，烤烟、油菜、洋芋都不能栽。从这个意义上讲，多种麦子既是家庭计划的能动选择，也是土地条件的限制。

4）多种麦子除了小猪的原因外，王建生认为，家里地多，劳力少，忙不过来，油菜虽然收入高，投劳也高，而麦子不像油菜费工，省力多。

村民计学珍，8社社员，全家5口人，2个劳力，有3个人的地。家里有手扶拖拉机一辆，每年帮别人搞运输可收入1000~2000元。丈夫经常不在家，3个娃娃在读书，田里的活和家务事基本是计学珍一个人做。养猪5头，有4个青贮池子。她家的土地分布情况为：

她家共有土地6.5亩，其中①是1.5公的旱地，这块地好，在南山上，制种包谷、油菜或小麦轮作。2000年，南山上小春种的是油菜，套种了青、白菜。②这块旱地最差，是自家开的荒地，只能种一季，叫对卜坡。种2~3公麦子（小麦和大麦）只收得240公斤。当年，对卜坡种了3公烤烟和包谷，1公种六月洋芋，收了以后又种晚秋洋芋。③这块地叫张家庵，是水田。种半公烤烟，1公水稻，收获以后，全部种油菜，套种了青、白菜。当问到她，今年种了油菜，明年这一季是否就得种小麦？她说种油菜不用轮换，可以连续几年在同一块地上种，烤烟就必须轮换，不能在同一块地上连续几年种烤烟。④这块地叫寺后头，这块地不好，种大麦会倒扶，但可以种油菜，油菜没有烤烟和洋芋挑地。当年大春种烤烟，小春种了2公多的油菜，不到1公的大麦。⑤这块地叫大沙地，质量不好，当年烤烟和麦子轮作一次就闲着。⑥这块地叫装壳上，是好田。当年是水稻（也可以是烤烟）→油菜→四月洋芋轮作。⑦叫大田，这块地是队上分的好田。2000年，大春种水稻，小春种蚕豆（约1公多）和大麦。种蚕豆主要是为了摘豆叶尖捂青贮，因为蚕豆营养比青、白菜好。⑧这块地叫星天，属于一般的田，当年这块地被规划作制种包谷，前几年栽烟，如果今年不被规划，今年要栽水稻，让烤烟轮换。制种包谷成熟以后种了油菜，油菜地里套了不到1公的青、白菜。

她家每年平均养3~4头猪，100公斤左右卖，一年养1茬。2000年，她养了6头猪，因为去年她家包谷收成不好，没有粮食喂，养到50公斤左右卖了2头，剩下4头。她家里有4个青贮窖，1个大的能装1吨菜，3个小一点的能装700~800公斤菜。头年的11月和12月，割了青、白菜贮了1个小池子，今年1月份又贮了1个大池子和1个小池子，到4月间已吃完2个池子的青贮饲料（1大1小），又贮了1小池子豆叶尖，因蚕豆收成低，加上只要豆叶尖，不要豆秆，只够贮1池子。到六月份，4个池子只剩半池子青贮饲料，因包谷种得少，粮食不够吃，卖了2头猪，留下2头。等到10月，这2头猪可以长到130~140公斤。据她介绍，如果只喂青贮饲料，4头猪只可以喂3~4个月。因此，她大多是摘一些猪菜拌上面，再加青贮饲料喂猪，这样猪可以吃5~6个月。七月份的时候，也正是笔者去采访她的时候，所有的青贮饲料已喂完，这时候，正值雨季，园子里的菜，地里的青草、猪草长得很快，就用现摘现煮现喂的方法。计学珍告诉我们，她家现在去年的包谷只有80公斤，8月份新包谷才能收，她正准备把猪卖了1头，留下一头过年。今年她的洋芋也种得少，种了1公晚秋洋芋可能只够养1头猪。当问到她现在卖猪是否划算？她说没有办法，如果去年她家的包谷不出现瘪粒现象，她的猪就可以养到10月份再卖。据她估计，包谷瘪粒可能是种子有问题。她认为，猪要长得快，必须有面，光吃青贮饲料不行。她家近几年的收入排序依次是：烤烟、油菜、运输、养猪。从她1997年的土地计划来看，油菜的种植面积最大，有10公左右，但她并未全部套种青、白菜，最多套种3~4公左右，这是劳力不够。她是家里的主要劳动力，种那么多油菜已属辛苦，没有精力再种更多的菜。

本村使用青贮技术的农户，家庭养猪一般在3头以上。一旦市场价格下跌，养猪降到2头以下，农户对这项新技术的采用欲望自然减弱。从社区背景来看，1991年到1993年市场猪价较好，最高卖到8.5元每公斤。1994年猪价有所回荡。1995年至1997年政府鼓励大上烤烟，猪价下跌，从原来的8元多每公斤跌到6元每公斤。沙河村自发使用青贮饲料技术时期正值猪价好的时候，可推广该技术的时候又遇上农民在烤烟上尝到甜头，冷落养猪的时候。

村民李东生，有4口人，3个劳力，5个人的田地。1991-1993年，养猪收入占全家总收入的第一位。这期间他每年要养3茬猪，小猪长到50~60公斤卖，再买小猪来养，每次养3或4头，一年总共养猪10多头。油菜和烤烟的收入分别列家庭总收入的第二位和第三位，当时他家还做豆腐卖，农忙时候和过年前后，买豆腐的人多，这段时间家里有1个劳力主要投在做豆腐上，农忙收割水稻时，家里要换4~5个工才做得完。那几年，他家每年的土地计划主要围绕养猪和油菜，每年栽种7~8公油菜，套种6公左右的青、白菜，而烤烟的栽种面积只有3~5公，包谷种植面积3公左右，并不算多，因为他做豆腐生意，留5公左右的地种黄豆，每天做豆腐留下的豆渣有10多公斤，喂猪时放上豆渣，面就少放一些。

他家里有3个青贮窖，最小的一个可以贮1吨菜，大的两个每个可贮1.5吨菜。人头年11月份开始捂1个池子，1个半月后，可以捂2个池子。为了调节这段时间菜多，池子少，他每次捂青贮饲料多放酒药，12天就可以开窖喂猪。11月、12月、1月三个月份喂猪的比例是青贮饲料三分之二多，面和豆渣三分之一左右，这样就可以保证2月份菜大量收回来后，池子空出来。过了春节后，菜在地里会长老，全部收割回家，这时3个池子已基本喂完，又贮3个池子，这时候喂猪的比例需要改变，三分之一的青贮饲料，三分之二的豆渣和面，这样才能保证青贮饲料喂到6—7月份。7月份以后，两轮青贮饲料（共计6个池子）已喂完，园子里的菜和洋芋又接上，如此反复循环。

1991年到1993年那段时期，李东生是想着办法养好猪，拌青贮饲料时，每100公斤青贮原料加上1公斤纯石灰，2公斤鸡屎，1两晒干磨碎的松毛灰，他说是一个专门养鸡、猪的朋友告诉他这样做。他知道豆的营养比面好，还把黄豆壳磨成粉，拌着豆渣、面、青贮饲料一起喂猪。为了切菜方便，他花了200多元钱买了台切菜机，他有一个手指就是切菜时被打断了。为了不让猪掉膘，青贮饲料快喂完时，每天一顿青贮，一顿现煮现喂，过渡半个月左右。

1995年以后，烤烟价格日益见涨，猪价却跌得厉害，养猪没有种烤烟划算，于是整个家庭的劳力和土地都转向烤烟，家庭经济收入中的养猪和烤烟换了位置，烤烟第一，油菜第二，养猪第三。烤烟种植面积比前几年扩大了，劳力顾不上种青、白菜，所以，猪也养得少，每年养2头，最多3头。1997年，家里停了做豆腐的生意，在镇上开个小百货店。现在，猪养得少，不想青贮了，精力主要投在烤烟和商店上，猪随便养了过年吃。

村民胡小宝，六口之家，4个劳力，有5个人的地。1993年以前，家里建了2个青贮池子，1993年和1994年，他连续两年每年养猪8头，出栏时平均重100公斤，卖7头，留1头。每年毛收入5600元。1993年，他又建了1个窖，3个窖每个可贮菜900公斤左右。自己又买了1台切菜机。1993—1994年，他家栽种油菜10公，套种青、白菜9公，栽烤烟5公左右。3个窖轮着贮：11月份贮第1个窖，12月份贮第2个窖，1月份贮第3窖，到了2月份菜多的时候，根据菜的多少临时用土坯砌1~2个窖。第1个窖喂到3月份完，又可以贮蚕豆叶尖。3月份开始喂土坯窖里的青贮饲料，土坯窖喂完后，接着喂水泥窖里的青贮饲料。这样可以保证使用青贮饲料在8个月左右。

1996年到1997年，他家烤烟面积增加了2公多，油菜面积减少了3公左右，每年套种5公的青、白菜，贮满了3个水泥窖，不用再砌土坯窖，同时喂猪也喂牛，每年养猪3~4头。青贮饲料只够喂5个月。

村民乔良是全村使用青贮技术的第一人。从1991年到1994年每年捂6个池子，养7~8头猪。最多的一年他捂了8个池子，有2个是临时用土坯砌成的。刚开始使用青贮技术时，他听说蚕豆叶尖捂了营养好，曾经赶着马车到几十里以外的马金铺亲戚家拉豆叶尖回来贮（那里的蚕豆种得多）。那段时期，养猪、油菜和烤烟在家庭的收入中各占三分之一。当问他那几年为什么要捂6个池子，他说猪养得多，家里只有2个劳力（他和妻子），如果不捂青贮饲料，每天要切、要煮那么多菜，太费力。他每年养一茬猪，从来不用饲料，每年还能出栏150公斤的猪，他主要靠多加面。在制作青贮饲料时，他除了拌糖和盐，还要拌面进去，1个装900公斤的池子要加上400公斤左右的面，喂猪的时候，又加少量的面。那几年他土地的计划是：

每年种1.5亩洋芋，收获800多公斤，三分之二喂猪，三分之一人吃。每年种小麦2亩，收获780公斤左右，全部喂猪。每年种2~3亩包谷，收获2吨左右干包谷，全部喂猪。

1995年，他花9万元盖了新房，借款5万。为了尽快还账，只能多种烤烟，因为烤烟收入很高。他全家7口人，只有4个人的地。种烤烟挤占了他的粮食作物的面积，这两年每年种水稻4公，不够吃，要买400公斤左右，按市场3元1公斤算，要花1000多元钱买米吃。但他觉得仍然划算，因为他的烤烟收入1万~1.5万元。这两年，他猪养得少了，每年4~5头，可获毛利3000~4000元，油菜每年种9公，收800多公斤，获利2300~3000元。由于猪少了，池子多了占地方，于是削了3个，剩下3个池子，每年贮1次，可以喂到6、7月份。据乔良告诉笔者，他喜欢养猪，但养猪的收入怎么也赶不上种烤烟，因劳力有限，忙烤烟就顾不上养猪。

从这3个案例中，我们看到，农户的技术行为毕竟要取决于他的经济行为，如果新技术失去比较利益的优势，失去增加农民收入的功能，农民的技术投入不但不能报酬递增，还可能报酬递减，如猪价下跌，出现卖猪难时，缺乏利益机制的激励是农民对该技术需求不足的主要原因。

四、青贮技术使用的社会性别分析

福特妇女生育健康项目在沙河村推广青贮饲料养猪技术，技术推广并不是此项目的目标，项目希望通过推广青贮技术，把妇女从繁重的养猪劳动中解脱出来，让妇女有更多的休息时间，促进妇女生育健康状况的改善。5年来，随着该技术的使用，妇女方面的变化有两个方面。

一是减轻了妇女找猪菜、煮猪食的劳动。在沙河村，养猪一直都是属于妇女的劳动。找猪菜、煮猪食、喂猪上去妇女的很多时间，甚至休息时间也被挤占，白天做田活时就要割好猪菜，晌午回家后，男人可以休息、看电视、串门闲聊，而妇人都要忙着准备人吃的和猪吃的。为了煮猪食，妇人要起早贪黑，每天仅喂猪一项劳动要花3~4个小时。在妇女小组访谈中，有妇女反映，猪菜一般在头天晚上就要切好，很多妇女晚上要切到12点才能睡觉，非常辛苦。而且第二天要早起，先煮上猪食，才出门做活，早上10点多钟回家，煮饭、喂猪。吃完饭，把下午的猪菜切好，煮上，又去干活。使用青贮技术以后，不需要找猪菜，煮猪食的时间大大缩短，原来煮一锅猪食要将近2个小时，现在猪菜换成了青贮饲料，不用再煮，只需煮面来拌上青贮饲料，煮面的时间大约半个小时。大大节省了劳动时间，每个农妇平均每天只花1个多小时喂猪。

本村农妇在使用青贮饲料喂猪之前，每天要忙到晚上9点才能休息，特别在农忙时候，晚上11点女人还在煮猪食。使用之后，每天晚上7点半左右就可以休息。使用青贮饲料窖前后，一个较为明显的不同是：使用前，农妇每天的田间劳动加上家务劳动占去农妇一天的时间，每天晚上煮完猪食喂了猪，就是上床睡觉的时候。使用后，每天晚上农妇的时间是比较宽松的。她们可以看电视、串门聊天，缝缝补补，督促孩子读书等。在小组访谈中，一位姓陈的妇女说，过去10多天不到一天可以看电视，现在每天都可以看电视。另一位姓余的妇女说，过去家务活多，心里烦得很。遇到农忙季节，回家吃饭还要小跑着。现在有时间看电视、聊天，做事心里也不烦，还可以有空闲把屋子打扫干净。

从抽样调查中也可以看出，使用青贮饲料技术的农户对是否节省妇女劳动时间基本上持肯定的态度（表3-9）：

在男性小组访谈中，他们也认为使用青贮技术对妇女有好处。村民计永生介绍说，女人比男人辛苦，男人干劳动回家后可以休息、抽烟，女人劳动回来后要照料孩子，煮饭、喂猪。他家使用青贮技术以后，妻子的负担减轻了许多。过去每天要切两大箩猪菜，现在用切菜机就省了力。村民张家国也说，他家里养了5头猪，过去妻子忙养猪，衣服穿脏了没人洗，现在，用了青贮技术，妻子比过去清闲，衣服也经常有人洗了，他们一家比过去穿得干净了些。

二是养猪劳动从过去的仅仅是妇女的劳动转变为男女共同承担的家庭劳动。老法养猪，每天现摘现煮现喂，劳动强度不大，但每天都要重复进行，琐碎、费时间，因此主要由妇女来承担。而制作青贮饲料需要一次性大规模地投入劳力，劳动强度很大，青贮原料的收割、运输、粉碎、晒干、捂、装窖等一系列环节因其量大，由妇女一人已无法承担，必须由夫妇及家人共同完成。因此，青贮技术的使用客观上促使养猪劳动的社会性别分工发生转变，养猪已不再是妇女专门的劳动，男人也成为养猪劳动的一员。在沙河村、洗衣、洗碗、做饭、喂猪、打扫卫生、照料小孩等属于家务劳动，都是女人的事。使用青贮技术以后，劳动分工的界限被打破了，改变了男人不做家务的现状，男子参加家务劳动，是男女获得平等和睦的一个良好开端。

从以上两个方面的变化来看，青贮技术的使用对妇女确实有十分重要的意义。养猪劳动时间的节省，减轻了妇女的家务负担，使妇女有更多的自由支配时间，她们可以利用这段时间好好休息、娱乐，也可以利用这段时间投入社会活动中或参加与改善健康有关的其他活动，这样可以增加妇女获得发展的机会，对改善妇女的生育健康有很大益处。传统养猪劳动的性别分工界限的打破，对传统的两性分工提出了挑战，有助于改善性别分工的不平等状况。

尽管青贮技术的使用带来了以上两个方面对妇女十分重要的积极变化，但是，这种变化所产生的影响却是十分有限的。

首先，从青贮技术使用的范围来看，全村98%的农户养猪，使用青贮技术的农户只有全村农户的不到20%，这个微弱的比例说明大多数农户没有使用该技术，自然无法看该技术对妇女产生的影响。其次，从青贮技术使用的时间来看，全村没有一户全年使用青贮技术，少数农户使用该技术达到半年以上，占建窖农户的不到10%的比例，大多数农户使用该技术在2~4个月左右。从项目推广青贮技术到1997年，连续两年使用该技术的农户占建窖农户的50%，连续3年使用该技术的农户占建窖农户的50%，连续3年以上使用该技术的农户占建窖农户的20%左右。这些数据说明青贮技术在建窖农户中的使用时间并不长。在这种情形下，无法从时间上看该技术所产生的对妇女的影响。所以说，青贮技术的使用带来的变化覆盖范围很小，影响程度也十分有限。

一项对妇女有益的新技术为什么难以推广？我们需要分析妇女在家庭和社区中的地位以获得更多的理解。

（一）妇女在家庭中的地位

首先，让我们看一下家庭性别劳动分工的情况：

从以上田间劳动和家务劳动的分工表中可以看到家庭中性别分工的特点：家务劳动几乎由妇女全部承担，男人做家务会被旁人笑话，说他没本事。有的村民甚至说：“娶老婆就要洗衣、煮饭，不会这些，要了干什么？”放牛多数由男的承担，但如果男人出门，女的也放牛。挑水多数是女的承担，男人偶尔也做。

田间劳动除犁、挖、耙、烤烟以外，大多数劳动由男女共同承担。犁、

挖、耙属于重体力劳动，由男性承担。女人犁田耙地会被认为命太硬，克夫不好。所以，家中男人不在，要请人犁田耙地，女人不能去做。烤烟是一项技术性较高同时也是一项重体力活，由男性承担。烤烟的煤火要恰到好处，烟叶才能烤得黄而不焦，为了观测煤火的温度，要经常爬到烤烟房顶上去看，所以需要由男人来承担。田间劳动的性别分工没有家务劳动明显，这是因为自承包到户以后，家庭是一个经济单位，生产规模小，劳动是自己家的事，男女必须共同劳动才能维持一个家庭，所以性别分工不明显。

家庭性别分工的状况导致了妇女的劳动量远远大于男子，但这并没有意味着妇女在家庭中的地位高于男子，这是因为家务劳动这一大块被认为是琐碎的平常家事。而在家庭劳动当中最重要、最具支配性的一项卖烟，是男人的专门劳动。这意味着收获的钱由男人掌管。绝大多数家庭由男人管钱，家中如果花大笔钱，男人一般要和妇女商量，但最终由男人来做决定。家中的大事也由男人来做主。

从上表中可知，决定生产项目、购买生产资料等重大生产活动主要由男人承担，买耐用消费品，比如电视机、电饭煲、洗衣机等，一般要到县城，大多由男人去买。储蓄、借款等也多由男人去做。妻子的角色是管理家务，所以，购买生活用品以妻子为主。只有供孩子上学以夫妻共同商量为主。给孩子定亲则是父母做主和孩子自己做主各占一半。由此可知，大多数家庭仍然是一个以男人为中心的家庭。在这样的家庭模式中，丈夫的意见起着决定性的作用，丈夫是家庭的主要决策者。当决定是否使用青贮技术时，大多数家庭是丈夫做决定，丈夫去学技术。

注：有1户是因为买房子时，就有青贮窖，他家只是使用者，故未回答。

“谁提”一栏，“丈夫”占建窖户17户的58.8%，“妻子”占29.4%，“儿子”占5.9%，“其他”1户是兽医站的工作人员提出的。

“谁决定”一栏，“丈夫”占建窖户17户的58.8%，“妻子”仅占5.9%，“儿子”占11.8%，“其他”4户或是夫妻共同决定，或是全家人共同决定。

“谁去学技术”一栏，“丈夫”占建窖户17户的52.9%，“妻子”和“儿子”均占11.8%，“其他”4户中，有3户是听别人讲，自己做，1户是夫妻一同去学技术。

从抽样调查的结果来看，在谁提出是否建青贮窖时，丈夫提出的家庭是妻子提出的家庭的一倍，妻子在提出是否建窖时有一定的发言权，但在最后做决定时，全是丈夫说了算。在谁去学技术一栏，也几乎是丈夫去学。在家庭中有技术含量的劳动一般是男性去做。制作青贮饲料的一个技术性的环节——拌，要根据菜的多少调适糠和盐的比例，都由男人去做，当问他们为什么妻子不拌时，他们大多回答说，“女人家不会弄”。这话里透出女人掌握技术不如男人好。

我们为了解家庭土地计划时入户访问了一些农户，发现土地计划者是清一色的男性。每年家里种什么，种多少，哪几种农作物轮作，都由男人决定安排。抽样调查的结果也说明了多数家庭是男人当家，见下表：

夫妇均在45岁以上的核心家庭，一般由丈夫当家，妻子多数是文盲。男人经常外出做工的家庭，一般由妻子当家，有2户由儿子当家的家庭，其中1户是一个主干家庭，父母年纪大了，由大儿子当家。另一户是一个孤老太太与一个儿子，由儿子当家。“其他”9户均为夫妇共同当家。夫妇共同当家的家庭，一般夫妻年龄在40岁以下，且妻子多少受过教育。

（二）妇女在社区中的地位

整个办事处有正、副社长30人，村委会干部32人，其中只有2名妇女。办事处“八大员”中仅有1名女干部。全办事处共有党员86人，妇女12人。村干部中，只有一名妇女担任妇女委员。从社区的决策层来看，妇女的人数少得可怜。妇女委员的日常工作是在办事处煮饭，有时通知妇女开会，宣传一些卫生保健知识。在社区中，大家公认的性别分工角色见表3-14：

上表中的角色分工有以下几个特点：强度大的劳动由男人做，比如犁、耙、挑、扛等。强度轻的、细致的劳动由女人做，比如栽秧，男人的手没有女人巧，栽秧不如女人快，女人栽一天秧，男人要栽两天。所以，小孩子当中，只教姑娘栽秧，不教儿子栽秧。比如打农药，农药筒很重，女人背不动，所以一般由男人做。借钱多数是男人去借，因为女人的交流范围很小，她们只能找娘家人借，而男人可以找亲戚、朋友借。家庭中的较大的收入由男人支配。男人的活动半径比女人大得多，虽然离县城只有15公里，40岁以上的妇女多数没有到过县城。社区中重要的一项活动——开会，也主要由男人参加。女人的角色被固定在家庭里，女人参加最多的社区活动是去寺庙，村中妇女一般到牛王寺进香，到石墙寺求子，离村里有六七里。清明要上坟，七月半在家门前烧纸钱，摆饭水。村民公认的好男人是会计划、头脑灵活、能吃苦的男人。好女人是会当家的女人。这里会当家指猪喂得好，家里收拾得干净，不乱花钱，苦得，不懒，勤快。村中流传一句俗语“男人是水，女人是坝”。意思是说男人会挣钱，也会花钱，女人要像坝一样把男人挣来的钱管好，不乱花。

“重男轻女”的观念在沙河村很盛行。无儿便抬不起头，无儿便低人一等。一些无男户或双女户承受很大的社会舆论压力和社会心理的压力，有的甚至冒着背井离乡、倾家荡产的风险超怀、超生，没有儿子誓不罢休。据办事处1995年的人口出生数的统计，男孩数几乎是女孩数的两倍。调查认为，女孩的实际出生数肯定大于统计数字。由于生育指标的限制和重男轻女的观念，部分农户对待女婴的做法是隐瞒不报，据当地干部估计，同时还伴随着送人、丢弃、隐藏、溺死或带往他乡的做法。

从社区的性别角色分工现状来看，妇女无论在家务劳动还是在生产劳动中都发挥了极其重要的作用。家务劳动基本上全部由妇女完成，男人把家务劳动叫作“房里的事”。生产劳动，男人只做少量重活，妇女比男人做得多。尤其是村中的青壮年男子，经常参加农业生产活动的很少，他们大多在外搞建筑，跑生产，搞运输。40岁以上的男子，在家务农的多，因此，妇女的田间劳动常得到男子协作和帮忙的只有三至四成。从总体上看，妇女的劳动强度明显高于男子。下地去得早，收工回得晚，回家后还要做家务，进行养殖活动。生产劳动和家务劳动使妇女除睡眠以外没有更多的休息时间，学习和娱乐的时间则更难保证。

1993年，进行了一次妇女病普查，在50岁以下的已婚妇女当中，接受普查的占应普查的82%。在562人中，患有滴虫性阴道炎的177人，霉菌性阴道炎的183人，宫颈炎的202人。其中：同时患三种病的有41人，占普查数的7.3%，同时患两种病的271人，占普查数的48.2%。总患病率高达85.4%。经过三个疗程的治疗，对100人的抽样结果表明，治愈率达75%，但复发率也高。该村妇女病发病率和复发率如此之高，与妇女劳动过重，社区卫生条件差都有关系。

尽管妇女在生产劳动和家务劳动中做出了巨大贡献，但其社会地位却依然不高。虽说下田下地是以妇女居多，但参加科技培训、农业推广、参观开会等有关活动的却是男子，基本上无妇女参加。甚至在妇女保健和计划生育这类必须夫妻紧密配合的事务中，男子也显得十分被动，难给妻子以有力的支持。例如在绝育方面，尽管进行男子结扎比女人结扎有许多好处，但绝大多数男子都不愿接受，甚至当妻子身体状况很差，根本不能接受手术时，其丈夫也不愿结扎。再如在某些妇科病的治疗方面，要求夫妇双方共同服药，但绝大多数男子根本意识不到妇科病与男人有关，他们认为妇科病是女人的事，甚至有人认为是脏病，因此拒绝服药。

从社区人口状况来看，妇女受教育的程度普遍低于男子，45岁以上的妇女的文盲率很高，初中以上文化程度的妇女的比例很小（参见本文第一部分“社区人口状况”）。目前，从小学到初中毕业，村中男女都能保证正常入学，但报考高中以上学校时，女性的比例却大幅度减少，女性在求学和社会参与方面相比男子十分薄弱。

村中对妇女有许多禁忌，对男人则没有。大年初一不能去别人家，否则别家运气不好。大年初一不能使刀，会拨弄是非；不能扫地。大年初一不能倒水，否则栽秧会下雨；不能扇扇子，否则栽秧会刮北风。怀孕的妇女不能去吃酒席，不能做新媳妇的床，不能送亲，否则新婚夫妻要吵架；守寡的女人不能参加婚礼，会给别人带来坏运气。女人不能抬棺材，萝卜和葱不能放在棺材面前，否则女人会淌血水。如果村中死得人多，尤其是死年轻人，要找女人来抬棺材，因为女人镇得住。盖房子上梁的时候，女人不能去看，否则房子会倒。同姓家门祭祖时，女人不得去。女人在月经期不能去寺庙烧香，因为女人这时期不干净，怕惹怒神仙。女人的月经水可以喂牛治牛病，母猪不发情时，喂月经水可以发情。每逢初一、十五不能去串门，给别人家带来不好运气。生娃娃一个月不能串门，否则别家女人死了，要亲自挑水去洗他家门槛。自家刚买的猪跑到别人家，要女人买红布挂在他家门上，还要放鞭炮，叫做“村红”。

从这些祖辈沿袭下来的古老的禁忌中，可以看到女人是晦气的，会带来灾难的这种偏见已是村民公守的乡规民约。可见，妇女在社区中的地位大大低于男子。

妇女无论在家庭还是在社区其地位都低于男人。妇女在沙河村的状况使我们不难理解，为什么一项对妇女有益的新技术不被大多数农户采用。在家庭中，决策的主人是男人，他拥有家庭的经济支配权，他们认为男人的劳动才更有价值，而喂猪的劳动因为琐碎，一般忽略不计。男人在计算养猪的成本时，只计算猪吃掉的粮食，而从来不把妇女的劳力投入算进去。繁重的家务劳动被男人说成是“闲事”。家庭决策的依据是经济效益和基本生活保障，妇女被放在一个次要的位置，不可能抛开经济利益专门考虑妇女。在大多数家庭都不富裕的沙河村，谋生仍然是男女共同的需要，就连妇女自己也很少替自己考虑，一般要以家庭利益为重。因此，即使在使用青贮技术的家庭中，妇女的劳动减轻了，妇女并没有得到休息，并没有更多的娱乐，由于社区环境的限制，妇女更不可能走出家门参加社会活动，那么，用青贮饲料喂猪的那段时间，妇女空余的时间做了什么？

从表中反映的数据来看，妇女从养猪这项家庭劳动中解脱出来以后，虽然比过去有了较多的自由支配时间，并没有完全得到休息，而是又投入了其他劳动。比如，洗衣服、缝缝补补、打毛衣、砍柴等家庭劳动。或是给菜地浇水、锄草、积肥等田间劳动。即使不从事其他劳动的妇女，除了看电视或串门聊天，没有更多可以娱乐的方式。除了一位妇女采用休息时间上夜校，没有妇女利用属于自己的时间用于提高自己的文化水平。使用了青贮技术以后，女人家务做得更多，田间劳动也做得多。所以，建窖的农户中有50%的男人认为使用青贮技术节省了男人的劳动。

在建窖农户中有40%的人认为使用青贮技术可以增加家庭收入。当问他们增加的收入用来干什么？有6%的人家用于储蓄，有20%的人家用于盖房，有12%的人家用于婚嫁，有40%的人家用于生产投入，有15%的人家用于孩子的教育，有6%的人家用于交提留、集资款，有7%的人家用于看病，有10%的人家认为没有固定的用途，哪里缺钱就用在哪里。用途最多的是生产投入，没有一项用途直接与妇女有关，比如给妇女买衣服，让妇女上夜校等。只有看病一项用途可能与妇女有关。从家庭收入增加以后的消费来看，没有收入增加以后投入到改善妇女状况，比如教育、健康、营养等方面。实际上妇女受益等于家庭受益。

因此，在现存的社会性别结构中，想通过一项使妇女受益的新技术的推广达到改善妇女状况的目的，是很难做到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