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节　女性主义对传统社会政治思想的批评

一、女性主义的产生

在西方的社会政治思想体系形成的历史过程中，妇女是一个被忽视的群体。妇女被普遍地排除于公共领域，妇女的活动领域被定义为家庭。整个西方的社会政治思想体系对已经存在的男性与女性之间的不平等认为没有实际的重要性，因此也没有产生理论上的兴趣。

早在15世纪初期，欧洲出现了一场针对妇女的本质及其在文学中被描述的形象的广泛讨论。对妇女的正面描述最著名的是法国妇女Christine de Pizen（1365—1430），她写出了妇女自己的体验和感受，她把妇女称为历史中伟大的女性。她认为妇女生来与男性是平等的，她反驳了文学和宗教对妇女的厌恶性的描述。虽然Pizen当时的观点没有产生任何的在政治上的改革计划和对权利的分析，但是对妇女在社会中的角色的公开讨论被公认为是女性主义思想的发端。

17世纪上半叶的笛卡尔哲学革命鼓舞了欧洲大陆很多新思想的产生。按照笛卡尔的理论，人的理性和知识来源于他们自身的经验和发现，而不是对古典和神秘经文的学习。这就意味着传统的权威必须让位于理性的分析和独立的思考，而且传统权威如果与理性不相符合，就必须被摒弃。对传统权威的质疑被一些女性主义者扩大到对男性和女性之间的现存关系的质疑。她们指出17世纪的婚姻法把妇女永久地置于从属的地位。

17世纪下半叶，欧洲大陆的女性主义思潮传播到英国。一批妇女开始挑战已经被普遍接受的关于妇女的传统的歧视性的观念。其中最著名的是Mary Astell（1666—1731）。她被认为是英国的第一个女性主义者（Waters,2000）。她指出女性与男性一样充满理智，女性之所以体现出不如男性理智，是由于教育的错误而非女性天生的缺陷，因此提高女性受教育水平是必需的，而不是不可能的。虽然Astell没有提出妇女的政治权利，但她对两性关系进行了分析：①妇女服从其丈夫并不是公认的妇女的优越性；②受过教育的妇女应该选择拒绝婚姻关系中的家庭奴隶的角色；③妇女的活动不应该仅仅限于取悦丈夫或男性，妇女应该把注意力放在提高自己的心智上而不是身体的漂亮；④她建议成立女性社区，让妇女生活在一起，相互学习。

Astell的把妇女从取悦男性中解放出来的观点以及妇女自身的经验能够给予妇女不同于男性的有价值的世界观的思想是20世纪女性主义的根本立场（Waters,2000）。到18世纪早期，妇女作为一个社会群体的观念已经广泛形成，而且妇女群体的社会地位应该得到改善的思想也普遍树立。但是这些早期的女性主义者大多来自于中产阶级，她们的关注主要集中于妇女的教育和心智的锻炼，她们的观点很少与其他社会弱势群体的妇女产生联系。

19世纪欧洲兴起的启蒙运动为女性主义的发展提供了理论基础。启蒙运动提出的个人享有平等自由的权利的思想同样适用于男性和女性。很多这个时期的女性主义作品强调解放男人，同样应该解放女人，妇女与男性享有同等的政治权利。其中最著名的作品是Mary Wollstonecraft写于1792年的《妇女权利之辩护》。Wollstonecraft坚持认为妇女享有独立的教育、就业与财产权利，妇女的这些权利应该受到国家法律的保护。她指出妇女不能通过婚姻来获得这些权利，不能依靠其丈夫给予权利，而是需要合法的权利，拥有法律的权利可以保证妇女作出独立的、理性的选择，而不是从属的选择。

19世纪早期乌托邦社会主义思潮的出现，推动了女性主义的视野从思考妇女自身扩大到分析更广泛的社会经济背景。乌托邦社会主义观点认为竞争激烈的资本主义社会应该通过广泛的社会变革被更加平等的、合作的、理性的社会主义社会所取代。阶级和家庭关系是乌托邦社会主义分析的重点领域。乌托邦社会主义的观点被随后的女性主义研究者发展，形成了新的关注主题：①妇女的平等权利不是存在于现有的权利结构中，而是存在于不断变化的权利结构中，促进这种变化可以使妇女从经济上到法律上获得独立的平等权利；②传统的社会性别分工应该摒弃，不仅妇女应该给予充分的生产领域的工作，而且男人也应该分享家庭劳动的责任；③家庭是男性权利的源泉，应该谴责以男性为中心的家庭关系，提倡平等的、自由的家庭关系。

这些早期的女性主义观点为以后女性主义理论的发展奠定了基础。19世纪中叶以后，女性主义的理论有了蓬勃的发展，形成了不同的学派和分支。比如自由女性主义，激进女性主义，社会主义女性主义以及后现代女性主义等。21世纪的今天，世界上仍然有大量的妇女缺少基本的权利和法律保障，全球化经济的浪潮，民族冲突和宗教主义等严重损害了妇女的地位。总体而言，今天的妇女在政治精英阶层和立法机构中仍然缺乏代表自己利益的人，很多妇女仍然生活在贫困当中，妇女寻求自身发展仍然受到性别的歧视和限制，男性的家庭暴力仍然伤害着很多妇女的生活。女性主义理论面临着现实的多样性和复杂性的挑战。

二、女性主义对传统社会政治思想的批评

尽管女性主义理论有很多流派，而且女性主义理论本身也在不断地反思和改变，但是作为女性主义的基本标签，其核心思想是鲜明的和共同的。女性主义理论是建立在对传统的社会政治思想体系批评的基础上。女性主义的批评主要包括：

1.妇女在传统的理论和知识系统中被排除，被边缘化和被琐碎化

女性主义认为传统的理论和知识系统的建构以男性为主，绝大多数理论家都是男性，他们创造理论的依据是男性的知识和体验，他们的理论假设是男性的观点和立场。很少有女性的政治理论家出现在文献中，妇女在文学和宗教中的形象也很多是好色的本性。妇女的经验和知识被认为是琐碎的，没有价值的。

2.妇女在传统社会政治思想体系中处于从属地位

女性主义指出主流的社会政治思想普遍接受和承认妇女在社会政治生活中的从属地位。在传统的基督教理论和希腊哲学中以及现今的西方政治概念和文化遗产中，妇女被定义为男人的需要，包括取悦男性，服务男性和孩子等。男性代表准则和道德，女性只能是准则和道德的派生物。男性生来是理性的，而感性是女性的天性，因此女性是多变的。

3.传统的社会政治思想建立了不平等的性别等级

女性主义指出主流的社会政治思想在以男性为中心的分析和假设的基础上，建立了不平等的性别等级的二元结构。这种二元结构充满了男性主义的特质：男性的活动范围是公共领域，女性的活动限于家庭的私人领域；男性是理性的产物，女性是感性的动物等。这种性别化的二元概念渗透在日常生活之中，工作、政治、公共领域、公民、权利、利益等抽象的概念已经被贴上性别等级的标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