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37 搓麻累

搓麻累

在老家,过年的许多活计皆由女人去做,爷们儿间免不了玩玩。

近年,老家的麻风极盛。儿孙、亲友碰面总得搓几圈,便是最尊贵的客人——女婿,也啪啪地将牌玩得脆响。钞票犹犹豫豫地走到桌上,就有一片噼噼乒乒的响牌,伴着心花怒放的喊叫:“和啦。”哗啦将麻将推翻,立马儿若灰尘腾起,堵得其他三位吭吭干咳。

和者真心的得意与卷了钞票的羞意,撞出嘿嘿的笑声。此时,和者并不急着敛钱:一来显出自己的大度,二来碍于亲友的情面;可心里偏不塌实,余光频频地盯那递上来的钞票。尔后,镇定地将钱稳稳地抓住。抓钱时,手形颇若收紧的鱼网,力度仿佛掘土机的大爪。钞票就龇牙咧嘴地跟牢了主人。

女婿的钞票犹豫数次,便低烧般发抖。打出的牌像在和谁赌气,重撞在牌的身上。悠的,你就有种和女婿碰痛头的感觉。牌梆梆地响,很像女婿在哑着嗓子骂街,颇失了些女婿的尊贵。

你挺挺身子,麻麻的腰身有了知觉。然而心却像在网中蜷得太久,紧巴巴地不得舒展。

久了,卷钞的羞意便烟雾般消散。牌桌上也便模糊了老少尊卑的界限。

赢者,心里算盘劈啪响,面上的耐心水滴一样挂着,不论哪位的钞票迟到,常有声没有主语地喊叫:“清帐。”喊声显出几分不敬与蔑视,即使冠以叔叔或老师的称呼,也便失尽了尊长味道。若要再迟,话头变成了枪头,刺得你心里好难受。输者被喊失了面子,然而又觉着理亏,只得紫着脸抢白或是阴着脸暗骂:这孙子。

偶尔,哪位喊错或误打了牌,又嗖地将牌收回,准会招致众人不满地呵斥:“放下。”这位或许心存一团遗憾讪讪地把牌放下或许铁了心厚着面皮辩解。偏巧,若是哪位能撞或因此开杠,也就更不相让,兴许拼着蛮力去抢。

这便败了众爷们儿的兴致,个个心里沉甸甸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