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29 庄稼的断想

庄稼的断想

米面的琐事折腾我半宿,满腔的烦躁无法排遣。天一亮,我便走出小城,进入静默的旷野。

旷野少了市声,多了宁静。

小麦正在扬花,绿油油的生命静静地接纳了我。田里,零星的几个人不紧不慢地操作着。我置身这生命的绿色,这份蓬勃执拗地撞开心扉,在生命的深处腾起一团一团的温暖。其实,这麦田不属于我。想到它将给一些人带来喜悦,填满那些人的肚皮,心中就溢出融融暖意。这饱满的温暖,使我的生命得以舒展,无边的惬意,令我长时间徘徊、留恋。

同样的田地,同样的庄稼。

正是贪觉的年龄,却被母亲提了耳朵、逼着下地。满腔的怨气就对着田野发泄,于是就有大片的小麦倒伏。盛夏,置身其中酷热难当,又有成串的禾苗在镰下丧生。久了,便对田地、庄稼滋生了厌烦。时光变幻,爱来厌往。厌罢、爱罢,反倒愈加不能割舍,反倒加倍牵挂。这大概也算一种缘分。收割是极辛苦的,许多人弓背挥镰场面很是壮观。它固然能给人们带来丰收的喜悦,情绪的亢奋,然而,强大的体能消耗冲淡着丰收的喜悦,麻木着亢奋的神经。后来,人们放下镰刀操动着机器,麦收过程简化成为运送金灿灿的粮食。此时,人们多的是那份喜悦,少的是那份辛劳。那场面让人恋念,可恋念归恋念,倘若重新操镰收割,我是不情愿去的。想来,这感觉应该不仅属于我一个人吧。

如今,扬花的小麦已然踏上了生命的辉煌阶梯。它不摇头晃脑,沉稳、静默于大地。即使随风摇摆,匍匐在地,也只在传递自然的信息,没有丝毫挫折的悲泣。据说,庄稼是靠微薄的阳光、低廉的水气,养活着自己、养育了人类。这无言的生命,无声地呐喊出唯一的一句:我们的责任是给予。

麦子熟了,生命达到了辉煌的顶点,也不向人类伸手索取应得的名誉和地位,没有半点功成名就的渲泄欲,更没有觥筹交错的祝贺与恭维,而是仅以金黄的颜色向人类报告着生命的站位,传递着成熟的消息。

这就是庄稼的品格,绿色生命的魅力。这品格与魅力,为人类悄然地树立了不朽的丰碑。

回城的路上,心中有种激昂的欣喜。若不是饥肠辘辘,真不晓得在饱食之外,顶重要的是有益的思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