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人的自觉

现世，超然出世的文人几乎绝迹，古时是有的。譬如：大隐士陶渊明。想来他不等那五斗米下锅，所以他的出世不见得怎样高尚。现世的文人不仅要养活自身还要养活家人，所以他们的入世甚或内中的几分俗媚不可鄙。正如晚间购书时，对书店老板的一番话：人不读书能行，不吃饭不行……

缘于太强的责任感，现世的文人一要养家糊口，二要读书为文。前者是人性使然，后者是文人的本分，二者合力才有卓然超世的高贵。试想，不养家糊口的文人，读哪门子书，写哪家文章。即便为文，读者把你的酸腐与清高去揩屁股也未可知。

现世的文人，有极强的自觉意识，或曰文人的自觉。取为文的视角，养家糊口混迹于市井。凭着文人的机敏，他们或许混出个模样——有或多或少的钞票，有或高或低的官位。三五知己围坐祝贺，他们多要虚假应付，或是淡漠地说：没甚了不起。知己们亢奋的真情便似冷水浇头，心里徒然生了一层隔膜，酒亦喝得寡味。性子硬的，摔杯而去；性子软的暗骂：孙子。在文人这一面，种种情状乃真情流露。他们感伤于心智的消耗，感伤于对读书写作的长久疏离。这有文人迂腐的一面，亦是文人恪尽职守的苦痛。文人与市井生活的不和谐，他们在官场中混得灰暗，在生意场上惨遭失败也是常有的事。此时，他们并不需要朋友的安慰与鼓励，会自动回到文人本真的生命状态——读书、写作。一方面，为疲惫的心灵寻得片刻宁静；另一方面，让流浪的灵魂做一番家园的回归。在看似烦琐而冲淡的日子，于他们便是一片生命的荒芜。心中淡淡的惆怅，隐隐的烦躁是开拓生命绿地的犁铧。在文人们看来，这惆怅与烦躁便是他们生命中苦涩的汁液。在平常人眼中，这惆怅与烦躁或许就是多余，或许就是深刻。

有两种文人应该排斥在外，也不必和他们谈文人的自觉。一是以文化作敲门的砖石。门敲开了要扔掉，敲不开也要扔掉。我们视之为文化的市井人。一是纯粹意义上的文人，他们是文化象牙塔上的分子。二者在大的挫折面前沉沦，这是他们的归宿。

其实，文人的自觉非刻意地操守，它是介于生活里层与表层的宅门。生活的里层是文人生命的底色，是他们终生守望的家园。回家看看或是避避风雨，用得着敲门？很多时候门是敞开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