思想的颜色阳光下的马文明
公元2000年10月4日是一个不平凡的日子：北京市地毯毛纺一厂的普通职工马文明一下子成为社会普遍关注的焦点人物——
马文明作为北京市英模报告团的一名成员，在北京市见义勇为英模表彰大会上做了题为《弘扬见义勇为精神 争做道德建设标兵》的典型发言。
中共北京市委﹑北京市人民政府﹑中共北京市房山区委﹑房山区人民政府﹑中共北京市房山区委宣传部﹑房山区文明办﹑房山区工会﹑房山区工业总公司等九家单位，先后做出了关于对马文明同志见义勇为进行表彰和奖励的决定。依据2000年8月1日起正式实施的《北京市见义勇为人员奖励和保护条例》与《北京市见义勇为人员奖励和保护条例实施办法》的相关规定，给予马文明同志一套住房和两万元奖金的奖励。
《北京新闻》﹑《信报》﹑《午报》作了相关报道，北京电视台《荧屏连着我和你》栏目就“见义勇为与见义不为”内容围绕马文明同志见义勇为的行为展开了一场大讨论。北京市地毯毛纺一厂以《烟与火的洗礼 生与死的考验》和《燃烧的生命闪光的灵魂》为题作了及时广泛的宣传。
中共北京市民政局领导﹑中共房山区委书记和房山区工会﹑工业总公司领导专程赶到中国人民武警总队第三医院前去探望。马文明同志所在厂的干部﹑职工及各界群众手捧鲜花涌进医院。
……
马文明是北京市地毯毛纺一厂的一名普通锅炉工。2000年10月4日，房山区良乡镇黄土坑四十五号院来荣生家发生了严重的液化气泄露燃烧起火事故。在这危急时刻，他奋不顾身地首先冲了上去，在熊熊大火中，将随时可能爆炸的液化气罐拖至安全地带。在邻居和消防队的协助下扑灭大火，一场严重的恶性事故被马文明舍身忘死的壮举扼制了。人民的生命财产保住了，他被严重烧伤住进了医院……
有人说：“滤去平素的积淀，我相信英雄是情急之下的产物。正是因为董存瑞﹑黄继光情急之下的壮举，成就了他们完美而璀璨的人生，成为永恒的英雄。其实，人生高品位的凸现也是需要机缘的。”这话或许有些道理，然而我更愿意相信，英雄的产生取决于平素的积淀。
马文明看见邻居摊煤饼还得帮助铲两锨呢——黄土坑十九号，已由最初的几家变成现在的几十户人家。房屋破旧低矮，胡同狭窄曲折，极易迷路。陌生人初来乍到不知所往，随便哪个人都会为你指点迷津。
走进黄土坑十九号大院，你一定会被浓浓的亲情感动。
大院杂而不乱。院子每天都会有人收拾洒扫，从院里直至街口。逢谁打扫时，若欲取而代之，根本办不到。争执过后，只能另寻扫把加入其中。院内一棵香椿，一棵石榴，一棵核桃。收获之后，主人必会一一送上门去。用邻居们自己的话说：春天的香椿，秋天的石榴﹑核桃，家家有份儿。最让人心动的是：邻居之间居然盛行寄存钥匙的遗风。如果谁家急着出门，门一锁，钥匙可以随意放在哪家。这番情景，已经很久不曾听说。
马文明的母亲是一位七十多岁的老人，知晓我的来意后极真诚地笑笑：“嗨，就那么点事呗……”邻居们可不这样，采访正是晚上做饭、吃饭时分，我心里有些不落忍，他们却觉得这事比做饭、吃饭重要。
金光荣大妈还没坐稳便说：“人(马文明)是好人，就是穷了点儿。他烧伤后几乎干不了活，伤疤最怕出汗。伤处不能排汗，有汗就肿痛的没有办法。这不，前几天老太太买了一车煤，他干不了急得直掉眼泪儿。我把他轰走了：“去去去，这儿有我们就行了。”邻居赵翠花抢着说：“家里没个老爷们儿，就塌窝了。他家倒是有，就是干不了活挣不了钱，家跟塌窝差不多。他要是不受伤，又有车本（汽车司机驾照），干什么不得挣千头八百。”邻居们和我商量：要不你给说说，哪怕一个月给点儿。邻居们还告诉我一个秘密：2002年，马文明的女儿考上了重点高中，因为没钱、因为不愿向政府伸手，他硬是让女儿上了普通高中。马文明沉默了，这是他心底的愧疚，也是他永远的遗憾。我突然想到了另一番情景：有些父母，孩子的分数不够，就是花上几万块钱也要让孩子上重点高中。相比之下，我对马文明的耿直性格和高品位人格有了解，马文明绝对是位响当当的父亲。
采访的间隙，我和金光荣老人唠起了家常。您一直就住这院吗？不是。我有楼房住不惯，我离不开这里的人，我觉得这大院才是我的家。我被金光荣的话感动了……
据邻居们讲，马文明搭把手的习惯已经很多年了。他的孩子上学还需要接送的时候，就常常把邻居家的孩子一起接送。用马文明的话说：接一个是接，接两个也是接。再说，你们不是也一样吗？我琢磨着马文明的话：一个两个就是不一样，这要担风险的。其实马文明从来也没打算不担责任。马文明帮忙有两个特点：一是帮忙不分邻里关系的亲疏，该帮的他一准儿帮。这和帮忙看交情或者遇事远远地躲开相比，太稀罕了。二是帮忙不图回报。给来家帮了这么大忙，也没想回报。好个马文明，你的邻居们真有福啊！我感叹道。
马文明不图回报，却懂得回报、知道感恩。采访中，马文明再三嘱咐我一定要写写我们大院，一定得写写我弟媳妇。记住，院是黄土坑十九号大院，我弟媳妇叫刘秀英。
刘秀英是马文明的邻居。
刘秀英来迟了，她是一阵风一头汗走进来的。见我还在，便松了一口气。马文明起身介绍：这是我弟媳妇。刘秀英歉意地说：“三哥，我有事来晚了。”不知道的人必定会认为他们是一家人，从对老人的称呼上看，也得误会他们是知己亲戚。刘秀英就坐在我身边，把火灾事件的经过一股脑儿地倒出来……许多细节系首次披露，马文明感激得直搓手，嘴里不停地感叹。
此时，我想到一句话：好人马文明。据厂里的同事讲：马文明没说的。厂里的活儿让他挑，也准挑脏活重活。关于他出让住房的事情，厂里早已传为佳话。
采访临近结束，我由衷地说：“这大院真好！等我忙完这阵子，肯定再来，和你们好好聊聊十九号大院。”
走出黄土坑十九号大院，我回头望望狭窄的街巷，再次告别隔墙不隔心的邻居。真心地说一声：大院一家人。
我不下地狱谁下地狱——为了伸张正义敢于下地狱，就是一种神圣。马文明在人民群众生命财产受到威胁的危急时刻，冒死冲了上去……
2000年10月4日上午，马文明利用国庆休假期间正在为父母翻修房屋。大约十点半钟，突然闻到一股呛人的烟味儿，他警觉地抬头一看，发现烟是从西面二十多米处邻居来荣生家冒出来的。当时他脑子里第一个反应是：不好，肯定要出事儿。他来不及多想，急忙跳下屋顶，抓起一把铁锹就向出事地点冲去。
的确，马文明冲上去的时候没想旁的，他只觉得来家需要他，他得去帮忙。冲上去，对于马文明来说就是一种本能，是他骨子里长期积淀而成的一种道义。用他的话说，“见义勇为，助人为乐”是中华民族的传统美德，任何一个具有正义感和责任心的人，遇到那种紧急情况，都会毫不犹豫地冲上去。马文明说得不错，我曾亲历过乡下农村的救火场面。若是哪家不慎着了火，立刻有人敲响盆桶高喊救火，人们就会顺手抄起水桶或是其他可以灭火的器具直奔过去。全村男女老少倾村出动，场面很是壮观甚为感人。这种自发的集体无意识，是习惯长期积淀的结果，也正是这种多年的积淀得以使“见义勇为，助人为乐”的中华民族传统美德有了根基，兼备了历史的厚重。
马文明跑进来家，整个小院到处都是浓烟。他冲进厨房，液化气导管早已烧裂，减压阀处窜起几尺高的火苗。六十多岁且腿脚不灵便的老来被这突如其来的灾难吓呆了。他一面叫老来去取湿衣湿被救火，一面用铁锹铲土，想用土把火灭掉，但火势太大根本不管用。这时，闻讯赶来的邻居也加入了灭火的行列。邻居刘秀英对我说：“当时有我三哥（马文明）在，大伙就有了主心骨儿。他要是一含糊，我们心里就没底了。”国庆节长假人们多数外出了，剩下的只是老人，加之水源并不充足，火势无法有效控制。事故地点正在良乡城内，街连街房挨房，人口多且道路非常狭窄。情况十分危急！如果不能及时灭火，液化气罐随时都会爆炸，周围的房屋也将受到牵连，后果将不堪设想。怎么办？他当时急得满头大汗。就在这时一个突发的念头从他的脑子里跳出来，“转移！”只有尽快把气罐转移到安全的地方，才能使老来家和附近的房屋不受损失。
北京市地毯毛纺一厂是北京市重点防火单位。据卢瑞彦厂长讲：灭火演习、防火知识竞赛是厂里的重头工作。作为厂里的业务骨干、革新能手，马文明有着极强的防火意识和防护意识。转移剧烈燃烧的液化气罐，就是转移一枚重磅炸弹，随时都有爆炸的可能，他焉能不知道其中的危险，可贵的是，他义无返顾地选择了危险。
马文明急忙脱掉上衣，用水浸湿，垫在手下抓住气罐往外拖。上衣很快在他手下化为灰烬。数尺长的火焰猛烈喷射，邻居的窗玻璃“嘎叭、嘎叭”全部裂成碎片，窗框开始燃烧。被子捂到窗上，屋内传出惊恐的尖叫。巷道狭窄异常，马文明只能拖着气罐侧着身子一步一步往外挪。为了防止气罐爆炸，人们同时用水降温。水泼到上面，立刻流到地上，收效甚微。聪明的刘秀英急忙从家中拿来两把墩布，放到气罐之上。凶猛的大火烧得马文明的双手、胸口和面部钻心地疼痛，滚滚的浓烟呛得他几乎喘不过气来。“挺住！挺住！再过二十米，就没事了。”他一次次地给自己打气，告诉自己坚持就是胜利。周围的一切已经不存在，脑子里尽是气罐和前方不远的安全地带。时间在一分一秒中度过。终于，他把气罐拖到了安全地带，和赶来的群众及消防队员一起扑灭了大火，老来家和周围邻居的房屋保住了。
你就得去医院，我说有事就有事——马文明回到家，坐卧不安，只能在十几平米的屋地打转儿。他的头、脸、胸口和双手的皮肉已经被大火烧熟，各处的水泡连成一片，明显下坠。
邻居刘秀英追到家中：“三哥，快去医院。”马文明强撑着：“没事，放心吧！”刘秀英强硬地逼迫道：“你就得去医院，我说有事就有事。”说完转身出去打车。
刘秀英的强硬逼迫，她的毋庸质疑让我产生一种强烈的感觉：邻里之间胜似亲情的温暖。
在医院，刘秀英悄悄塞给马文明的父亲两千块钱。马文明抢先告诉我：那两千块钱，是攒下给她在外地上学的儿子交学费的。他们两口子一个从文具厂下岗，一个在五金百货批发单位失业。靠打零工，每月只有几百块的进项。“当时的钱还值钱呢！”马文明感慨道。
时至今日，刘秀英的家仍然寒酸。我侧身走过狭长的院落。说是院落，实则是极局促的过道。屋里仅有的一张破旧的双人沙发，我和刘秀英各据一端，马文明只能找来小凳与我们对坐。小屋虽显零乱，但很洁净，看得出主人的勤勉与持家的条理。话题转向她刚刚毕业的儿子。儿子说过：你没有钱供我上大学，我“恨”你。儿子也说过：咱家没有钱，我就不上大学了。从刘秀英的脸上看不到悲戚，于她瞬间的沉默中，我体验了伤感。这伤感是贫穷的味道，是爱的酸楚。
此时，我异常兴奋。
“老人八十多岁，耳又聋，慌乱之中忘了怎么办？”
“日后，马文明还不起你怎么办？”
“你儿子的学费怎么办？”
“什么没想，只觉得这钱该拿。”
对于刘秀英，我只有敬重。转过身，我拍拍马文明的肩膀说：“老马，为了这样的邻居，去死都值。”
遗憾的是：我始终没有见到来荣生老人。我几次提出采访来家，都被马文明挡住了。马文明说：“来家有个重症病人，就别给人家添堵了。”说到来家的回报，马文明说：“他没有钱，有的是一腔不尽的感激。”
马文明住院期间中共房山区委、区工会、民政局和区工业总公司的领导，纷纷到医院探望。为马文明带来了鲜花，带来了祝愿。
中共房山区委书记，望着病床上一身纱布的马文明，紧紧地握着那双缠满绷带的手，激动地说：“好样的，是一个共产党员的材料。”
北京市地毯毛纺一厂厂长杨喜峰等同志来到医院。躺在病床上的马文明显得很平静，没有什么豪言壮语，只是轻声地说道：“厂长，我没事。您别为我的事着急，咱们厂还有五百多名职工要吃饭呢。”马文明躺在病床上，想到的是工厂，牵挂的是职工。难怪有篇文章动情地写道：多么朴素的话语，多么感人的情怀啊！我们在场的无不为之动容，我们衷心地祝福他早日康复。
随后，马文明所在厂的职工、邻居及闻讯的群众，手捧鲜花纷纷涌入医院。
2000年10月，在房山区工业总公司总经理高言杰和北京市地毯毛纺一厂厂长杨喜峰的亲自主持下，很快作出了关于对马文明同志见义勇为进行表彰和奖励的决定。接着，又有房山区区委、房山区人民政府、房山区委宣传部等五家单位先后作出了表彰决定。
马文明出院后的第一件事，就是出席了在区委礼堂隆重召开的见义勇为表彰会。《北京市见义勇为人员奖励和保护条例》及《实施办法》颁布以来，马文明成为北京市见义勇为人员的首例。市见义勇为权益保护处、房山区委充分肯定了他在北京市见义勇为历史上的里程碑作用。接着，北京市人民政府也在市委礼堂隆重召开北京市见义勇为表彰大会，马文明得到表彰。据马文明回忆：人们常说，要让见义勇为的英雄流血不流泪。可是当我站在首都见义勇为好市民表彰大会的领奖台上，我忍不住流泪了。这是喜悦、激动和幸福的泪水，是对自己的行为得到社会肯定与回报时内心最大的安慰……
事后，《北京新闻》、《信报》、《午报》等首都各大媒体对此事作了详实报道，在社会上引起很大反响。
我不后悔——“我不后悔……”采访中，马文明几次对我说。我深信他的话，否则便是对真诚的亵渎。
在翻阅马文明的档案资料时，我见到了一份来自武警三院的诊断证明：25%烧伤（Ⅱ度面颊、前胸、双上肢，其中双手背及右前臂为深Ⅱ度）。看上去，马文明的烧伤远不止于此。昏睡了几天的马文明慢慢苏醒，周围的人长长地舒了一口气。主治大夫迫不及待地告诉他：“你可醒过来了。我们怕有毒气进入气管，还准备做切割手术呢。”植皮手术之前，医生郑重地说，手术不能保证100%成功。如果不成功，就只能截肢。植皮手术让马文明异常痛苦。洗皮，禁用麻醉药品。一块块烧死的皮肤在生理盐水的浸泡搓洗中脱落，疼痛刻骨穿髓。这是真正地伤口撒盐的滋味，现在想来仍是心惊肉跳。六十二个金属固定器深深地嵌入皮肉之中，每起下一个就有一滴血珠伴着一声难耐的呻吟。左腿大腿两侧长17厘米宽12厘米两块皮肉的移植，使之时至今日仍然站不稳妥。据马文明讲，按理两年后还有一次手术，他实在发怵，只有作罢。
事情发生后，很多人不理解，认为马文明太傻，很不值。有人说：“老马，各人自扫门前雪，莫管他人瓦上霜。别人家着火，又烧不着你家，你在那里瞎搀和干啥？”有人说：“老马，还是自个儿要紧，人家着火，你顶多打个119，火情自会解决，你这样拿性命去作赌注，值得吗？”还有人说：“老马，你不为自己考虑，也得为一家妻儿老小想想。万一你要有什么事，你这上有老下有小的可该怎么办呢？”
马文明也曾有过痛苦。头、脸、胸口还有双手大面积的烧伤，终生的残疾，意味着劳动能力的丧失。父母年迈，体弱多病。12岁的女儿正上中学，爱人所在单位效益不好，失去他这个依靠，一家人的日子将面临着悲惨境地，女儿的前途也因此渺茫。他强烈地感到，后半辈子就要完了。从一个健康人，一个家庭的顶梁柱，一个工厂的业务骨干，变成了家庭、工厂、社会的累赘，被正常的生活淘汰出局。他将无法继续工作，难以承担对父母的孝敬对妻儿的责任。其中的苦痛与失落，若不是亲身经历便不会有那种刻骨铭心的感受。
马文明说——遇到当时那样的紧急情况，每一个具有正义感和责任心的人都会二话不说，冲上去。这种事让我赶上了，就没有退避的道理。当然，我可以选择逃避，不去冒生命的危险，也不会受到任何处罚，但是，我的良心将受到谴责，我将为此深感不安，甚至内疚一辈子。关键时刻冲了上去，我觉得自己尽到了一个公民最起码的责任，我心安理得。
马文明还说——我的不后悔更是来自党、政府和社会各界对我的细心照顾和关怀。
事情发生之后，区民政局的同志迅速赶到现场，进行了认真细致的调查取证工作，并在此基础上对我的事迹进行了及时地核实和审批，使我成为自《北京市见义勇为人员奖励和保护条例》及《实施办法》颁布以来我市第一位见义勇为人员，用法律对我的权益进行了及时有效的保护。
市区领导多次在百忙之中抽出时间看望我，问寒问暖，使我十分感动。
房山区工业总公司和北京市地毯毛纺一厂等筹措资金16万元，为我购置了一套两居室住房，彻底解决了我一家三口多年来挤住一间12平方米小屋的困难局面。另外，单位在经济效益很不景气的情况下，坚持给我调涨工资。厂里无微不至地关怀和照顾，让我心里很是不安，总想为厂里做点什么。领导却说：“老马，你现在唯一的任务是安心养伤，厂里不会丢下你不管，其他的事等你养好伤再说。”
单位的同事和邻居得知我的事情后，纷纷捐款捐物。他们还对我说：“老马，以后家里有什么事儿，你只管招呼一声，剩下的就让我们办。”
马文明算是个健谈的人，然而他却无从表达。内心的感激，灵魂的安妥，最终汇成一句话：我不后悔。
向社会呼吁一下吧，为老马解决点经济困难——近年，北京市地毯毛纺一厂经济效益大幅度滑坡。职工被迫一裁再裁，员工已由2000年的五六百人锐减至如今的二百多人。
我和陪同的刘桂萍科长刚刚坐定，卢瑞彦厂长就道出了她的忧虑：厂里实在不景气，将来工厂倒闭老马怎么办？向社会呼吁一下吧，为他解决点经济困难。
马文明性情耿直，在厂里是出了名的。求人的事，他轻易不开口，他宁可打落了牙往肚子里咽。可今年的取暖费让他犯了难：去厂里吧，厂里根本拿不出两千块钱。欠着吧，他又没有这个习惯。正在马文明为取暖费闹心的时候，区工业总公司打来了电话。公司党委副书记姜希和总经理张耀春合计：厂里经济实在紧张，马文明的取暖费公司出了。之后，马文明还是到了厂里，他心里的石头落了地，也不能让厂长﹑书记再为他的事操心啦。
据卢瑞彦厂长讲，厂里领导、职工的取暖费早就是自己负担了，只有马文明是个例外。
乔建军书记介绍说。
今年厂里又有一台机器闲置，又有近70人被迫下岗，厂里资金实在紧张。不过你们放心，对于老马我们会尽全力帮他，能帮多久就帮多久。话说白了，有我们吃的就有老马吃的。
我突然有了一种温暖的感觉，他的领导和同事与马文明间的责任和道义胜似亲情。我们常会听到亲情告白：有我吃的，就有你吃的。我吃糨的，不让你喝稀的……
说起下岗，乔书记感慨道：这人呢，是非面前真有原则。
厂里近70人下岗，每月只发270多元。除去自交三险部分，每月只剩190元。领导工作难极了，就像求爷爷告奶奶。有人不客气话都磕出来了：“没饭吃，去你家。”可就是没有一个人矫情老马。
我细细品味着人性的美好，惊愕得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邻居们常常念叨老马——马文明所在的良乡镇五街居委会如今更名为良乡镇罗府街服务社区，四五年间领导们更换了一茬又一茬，他冒死救火的感人事迹也随之传了一代又一代。
提起马文明，社区的领导们仍很兴奋：“知道，知道。居民们常常念叨老马。”马文明的救火壮举鲜活如初，他完全溶入了社区琐碎而忙碌的工作当中，溶进了居民们平凡而生动的日子里。
良乡镇罗府街服务社区，地势复杂人口密度大，开展工作很是困难，尤其是农民﹑居民混居，外地人口流动频繁的特点，更加大了管理工作的难度。然而，马文明的事迹之后社区的工作顺畅多了。居民们也乐意有人提个醒儿，带个头儿。
这正是，百姓心中有杆秤。
“老吾老以及人之老，幼吾幼以及人之幼”此乃中华民族的传统美德。辖区居民郭某的妻子已经亡故多年，他一直用自己的微薄收入精心赡养着年近九旬的老岳母。俩个人俨然一对亲生母子，平平常常﹑平平静静地过着属于他们自己的日子。附近居民到社区，强烈要求把这个家庭评为五好家庭。细究原委，居民们说：“人老了，把她撵出去那还叫人吗？”我一下子清晰了“人”的含义：忠情，仁义。可贵的是：郭某并不以为做了一件什么了不起的大好事。正如马文明认为：帮忙救火是邻居间的情分，是做人的本分。
居家过日子，没有马勺不碰锅沿的。社区的李书记介绍说：前不久，辖区的一位老太太找上门来。说儿子、媳妇不拿她当回事，连双鞋子也舍不得给她买。果有此事？社区领导立即找到老人的儿子。结果发现，这个家庭经济确实困难。于是，社区领导一方面做些调节工作，一方面帮助这个家庭申请办理了低保。我赞叹道：“这个工作做得实，做得到位。”社区的马主任不好意思地说：“这是我们分内的工作，和马文明比差远了。”
“要说感谢，我们还得感谢马文明。是他促进了社区的工作，启发了社区的工作。”社区领导一再说。
在良乡镇罗府街服务社区，我没有见到劳动协管和城管协管，据说，他们下片儿了。清理辖区垃圾和小广告，管理辖区车辆和商贩，是他们与居民们每天必做的功课。
说起社区的工作设想，领导们还真有一套思路呢。
近期，在辖区范围内搞一份家庭经济状况问卷调查，方便掌握辖区居民经济状况第一手材料，分期分批解决低保问题。
在适当时间，组织辖区居民搞一次防火演习。
不要多久，就能在辖区低保户中建立起一个治安联防小队。名字就叫，低保保平安。
……
马文明在阳光的照耀下，感觉温暖。
这种温暖来源于党和政府对他精神上的激励、经济上强有力的支撑，来源于见义勇为助人为乐后内心深处的安妥，也来源于各界群众及同事邻里的真情关爱。这种温暖是美好的人情﹑人性的温度，是一缕缕明媚温馨的阳光。
这种温暖来源于虽然清苦但很实在的日子。马文明每天都可以去看望年迈的父母，干些力所能及的家务；听听邻居们戏称他“老抠儿”或是“老细子”，彼此间开些极善意的玩笑。他照例可以顶着太阳或是踏着余辉去采购质量最次价格最低的蔬菜。
马文明于平凡之中孕育着他的不平凡。
这种不平凡，来源于他昔日的英雄壮举，更来源于他今日的执着追求。采访中，马文明向我透露了他的两个心愿。一是准备写份入党申请，实现他的入党志愿。二是他要和相关部门协商，做份适合的工作，争取自食其力。
马文明在追求中体验温暖，在温暖中实践追求。这就是马文明，一位见义勇为冒死救火的英雄。